第76节

    这特么才开赛多久？一半时间过了没？他们第三题刚刚看完，还没想出思路，甚至有的人进度仍停留在第二题的进度上，竟然就有人做完了？？？

    虽说来参加imo，他们早就做好了被真正的数学天才蹂躏的准备，但也没想到是这种蹂躏法啊。

    特么到底是哪国的参赛选手，懂不懂什么叫“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个时候就提前交卷也太不给他们一点平缓心理压力的机会了吧！

    过于严格甚至可以说是严苛的赛制和监考环境，使得整个赛场安静到只能听到笔尖在答题纸上摩擦的“唰唰”声。因此，当白芍芍开口，骤然便吸引了所有参赛选手和监考人员的注意。

    起初，garfield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个时候就提前交卷？她不是刚开始写第二题吗？第三题难道直接放弃？

    可时间还剩那么多，放弃得这么早也不正常啊。

    但等他眼睁睁看着监考老师走过去，确确实实收了三张写有作答过程的答题纸，并表示：“交卷后，请不要提前离开，务必跟着门口的工作人员去相应房间等待比赛结束。”

    他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华国队的女选手是真的做完了三道题。

    这就是华国队第一名的实力吗？

    garfield咬了咬唇，沉浸在去年团队赛第一以及三次参赛imo骄傲中的膨胀情绪终于坠到了地面。

    尽管不愿意，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确实轻敌了。

    华国数学一直不差的，从前更是冠军队常胜国，是他根据自己前两次参赛的经验低估了他们，怪不得无论队友还是imo主席都对他的言论表示了不赞成。

    能来参加imo，尤其是高中生一共三年的机会他就参加了三年，可见garfield的实力，先前会膨胀也并不是毫无原因，此时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自是迅速清醒过来。

    冷静，今天的试卷难度并不高，他只要稳定心态是没问题的。

    ——个屁。

    首先得给他一个稳定心态的大前提吧！

    今天是imo开赛的第一天，试卷的确不难，但也绝对没有到送分题的简单程度。

    可为什么在白芍芍之后，华国队又有两个参赛选手提前交卷？不只是华国队，甚至他所在的队伍，除了他早就有自知之明比他水平高得多的alexander，还有另一个他以为水平不如自己的选手也提前交卷了。

    这还只是华国队和m国队，其余z国队和a国队也有人提前交卷。

    一个又一个人举手，用有着各自不同口音的英语说出同样的“老师，我申请提前交卷”话语，仿佛是一个个担子，无情压在garfield的心上，压力也愈发的大了起来。

    他不由有些怀疑自己难道是盲目自信，心态微微崩塌，做题目也克制不住地焦躁起来，虽然脑子仍能想出解题思路，但速度比方才明显慢了些。

    和garfield同样心态的参赛选手还有很多。

    但他们不是在心态崩塌“被自己先前看不上的人打了脸”，而是没能适应这种天之骄子突然成了别人脚底踏石的变化。

    在imo赛场的所有参赛选手，可以说，随便拉一个出来，无论是谁单拎出去都是全球各高校抢着要的同龄人中佼佼者，自然而然的也就是其他人众星捧月的对象。而习惯了总是凌驾于别人之上的优越，又怎么能适应被吊打的“落后者”这一身份？

    坐在提前交卷者待的等候房间，白芍芍专心看书，只在每次房间进来人时会抬头好奇地看一眼。

    除了她，华国队还有两人提前交卷，便是戴泽民和陆晨宇，这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毕竟，大家都是一起研究过“周氏猜测”的头铁战友，尤其成绩和天赋本就不差，对于这种难度根本不在一层的题目自然应付得不在话下。

    “李国鑫不会是被难住了吧？”等了会儿，见已经到了不允许再提前交卷的最后半小时李国鑫也仍然没出来，白芍芍忍不住担忧道，“但我记得第三题我们之前不是也看到过类似题型的分析文献吗？”

    “放心吧，我清楚他水平，不可能被今天的题难住的。”戴泽民和李国鑫关系比较亲近，闻言摆摆手，不甚在意，“只是他这是第二次参赛了，想拿比上一次更好的成绩，就稳妥起见了，和我说是不管题目难度如何都坚决不提前交卷。”

    白芍芍了解地“哦”了声。

    “咚咚咚——”座位后排传来有些许不耐的敲桌子声。

    戴泽民三人回头看了下，就见是个金色卷发的外国男生，皮肤白，睫毛翘，倒是挺好看。

    “我很困，可以麻烦你们稍微小声一点吗？”alexander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礼貌一些。

