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的确,这次何翩然和瓦伦蒂娜没有在同样的分站赛,她的分站赛有两个,万年不变的中国站还有一个变成了在欧洲的法国站,而瓦伦蒂娜则一个日本站一个主场的美国站。 “这次你和伊维特碰面得可有点早,不过没关系,反正早晚都得你死我活。”瓦伦蒂娜说完就发现许伊在瞪她,“怎么了?我说错了?” 许伊对这种性格和神经一样粗糙的人实在没办法,只好说道:“这赛程安排可不是很乐观,你看中国站,还有夏天。” 夏天的两个分站赛分别是俄罗斯站和中国站。 “国际滑联在搞什么?怎么这次都安排地捉对厮杀啊,你看我,”瓦伦蒂娜指了指自己的名字,“伊维特也在我的主场美国站。” 的确,这个安排可谓火药味十足,几乎每个人在每一站都能分到一个对手。 “大概是因为奥运会,所以想提前造势,让观众对比赛更有期待吧。”何翩然只能想到这一点了,“这次我还好不是背靠背,法国站是第二站,中国站是第五站,这中间有一个月的休息时间。” 瓦伦蒂娜随后把消息用自己的推特发了出去,很快,各大花滑论坛上群情激昂,冰迷们自然很享受这个安排,热烈的讨论连何翩然她们都没有想到,当然这种刺激让她们更好奇这几人的选曲。 奥运赛季每个人的选曲都是慎之又慎,也没有早早对外公布,被吊起胃口的冰迷表现出抓心挠肝的状态,有人干脆跑到瓦伦蒂娜的推特下面哀嚎,说只要瓦莱肯告诉她自己的选曲,她愿意以身相许。 “是我的教练不让说,我倒没什么的。”瓦莱耸耸肩,因为无法消受这投怀送抱而有点遗憾。 不知道的只是外界,内部各路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像何翩然与瓦伦蒂娜在一个基地训练,自然清楚对方的选曲。这赛季,瓦伦蒂娜的高端优雅风格用许伊话说算是达到了顶峰,短节目选曲是德彪西的《棕发少女》,自由滑选曲是电影原声《蒂凡尼的早餐》;而夏天依旧剑走偏锋,短节目选曲是理查·施特劳斯的交响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自由滑选曲来自萨拉萨蒂的小提琴独奏曲《流浪者之歌》。 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瓦伦蒂娜还笑着对何翩然说,她的自由滑选曲也是小提琴独奏曲,帕格尼尼的《女巫舞曲》,这算不算某种程度上的撞曲? 这种感觉的确很微妙,虽然内容和作曲者完全不同,但乐器还有表现形式的冲突让两个人之间的对决又多了点火药味。 而伊维特的选曲则最让人津津乐道,听说所有选曲都是她自己决定,并且会参与和教练的编排,这让何翩然佩服不已。 伊维特的短节目选曲来自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咏叹调《我愿生活在美梦中》,自由滑选曲则是瓦格纳的名篇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的《女武神》。一个抒情到极致,一个慷慨激昂,连她们这些同场竞技的选手都对伊维特的表现有所期待。 这样的选曲也让人油然生出紧迫感,奥运赛季,每个人都拿出了最强的配备,大战来临之前,哪怕是一点点火星都有即将兵临城下的感觉。 第二天,队内各人都拿到了名单,陈教练开了个会,这段时间他实在太忙,各个项目都要顾及,人都瘦了一圈,奥运会的压力不只是给运动员,教练也负担不清。就连从来都不关心体育的妈妈也在每天例行的问候电话里感慨:“然然,是不是要有什么大比赛了?怎么地方台和体育台总是播你的比赛啊?” 这样的氛围一直围绕着所有选手直到夏训结束。 在回国报道前,队里给了每个选手三天假期,陈教练说这是这半年唯一的回家假期,之后再回来就是赛季开始,想回家是不大可能了,而像之前会有些家长来北京看看孩子这种事在奥运前也不被允许。 “我可算能回家了,”许伊哀叹一声,“再不回去我妈都快忘了我长什么样了!” 很多选手都有这种感觉。 可三天的时间实在太短,很快,他们又启程回北京报道,开始准备新赛季的第一站比赛。 中国队的第一站大多数是九月下旬的法国站,上飞机出发前,何翩然在机场发现了随队的央视记者。 “怎么分站赛会有记者随队?”许伊记得只在世锦赛和一些大赛才会有这种待遇。 何翩然只回答了四个字。 “奥运赛季。” ☆、第67章 法国巴黎的初秋阴雨阵阵,雨滴穿透树叶把凝结的寒意散布,何翩然紧了紧领口,北京这个时候还有最后的余热未退,而这里已经能闻到秋天萧瑟的气息。 这一次来法国参加大奖赛的只有何翩然和许伊还有凌凯,其他人除了中国站的比赛都被国际滑联安排在了美国站。 