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改变从这一刻开始

    自打那天班务会上和大家下了战书后，我从小到这么大第一次下狠心对待自己的承诺，我发誓一定要改变大家对我城市少爷兵的看法，要做出一番样子给大家看，或许这对我一生都是具有决定性作用的好事，让我真正懂得了坚持的含义。

    我把目标对准了被一致公认表现最好、最勤劳的黎男雄，他那点伎俩原本在我看来是最不入流的，不就是早晨起床抢扫把、打扫卫生、伙房帮厨干些杂货吗？这些只要你愿意谁都能够做到，因此我就先和他干上了。

    当清晨的军号一响，我立马以最快的速度穿军装、简单叠被子，从上铺下来奔着那把被大家公认是表现道具的扫把，抢在黎男雄前面拿到了扫把。黎男雄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比他动作快，因为在他和其他人眼里，我就是一个有才华、有点小聪明，且懒惰散漫的少爷兵、纨绔干部子弟。

    黎男雄很意外的看着我拿着扫把，脸上写满了疑惑。我知道他想什么，不光是他，几乎全班、乃至全排都在想看我的笑话，尤其是那几位老兵，更是嘴角撇着，那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更加激起了我的愤怒。我又一次坚定信心一定不能被他们看扁了，非要争口气给他们看看。

    我打扫完室内卫生后，又出去打扫宿舍周围的卫生。不一会黎男雄过来伸手要我手里的扫把，我颇有敌意的问道“干嘛，要抢啊”

    黎男雄憨厚的笑着说“不是啊，你别跟他们怄气，这种活我来干吧。”

    “凭什么你来干，是不是你也认为这种活我干不了啊？你也想看我笑话吗？”，我口气很冲的对着老实的黎男雄发了一顿火。

    黎男雄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我忽然觉得不该把他当成出气筒，他来自农村，希望表现自己很正常，可我对他发火只能说明自己心胸太狭窄。

    我上前拍着黎男雄的肩说“对不起，我不是对你发火，主要是我心里有气，我一定要做个他们看看。”

    见黎男雄还是尴尬的样子，我伸出手说“怎么样，咱俩展开竞赛，看看谁更出色？谁能坚持到底？”

    黎男雄这才缓过神来，握着我的手使劲晃动着说“好，我就和你比试一下，看看谁做的更好。”

    第二天军号响起时，早有准备的我和黎男雄就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较量，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最后我俩谁都没有抢到，却被其他战士抢去了扫把。黎男雄满脸失望的嘟囔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大家都来抢我的活了，什么意思嘛？”

    我拍拍黎男雄的肩说“哥们，说明大家都在向你学习呢。”，黎男雄忽然冲着我大声说“都是你这家伙挑起的，你还好意思笑。”，说完就追着要打我，我赶紧一溜小跑逃出了宿舍，身后留下战友们的笑声。

    黎男雄见宿舍里没有什么工具可以打扫了，就去厨房帮厨。我心想我还可以干些啥呢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的跟在黎男雄后面往厨房走去。这回这家伙真有些火了“你干嘛老跟着我，你怎么不去打球啊？我宁可你去打球玩。”

    我笑而不语的进入了食堂，黎男雄这才放心的去厨房。

    偌大的食堂里空无一人，我也不知道来这里干些啥。忽然我发现了墙角里的拖把，眼睛一亮。对呀，在哪儿不能干活。于是我就拿起拖把到水池里洗干净后，一个人把整个食堂认认真真拖了两遍。等黎男雄和炊事班的班长提着饭桶来到食堂时，正好看见整洁的地板和满头大汗的我。班长赞许地说“哎呦，这活怎么能让你干呢，你是文化人，真是个好兵，一会我向副连长报告，要求开饭前表扬你。”

    黎男雄听到班长说要求副连长表扬我，顿时眼睛直了，黑油的脸上写满了失望。我忙说“班长，你请副连长表扬黎男雄吧，我正在向他学习。”

    开饭前，部队照理集合唱歌后值班排长请副连长讲话，副连长果然表扬了我“今天我要表扬二排五班的战士黄爱民，刚才开饭前一个人把整个食堂的地打扫的干干净净，希望该同志能够保持和发扬，也希望其他同志向他学习，共同爱护我们的连队。”，刚要讲开饭，忽然想起什么“哦，五班的黎男雄同志也不错。”。完了，我撇了一眼这位把荣誉比生命还重要的战友，心里真替他惋惜，其实我根本不在乎副连长的表扬，有什么用吗？可对于黎男雄就不一样了，我不敢看他的脸。

    由于受到了副连长的表扬，我非但没有得到战友们的信任，相反对我保持了更大的戒心。我一言不发吃完饭后一个人来到操场的双杠前，把浑身的劲都发泄到上面，一边又一边，直到累的趴在双杠上，我真切感到了孤独，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我不敢回宿舍，沿着营区转悠，忽见炊事班长挑着一担饲料向猪圈走去，心想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就跟着班长来到猪圈。班长眯着眼瞅着我说“咋啦，副连长表扬了，还不高兴啊？”

