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美景看了看四周燃烧的火堆,满脸严肃地道:“这些柴火只够烧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咱们还是得死。” 狼的数量比她想的多太多了,粗略数一数,也有七八匹。这样的数量就算她丢两个宋凉夜出去,也免不了一起被吃的命运。 什么叫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这真是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看样子要和你死在一起了。”宋凉夜笑道:“你有什么遗愿未了吗?” 沈美景笑不出来,白着脸道:“遗愿说给你听也没用,二爷,现在我有个办法,要不要试试?” “你说。” 美景道:“与其在这里坐着死,不如你休息一二,等会你我一起举着火把冲出去。” 这行为很冒险,天黑的路比天亮的时候更难走,他们要是闯进狼窝里怎么办?宋凉夜皱眉:“你想往哪边跑?” “那边。”美景指了指来时的方向:“方才过来的时候,我见过那边有一棵大槐树,树枝粗壮,可以承载你我二人,树干高,狼也爬不上去。” “你确定吗?”宋凉夜皱眉:“我过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二爷。”美景抿唇:“恕我直言,你刚刚一直在看我,自然是看不见周围有什么的。” 微微尴尬,宋凉夜别开头:“那好,每人两个火把,护着身子,也不用跑多快,走过去就是。” 沈美景点头,站起来却觉得腿发软,正确的决定谁都会下,只是要在这一群狼之中穿行而过,真的需要十足的勇气。 宋凉夜侧头看着她,与她一起拿着火把,慢慢往来时的路而去。 还没见过哪个女人有这么大大的胆子的,也没见过谁,当真有这勇气穿行狼群。他自己都有些害怕,更别说沈美景了。这女人,还真是有意思。 狼畏火不前,却是一路无声无息地跟着他们,就等他们手里的火把熄灭。 “你先上去。”到了槐树下头,沈美景接过宋凉夜手里的火把:“我掩护你。” 宋凉夜点头,十分轻巧地上了树,而后皱眉看着下头:“你怎么上来?” 美景伸手将火把递给他:“你帮我照一下。”冬估斤扛。 他接过火,努力将火把下伸,却见旁边候着的一匹狼突然就朝她扑了上来! “小心!”心里一紧,宋凉夜当即将火把朝那狼砸过去,而后伸手,猛地将美景给拉了上来。 裙角被狼咬掉一块,美景傻了,抱着树枝看着下头,好久才回过神:“我的天啊……” “伤着没?”宋凉夜皱眉,撩起她的裙角看了看,裤腿上隐隐有血迹,估计是被狼牙给划的。 心咚咚直跳,宋凉夜按了按自己的胸膛,靠在旁边的树枝上闭了闭眼。场面太惊心动魄,以至于竟然把他的心吓得跳个不停了。 “沈美景。”脑子是空白的,嘴巴却莫名地自己做主喊了她的名字。 美景茫然地看着他。 “你以后嫁给我算了。”他抬眼看着她,难得十分认真地道。 ☆、第95章 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美景傻了傻,皱眉看着他:“以后,嫁给你?” 他是觉得她以后一定会被休了还是怎么着? “你这人,还真会听重点。”宋凉夜笑了笑:“比宋凉臣还有意思。” 宋凉臣。美景挑眉。这人不是从来都喊他做哥哥的么?虽然亲热又疏离,但是也还从来没这么淡淡地叫过他的名字。 听挑灯说过他的悲惨身世,美景突然很好奇,这人被所有人看不起,被自己的父亲当工具,又被自己的哥哥当陌生人,这么多年下来,心里难道就从未有过怨恨吗? 树下一群狼依旧围着,两人往上爬了一点。找了稳当的地方,迷迷糊糊靠着睡了一会儿,梦里却总是被绿色的眼睛惊醒。 美景害怕掉下去,直接用腰带将自己捆在了树上,宋凉夜一开始觉得这样太难看了,但是后半夜困得受不住的时候,终于也还是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难看也比睡着睡着进了狼肚子好啊! 