似乎也没想到这里气候竟然这么早入秋,陈教练有点自责没有安排好,赶忙催促大家上车,“可别感冒了,快走!” 到了主办方安排的酒店,何翩然马上冲了个热水澡驱走寒意。 刚走出浴室,她便听见许伊在用英文讲电话。 “好的,我记住了……没问题……嗯……音乐到那里我会停顿一下的……好……” 何翩然做了个口型问她是谁,许伊捂住手机话筒飞快回答:“叶戈尔尼教练。” 这个老爷爷看起来有点不着调,但却十分认真,第一次比赛前还打电话嘱咐许伊各种注意事项。 何翩然准备去烧点热水给自己和许伊驱赶下寒气,刚一转身,便听见许伊说道:“好的,我让她听电话。” “我?”她眨了眨眼。 “来,”许伊把电话递了过来,“教练说小粉要和你说话。” 接过电话,何翩然凑近说道:“喂?夏天吗?” 那边先是一串俄语的对话,几秒后,电话中传来何翩然熟悉的声音。 “你加油。” 说完电话便挂上了,忙音从耳机中源源不断有节奏的涌出,何翩然先是愣了愣,想到夏天的性格,又无奈的笑了笑。 “这么快说完了?”许伊有点诧异。 “就是加了个油,没什么事。”何翩然解释道。 “之前的俄罗斯站夏天又是冠军,除了生病那次她还真是统治全国了呢!”许伊说完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不过你也一样啊!在国内没有对手!当之无愧的一姐!对了,你看没看她的视频?” “没有。”何翩然一边倒水一边说。 “那咱们现在看看?我当初看过她的排练,效果挺不错的。”许伊觉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不用了,”何翩然胸有成竹地笑着说,“她的节目见面比赛时我一定要现场看。” 倒时差的时间不多,第二天,他们便开始赛前训练。 冰场上,法国观众大多是来看伊维特的,据说训练的门票价格高得惊人,但这丝毫没有组织冰迷们的热情,伊维特在法国的人气颇见一斑,这点果然要到主场才能感觉到。法国有一个独特的国家象征叫做“玛丽安娜”,和奥地利的那个玛丽安娜不一样,在法国,这个名字并不是一个真人,而是一种共和精神的象征,巴黎民族广场上,就有一个美丽的女性雕像被命名为玛丽安娜,每隔一段时间,也会由众人评选出这样一个女性代表来象征法兰西的女神。 玛丽安娜的上一任人选是著名影星苏菲·玛索,而这一任,就是伊维特·兰波。 何翩然知道后也明白之前法国一家电视台记者采访时和她开的玩笑。 “你赢了我们的玛丽安娜后就是标准的法国公敌。” 虽然是玩笑,但伊维特在法国人心中的地位也是不言自明。 和伊维特已经有一个夏天没见面,两个人还是很热情的打了招呼,伊维特还询问了一下新节目的情况,何翩然说一切都还好。 “我的自由滑还不是很完美,”伊维特坦言,“所以这次自由滑打算用上赛季的《卡萨布兰卡》,等到新节目磨合好了再亮相。” “是编排上的问题吗?”推己及人,何翩然也不希望伊维特的最后一个赛季会因为节目编排而留下遗憾。 “编排和配乐都有问题,主要是我自己还不满意。”伊维特淡淡说道。 何翩然想了想说:“有和编舞沟通一下吗?我觉得还是很有帮助的。” 听了这话,伊维特露出一丝迷人的微笑,“其实这两个赛季我的教练只是给我意见,节目都是我自己编排的。” “真的?”何翩然虽然知道这么说很傻,但还是忍不住,“都是你自己?” “我打算退役后做编舞,这两个赛季一直在学习。”带了点法语强调的英文柔滑慵懒,伊维特食指轻敲下巴,随后对着何翩然轻轻一指,“不如……你当我的第一个客户?” “我?”何翩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实话实说,“我……我得听教练安排……” 伊维特笑着摇了摇头,“一个太有个性,一个太没个性,给你们编舞真的都很没意思。”说完她便喝了口水,继续回到冰上,迎接她的是法国观众热烈的掌声。 何翩然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是训练而已啊…… 她想的没错,到了比赛当天,整个冰场都是红白蓝三色旗的海洋,这种主场氛围让人以为是来到了法国队的足球主场,第一次见识比日本主场还疯狂的情况,何翩然真的有点发憷。 “我们这些经常在欧洲和她比赛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玛丽安娜虽然是新选手,但提到伊维特还是一脸的老气横秋,“她的人气在欧洲也是很可怕的。” 这次短节目,玛丽安娜抽到了伊维特之前的位置,两人都在倒数第一组,而何翩然则在两个人之后出场。