    尽管提前交卷，其实只是想挤时间出来学习，本身仍对imo抱有“学渣式敬畏”的白芍芍：……

    提前交卷就是为了来补觉？

    这人好像是m国队的吧？

    心这么大的吗？？？

    还是说这又是她不了解的学神的世界？

    但既然人家已经拜托他们小声了，反正想说的话也说了，白芍芍便和戴泽民他们比了个手势，三人各看各的书，没再聊天。

    比赛结束，提前交卷的十几个人从房间走出去，纷纷和刚出来的队友们交流作答情况。

    在每一届比赛的最终结果出来前，imo官方从不公布答案，但在座的参赛选手水平摆在那里，随便找几个最厉害的人对一下答案，也就心中有数了。

    几队欢笑几队愁。

    白芍芍也问了下没有提前交卷的队里三人情况，包括集训时和她相处不太合得来的荣海军，发现李国鑫全做对了，胡含笑第三问考虑漏了两个可能，荣海军第三问倒是最对了，只是第二问不小心漏掉了一部分必须的逻辑证明步骤，估计分数要被扣不少，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与桑鹏宇他们先前听说曾针对她的荣海军也进了国家队时的担心不同，华国人大概都很有种“家丑不可外扬”的天然团结意识，到了imo赛场，即使是荣海军也一直很配合他们。

    大家目标一致，都想为国争光。

    在国家面前，他们只不过口角摩擦的小小矛盾根本不值一提。

    得知队里就他们两个人做错了题，第一天开赛就拖了平均分的后腿，胡含笑和荣海军皆低下了头，心中无限愧疚。

    “没关系。”一把搂过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胡含笑的脖子，白芍芍又拍了下荣海军的肩，“我们本来就不是奔着全队满分的成绩来的。题目本就有一定难度，尽力了就好。”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一个悠长的哈欠声。

    白芍芍回头一看，果然是方才那个alexander。

    “在竞赛中，从来只有胜负，没有尽力就好这个说法。”擦了下眼角哈欠时流出的生理性眼泪，他满面无谓道，“那不过是失败者自我安慰的借口。”

    这道理谁不知道？要他说？别人安慰自己队友关他什么事？

    眼见陆晨宇眉头当即拧起了，周围路过的其他队参赛选手默默闭嘴不说话了，感觉马上就要吵起来。

    果然，陆晨宇说话了，语气很呛：“哎！我说你这人！不会说话……”

    “什么？”意外的，听到他说的话，alexander却回过头，似是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你是和我说话吗？”

    陆晨宇：？？？

    他妈不是你先找事哔哔的吗？突然装无辜干嘛，当代白莲外国男生版？

    不等陆晨宇说话，alexander似是反应过来了，有些抱歉地看着他，刚准备解释，就听身后一个人抢在前地回答：“当然是说的你们！”

    陆晨宇想告诉自己息事宁人，但对方自己都不给自己台阶下，又眼角瞥到一旁胡含笑已经在偷偷哭了，便没能忍住暴脾气，语气尤为冲地开口：“你们m国人都这么没有素质的吗？”

    “不是，没有素质的只是garfield。”alexander皱眉道。

    “alexander！”方才抢着开口的garfield似是预料到什么，着急地想开口，但嘴长在别人身上，他自然拦不住。

    “刚刚插话的是garfield，我说的人也是他。”

    完全没有顾虑到身后garfield的心情，alexander直白道：“他第二题和第三题都做错了，本来就是给我们队伍拖后腿了平均分，不知道反省也就罢了，竟然还一直给自己找借口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和‘尽力就好’，我听得简直想笑，就说了，只是没想到会被你们误会。”

    陆晨宇：……

    那确实是怪厚脸皮的，活该被说。

    “哦。”突然从被找茬后义正辞严反驳变成了主动找茬别人的家伙，陆晨宇背后无形的气焰骤然消散，许久才干巴巴地应道，脸“噌”的一下红了，尴尬不已，“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你了。”

    “没关系。”alexander又打了个哈欠，刚准备走，突然想到华国好像有“中医”的说法，不知道能不能治疗他来克卢日后就一直不怎么样的水面，便回过头问了下，“我从来到这里，睡眠质量一直不行，脑袋也隐隐作痛。”

    陆晨宇回过头，和身后的队友们对视了几眼……

    确认过眼神，都是不学医也不懂医的人。

    就在陆晨宇准备硬着头皮说他们也不太了解时，白芍芍开口了：“你可以试一下泡脚，用热水，温度记得不要太低，既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也能刺激足部的穴位，缓解疲劳后也容易入睡，属于中医足疗法，我爸妈平时在家也经常泡。”

    alexander显然也听说过“泡脚”这个做法，闻言，认真地点了下头，说了声“谢谢”就离开了。

    跟在alexander身后，garfield的脸色很是难看。但他看了看周围几个队友的脸色，意识到即使自己为了面子吵起来也不会有人帮自己，便忍住了气，也跟在后面走了。