宋凉臣在军营里忙了一整天,心情莫名有些烦躁。等到傍晚解散的时候,急急地就骑马回了燕王府。 “世子爷。”管家神色复杂地出来接他:“王爷那里出了点事,您快去看看吧。” 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宋凉臣皱眉就往主院去,一进去就见江心月坐在床边哭。 “世子回来了?”孟氏表情有些古怪。看了床上的王爷一眼,朝他示意,让他过去。 宋凉臣看了看房间里。美景不在。床上的燕王爷脸色发青,十分虚弱地半睁着眼,一瞧见他就有些激动:“臣儿。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死?” 这话说得人莫名其妙,宋凉臣不解:“父王此话何意?” 燕王咳嗽两声,气愤不已地道:“早晨世子妃来给本王送早膳,本王还觉得她懂事,结果吃了她送的早膳,本王上吐下泻,差点没死了去。大夫看了,说是粥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连忙给本王开了药!” 顿了顿,喘了口气,燕王继续愤怒:“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还当个宝?本王派人去找她,整个王府都找遍了,却也没见着人,怕是早就跑出贯城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要不是想杀了本王,怎么会跑?” 美景在父王的早膳里下毒?宋凉臣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他这一声笑,江心月都不哭了,震惊地看着他:“世子爷这是觉得世子妃做得对吗?自己的父王性命垂危,你竟然还能笑?” 宋凉臣摇头:“我有话要给父王说,你们先移步外头吧。” 孟氏和温氏都颔首站起来,江心月仍旧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心月。”文氏忍不住开口了:“出来吧。” 江心月不满地道:“妾身担心世子对王爷不利。” “你想太多了。”宋凉臣道:“女人再好,终究是外人,父子亲情,血浓于水,不是你两三句话可以离间的。” 心里一惊,江心月急得站了起来:“世子爷是要与我过不去?妾身担心王爷,也能被你说成这样……” “好了。”燕王爷开口:“心月你出去吧。” 江心月咬唇,不甘心地看了看他,反正已经对她没有怜惜了,那不如就撕破脸好了!他宋凉臣无情无义,她江心月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房门关上,宋凉臣叹息一声在床边坐下来,笑着看着自己的父王:“为了让儿臣休了美景,您也当真是费尽了心思。她是什么样的人,儿臣再清楚不过了,断然不会做出谋害燕王这样愚蠢的事情的。” 燕王不服气地道:“你信她不信我?” “父王的演技一向高超。”宋凉臣道:“儿臣愿意看,是因为儿臣是您的亲生儿子,但是不代表儿臣是非不分,黑白不明。至少放在自己身边的人,儿臣不可能不了解清楚。” 轻哼一声,燕王坐了起来,脸上恢复了些精神:“我将她逼走了。” 宋凉臣一愣,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早上。”燕王道:“现在估计已经离开贯城了。” “您……”宋凉臣喉头一哽,气急了反而说不出话,身子都微微发抖:“您总是这样自作主张,总是觉得全世界只有您一个人是对的,从来就不问我的感受。” 燕王抿唇:“我是为了你好,哪怕你怨我也无所谓。” “您这样的想法真自私。”宋凉臣嗤笑:“以您的角度看的为我好,所以剥夺了我喜欢的东西,强迫我按照您的安排去走,您有没有想过,在我心里也许王位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你身为王室中人,又是唯一的世子,不管喜不喜欢,这都是你的责任。”