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歌剧也算是花滑经常用的曲子,这段咏叹调很多双人选手最喜欢。”何翩然坐在气喘吁吁的玛丽安娜身边,她们身后是玛丽安娜的看护人还有几个保镖。 “很多评论家都说伊维特这次选曲很失误,不过现在很少有没有滑过的音乐了,我倒是觉得以伊维特的眼光和水平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选这样的配乐。”玛丽安娜说完示意何翩然快点看,“看,她的衣服真漂亮。” 的确,伊维特的“战袍”也都是媒体争相报道的亮点,这次她的配乐是古诺的歌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咏叹调《我愿生活在美梦中》,衣服颜色也是纯净的白蓝二色,上身纯白镶边,领口和袖口都有中世纪服装的特点,线条简约,高贵典雅,裙摆几条宝石蓝的装饰线让整体视觉效果都明亮起来,精致又不刻意。 掌声震耳欲聋,伊维特却好像对这一切的视若无睹般滑上冰面,几个变刃找到刃感,随后,她在场中央摆出了开场的动作。 好像一声令下,刚刚还喧嚣不已的冰场霎时安静下来。 音乐开始。 圆舞曲式的欢乐节奏,轻快曼妙,伊维特抬起头,脸上的微笑让人心跳都漏了一拍。她扬起一只手臂,另一只则平伸,标准的芭蕾姿态作为第一个动作,抬起的头和微扬的下颚留露出美好的感觉,只是一个动作,她便与配乐一起,奠定了整套节目的基调。 在一个停顿后,音乐和伊维特一起悠扬徜徉。 何翩然这才明白,伊维特没有把这个编排当做讲述罗密欧与朱丽叶相逢的故事,她要讲述的是自己和花滑的故事。 在这个莎士比亚的爱情悲剧里,这是一段难得的快乐旋律,少女的纯真与不谙世事,对未来美好的向往全部都融入了这些洋溢着幸福。这就是伊维特与花滑的热恋,他们一直拥有彼此,如今,当告别的时刻来临,伊维特不想留下悲伤,她想告诉所有人自己的青春因为花滑而如此幸福,因为花滑才有这样斑斓的美好。 冰面上,伊维特的脸上始终带着少女初恋般的笑容,即便进入跳跃前,她的嘴角也是微微上扬。 第一个连跳,飞利浦三周接后外点冰三周跳,成功落冰时,掌声爆发,她滑出时闭上眼,单腿吃撑,刀刃从内切换到外再切换回来,手臂轻起而落,优美得让人享受。而她仿佛也在享受观众的掌声,接受这赞美,接受这褒扬。 虽然冰场是在室内,但几乎可以感觉到阳光照射进来,就撒在伊维特的身上。白色的比赛服在高速滑行和灯光的作用下就像流转的一抹微云,而裙角不经意扬起的蓝便是天空一隅的惊鸿一瞥。 晴空万里,伊维特和她的爱人,她此生挚爱的运动一起享受着这无法言说的温存,在他们的最后时光里,没有眼泪,没有遗憾,每一秒都是美梦,都是值得沉醉一生的回忆。 第二个路兹三周,伊维特完成的无比轻松,紧接着几个轻快的跳步后,第三个阿克谢尔两周以一种极为轻盈的感觉完成,她像是飞了起来,动作细腻到手腕,灵活自然,她每一个动情的侧首都会让人有种错觉,仿佛她正依偎在爱人的肩上,生活就是他们期待的模样,风和日丽,他们一同出游,天空被塞纳河的河水揉碎成波光粼粼,又落入她动人的眼眸中。 即使这一切终将成为记忆,但这美梦因为她曾拥有而永不会苏醒。 旋转后的结束动作,伊维特缓缓伸出一只手臂握住一团空气,然后收回,轻轻地,轻轻地将那只手扣回到自己胸前心间。 这是只属于她的花滑的浪漫恋曲。 何翩然被伊维特感动得加入到了鼓掌的阵营,她看见伊维特久久没有抬头,再环顾四周致谢时,眼中泪花隐约。 这样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都要动人。 ☆、第68章 当伊维特的70.49分一亮相,全场欢呼雷动。 伊维特在等分席优雅地站了起来,用挥手致意回应经久不息的掌声。 还有一个人才到何翩然出场,她告别了玛丽安娜,一个人回到走廊再次做些拉抻动作,其实也是排解心里的紧张。 即使没有伊维特,新节目第一次登场何翩然也总是觉得忐忑,虽然全套的编排都已经熟之又熟,看过的人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但她还是控制不住。 这是她奥运赛季的第一次征战,她迫切希望一个完美的开局。 不一会儿,陈教练就过来找她,何翩然把上衣脱掉,身上已经有了汗水,她觉得自己状态不错,刚刚的活动量让身上的肌肉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对场上的肢体语言会有很大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