    *

    吃过晚饭，回到住的酒店，队里的人都聚在戴泽民的房间，为明天的第二次比赛做交流和讨论。

    imo的重要性，所有来参赛的人都一清二楚，饭后抓紧所有时间讨论、学习如今已然成了一个惯例，所有参加过或没参加的人都被老师叮嘱过。

    其中，因着今天不小心拖后腿，又被alexander说自己队友的话无意中刺到，荣海军和胡含笑两人格外努力地抓紧这零星时间拼命努力，希望下一次自己不要再给队里拖后腿了。

    见他们压力这么大，作为有过一次参赛经验的人，李国鑫想了想，换了个角度安慰他们。

    “每个队总有成绩不好和最好的两个人，即使是团队赛第一名也一样。但事实上，团队赛第一那个队伍成绩最不好的那个人，放在别的队其实也算成绩中等。这就像田忌赛马，我们不是在集训，而是在竞赛，要比的自然不是队友，而是对手。你们要找对自己真正要比的人，不要给自己增加一些没必要的压力。”

    胡含笑也在微信群，想到白芍芍是连“周氏猜测”都能证明出来的人，本就和自己水平不同，而自己也的的确确是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进的国家队，现在却要把自己摆在和前几名一样的位置，这确实有点眼高手低，便调整好了心态。

    而荣海军，他不在群里，也有一点点不甘心被集训时成绩没自己好的李国鑫超过了，但也不得不承认“田忌赛马”这个例子很形象，也让他原本有些不稳的心态重新平和。

    毕竟他的英语成绩不差，从赛场出来时也模模糊糊听到了其他队伍的一些讨论，很清楚自己成绩大概率在整体的平均线上，换了一种思考角度，很快就找稳心态。

    见他们都在认真学习，白芍芍便借口去楼下买点零食，实则摸了手机准备和傅言锡打电话。

    没成想，她刚走到最顶层的天台，电话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发现上面已经有人在，还是今天刚起过口角的老熟人：m国队的garfield。

    “我都说我知道错了！”

    似是没想到赛前如此紧迫的学习时间竟然会有人不学习，而是和自己一样，偷摸摸来天台打电话，garfield躲在天台角落，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环境中，也足够让白芍芍听见。

    “我知道我当时的确说错了话，看不起搞数学的女的，还不小心带上了对发展中国家的歧视。但且不说发展中国家本来就必不上我们发达国家，就算需要维持明面上的友好，我们也是一个队的，结果alexander他们不帮我也就算了，还当着华国队几人的面直接给我难堪，简直就是把我的脸按在地上踩……”

    白芍芍本只是无意听到他打电话，正打算出去，却没想听到那么多当事人亲口承认了说在背后的坏话，眉头登时紧紧蹙在一起。

    虽说imo很重要，但说到底其实也只是一场比赛，根本上升不到国与国关系的程度，garfield的这番话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既在歧视了理科领域的女性，又歧视了发展中国家，甚至自己做错了事还怪队友不护短……

    她是真没想到在imo还能遇到这样又蠢又坏的一个人。

    尤其她作为被背后说闲话的那个人，歧视也不是那种特别“善良”的人，发觉garfield这些话说得不太对时就下意识录了音。但imo毕竟不是普通比赛，犹豫了下，白芍芍到底还是没有出声，以免事情骤然闹大不好收场。

    她就是个普通人，没胆子引起那么多国家的关注，甚至把这么大的国与国问题引到自己身上。

    悄声下楼，回到自己所住楼层，站在走廊上，打开玻璃窗，吹着微凉晚风，她有些无措地沉默了。

    “你做得很对。”傅言锡也没想到期待那么久的电话，好不容易接通，却听到别人在背后说白芍芍那么难听的一番话，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眸色却有些沉，但还是安慰她，“录音你留着，以防万一可以发我一份。不过，最好还是不要闹大，起码比赛结束前不要闹大。”

    白芍芍也知道这个道理，闻言，乖顺地“嗯”了声。

    只是，挂断电话，她的心里到底有些憋屈。

    分明已经当面抓到对方背后说自己和自己热爱的祖国坏话，甚至保留了证据，却顾虑各种情况，什么都不能说。

    手臂随意搭在窗户上，垂眸，看着楼下不远那条灯火通明的街道，白芍芍脑子有些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叮！任务：让其中一个imo参赛选手臭名远扬。时限：1个月。】

    系统突然出声，吓了白芍芍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