    “可我没要表扬，这样一来大家更对我有意见了，其实你们明明知道黎男雄做的远比我好的多，可为什么要表扬我？”，我追着班长问。

    班长也不回答，边倒饲料边对我说“过来帮忙，把桶提过来。”，刚才只顾问班长话了，注意力全都在对话中，可现在班长一提醒才觉得一股呛人的臭味刺入鼻孔，我刚要捂住嘴，见班长仍在亲切的呼唤着那些白白胖胖的猪“噜噜噜”，顿时忍住了，一咬牙屏住呼吸提着饲料桶来到班长身边。

    “帮我喂食，我进去打扫猪圈。”，班长看也不看我就把喂食的大勺子递给我，自己跳进了猪圈开始打扫。

    我强忍着恶心开始了人生第一次给猪喂食，终于把桶里的饲料都倒完了，我再也忍不住了，跑到旁边的墙角根大口呕吐起来。忽然有人在后面拍我的背后，扭头一看，是炊事班长。

    班长手里拿着一盒烟，掏出一根递给我，我没有犹豫就接过来烟，在班长帮助下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难闻的烟草味呛得的咳嗽不止，这一刻我想起了水库工地劳动的时那位老兵给我抽烟的情景，老兵的话又在耳旁响起。

    临走时班长对我说“不管别人说什么，干你自己的，你很聪明，好好想一想。”

    经班长一说心里亮堂多了，回到班里，陆妙生悄悄对我说“你去哪儿了，大家都在找你。”，我什么也没有说，见桌上的报纸就拿起看了起来。看着看着我对那些精美的插图爱不释手，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刚要剪，想起了副班长说大伙对我剪报头有意见的批评。于是我就去储藏室行李中找出一本参军前同学送的小本子，而一个班只有一张写字台，一般都是正副班长或老兵能够占用的，即使桌子空着也轮不到新兵，这个我懂。本想在床上画，可床铺连坐人都是严禁的，更别说在上面画图了，可这些难得倒我吗？不能！

    我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借用班里唯一的方凳当桌子，开始用钢笔把自己喜欢的图案用画在本子上。每当班长或老兵要用时，我就立马还给他们，等他们不用时再接着画。用钢笔在小小本子上画图是一件很费力的活，而且长时间弯腰在方凳上画，宿舍里的灯光条件也不很好，大都是十五瓦的灯泡，昏暗的很。即使条件这样艰苦，也没有阻挡我对画画的喜爱，只要有喜欢的报头图案我就会利用业余时间把它画下来。

    这些报头团有反映战士训练、巡逻、学习、生活等方方面面的形象，还有当时国际上各国的军事首领和历史上的著名将帅，以及国内国际的风土人情，可谓百花齐放，好似一本小小的百科全书，而形象又显得十分可爱。钢笔画最大的好处就是易于保存，即使三十多年过去了，至今依然十分清晰。

    慢慢的，战友们开始对我的看法改变了，不再用冷眼看我，也不好意思老让我趴在方凳上画图了，班长主动在班里宣布，只要我要画图，其他人都把写字台让出来。每当我画图时，战友们都会聚集在我的身边，静静地观看我画图，有时轮到我值班时，其他战友为了让我安心画画，悄悄替我值班，有时战友们发现有好的图案，会把这版保存起来，等我画完后再送到储藏室。

    新兵之间的竞争还在继续，想靠早晨军号响了再起床抢到卫生工具的概率越来越低了，于是我就动脑筋在起床时间上下功夫。

    早晨迷迷糊糊醒来，抬腕看表，离六点的起床时间还有一刻钟，我环顾整个宿舍，所有人都在睡觉，还不时有人发出酣睡声。我悄无声息地慢慢将军衣穿上，再把被子叠好后躺在床上，等待军号声。

    当起床号响起时，别人还在使出浑身解数飞快的穿军装、叠被子时，我一咕噜爬起下床直接拿走了扫把，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悠然地扛着扫把出去打扫卫生了。等大家都出来打扫卫生时，我把扫把一扔昂首挺胸去食堂了，我照旧把食堂拖一遍。等其他新兵赶来时，我又跟着炊事班长去喂猪了，总之就一句话，咱采取的是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我的心境变得淡然了，不再狂妄自大，沉默了许多，要么干活，要么画图，即使空闲下来，也一个人安静地站在操场的双杠旁想着自己的心思，战友们都说我变了，那些曾经对我有看法的老兵们也主动和我沟通。每当班务会时，我也总是最后一个才发言，寥寥几句就结束了，而且几乎从来不提自己的成绩，总是表态自己还很不足，要虚心向大家学习，我用自己的低调处事风格重新赢得了战友们的一致好评，而我继续坚持每天忙碌，兑现着我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