燕王道:“你没有像普通人那样的自由,这是你当世子的代价。” “冠冕堂皇的借口,也不过是要儿臣成为您继续统治燕地的工具!”深吸一口气,宋凉臣红了眼:“您记得小时候您送儿臣的那只狗吗?” 燕王皱眉。冬估低技。 他是送过他一只狗,雪白的,很可爱,并且让那只狗陪了他一年。然而在有了感情之后,他让人把狗当着他的面给打死了。 “要坐稳王位,必须心狠。”燕王垂眸:“本王不想看见你以后因为感情牵扯,坏了大事。” 宋凉臣点头:“可是儿臣现在依旧对人仁慈,对感情看重,除了再也不想养狗,您什么都没有改变。” 燕王胸口起伏了一下,微微有些恼:“这是你对本王的抗议?” “没错。”宋凉臣看着自己父王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道:“我抗议你扼杀我的感情,你可以让我知道世子的责任和处事的方法,但是你不该让我变成一个什么感情都没有的工具,那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燕王轻笑:“你太年轻了,等你有了孩子……” “等我有了孩子,我会教他仁、义、理、情,教他文韬武略,然而我不会阻止他对这个世上任何事物的热爱。”宋凉臣打断他:“人之所以区别于草木鸟禽,不过情尔,儿臣会让自己的孩子活得像个人,哪怕他也许成不了这燕地最英明的王,但是一定是最完整的人。”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燕王闭了闭眼,轻笑道:“说这么多,你就是怪我太过约束你了?” “您想让儿臣成才,以后可以独当一面,儿臣理解,也没有要怪您的意思。”宋凉臣道:“但是儿臣已经长大了,想证明给您看看,不一定只有您安排的路,才是走得通的。” “好。”咳嗽了两声,燕王爷笑了笑:“你要让本王看,那本王就看着,看你这双十未满的小儿,要用什么来证明。” 宋凉臣起身:“沈氏当真是个不错的姑娘,如果可以,儿臣就想与她携手一生,父王放过她吧。” 燕王轻笑:“你当真完全了解她吗?就这么笃定这辈子就是她了?” 想起那人,宋凉臣莫名心里一暖,嘴角跟着上扬:“她那个人,虽然也不见得是天下最完美的,但是…很让人觉得舒心。” 跟她在一起,从来没有觉得烦闷或者无趣,她不过多打扰,也不过分冷待,像罩着玉雕轻纱宫灯的蜡烛,不热也不暗。 燕王道:“哪怕她天生克星,克父克母克夫,靠近她的人最后的下场都是不得好死,你也这样笃定?” 宋凉臣一愣,皱眉看着他:“父王这话什么意思?” 伸手拿出一封信,燕王道:“你自己看吧。” “……” 天色亮了,狼群也散了,美景和宋凉夜醒来,解开身上的绳子,都松了一口气。 “今日快些走吧。”宋凉夜道:“至少走出这片树林。” 美景点头,系好衣裳便往前头去探路。宋凉夜就跟在她后头走。 这么恶劣的环境之中,难得他还做了个梦。他梦见九州统一,自己凯旋而归的时候,沈美景站在屋子门口等他。 真是奇怪的梦,九州统一倒是他想了许久的,但是回乡的时候,他以前想的都是众人的拥簇和敬仰的目光,还是头一次这些喧嚣都散去,只有那么一个宁静的身影在尽头等他。 摇摇头,现在可还不是做美梦的时候啊…… “原来昨日咱们离出口也不远啊!”美景看着前头,喊了一声:“快来。” 首乌山映入了眼帘,山下的人家依旧在,只是这回里头当真住的是农妇了。 美景笑眯眯地过去问:“大姐,能给口水喝吗?” 朴实的农妇看见后头的宋凉夜,双颊泛红,连忙请他们进来坐下,舀了水递上去。 咕咚咕咚喝了一碗水,肚子更饿了。美景看了看这家人的厨房,小声问:“大姐,我能自己做点东西吃吗?用的东西都换成银子给您。” “没问题没问题。”农妇在围裙上擦着手:“您想吃什么?院子里还有鸡。” “好的,我自己来杀就好。”美景撩着袖子走过去,院子里散着步的鸡好像察觉到了危险,十分警惕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