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
“是,听说是怀朔来的,顶替家中百夫长的父亲前来。家中父亲是个百夫长,所以武艺不错,目前看来,是个直脾气,但是并不莽撞,没弄出什么大事来。” 军中仗着武艺好横行霸道的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人血气方刚嘛。 但是能收敛,知道点到为止的,就不多了。 “过几日大比,你我微服去看看,若是个可以用的,想法子要来。” “是!” 右军。 “王副将,你觉得怀朔那新人,能来右军的可能性多大?”右军镇军将军夏鸿问手下的将军。 王副将虽然只是个副将,但他是夏鸿的亲兵出身,在右军已经待了快十年了。 原本夏鸿再官升两级就可以开府,这亲兵也算是熬出了头。可因为夏鸿是北地的汉人,晋升的太慢,这两级看起来不高,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来。 夏鸿爱惜自己亲兵的人才,便放了他去做个副将,虽然品级不高,却实打实的是心腹。 王副将不是别人,正是前世救了花木兰、后来又收了阿单志奇在麾下的护军将军王猛。 “以末将看,可能性不大。”王副将不怎么乐观地说道: “此人一来就锋芒毕露,想来是个爱出头的性子。但凡这样的年轻人,都希望一开始就成就功名。他虽然出身普通军户家,但父亲怎么也是个百夫长,自己武艺又强,怕是看不上右军这种地方。” 夏鸿听完他的话,摇了摇头。 “这几年,好苗子都给中军和左军要走了,我们又老是做护军,伤亡颇大,再这样下去,右军越来越弱,日后若真有大战,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一个好将军的作用不仅仅是阵前冲杀,更多的是鼓舞士气、审时度势。夏鸿虽是汉人,可手下将士大部分都是鲜卑将领,为人冲动,悍不畏死,打起仗来个个不要命,就因为这样,夏鸿才更加头疼。 右军原本实力就弱,补充兵员也比他人要吃亏,他的部下又老是指挥下面的兵要勇于追击,待真的牺牲多了,就开始找他要人。 军中也是看势力的地方,剩下的那些新兵不是老就是弱,哪里能马上就用。 “将军莫要伤神,这次可汗大点兵,至少征召了两万新兵入伍,总有好的慢慢会崭露头角。花木兰虽然特别出色,但却不一定好用,桀骜之人往往不甚合群,也许得不到反倒是好事。” 王副将知道夏鸿的担忧,只好想其他法子来安慰于他。 “你啊……就知道说好话,哎。” . 同样的对话也在左军继续着。新兵大比是补充兵员的最好时候,可汗大点兵后,每隔两三个月就会有一大批新兵来到黑山城,这些人何去何从,就全靠新兵大比来确定了。 善弓箭之术的、力气大的、马战强的,各个都会找自己擅长的本事去比试,最强的那几个往往很快就被中军要走。 但也有因为家族关系、或者同乡友谊,去了不同的军中的。 “花木兰是怀朔人?我们军中有什么怀朔子弟认识花木兰吗?” 左军里有不少没落的鲜卑贵族之后,所以实力要比右军稍稍强些。由于注重同乡关系,左军往往是以地方为一个队伍,怀朔的和怀朔的一起,武川的和武川的一起,结为火伴,共同御敌。 “有人认识他的堂兄花克虎,和这位却不认识。据说花木兰父亲早年腿脚有伤,不利于行,和这些军户人家来往的不多,所以我一圈问下来,各个都说不认识花木兰。” 偏将连忙回答自家镇军将军。 “那可真奇怪了,凡是白天操练的校尉都说花木兰强的不像是新兵,这样的勇士,在乡中应该特别出名才是啊。” 各地官员和将士还有“举荐”制度的,文官有“举孝廉”,而武将在军府有“推举”的名额,所以左军将军才有此一骂。 左军的镇军将军普廉见打“亲情牌”无效,有些恼火。 “怀朔那地方的军府佐官都是吃干饭的吗?这样的人才应该直接送入正军才是,发个什么军贴啊!” “也许是疏漏了。” “你再出去打探打探,那个认识花克虎的,叫他私下去和花木兰说通说通,那天我要去要人,让他先知道我这里有什么好处!” “是!” . 黑山大营里,左右军和中军是既竞争又合作的关系。 中军乃是贵族和高门投效的地方,因为任何一个地方的中军,就代表着“精锐”二字。皇帝御驾亲征时,中军是直接由皇帝指挥的,晋升的也最快。 正因为如此,带着家将家兵入伍的贵族子弟比比皆是,几乎每个贵族都可以自成一队,甲胄又齐整,所以实力强大也不为奇。 但相对的,中军的高级将领对底下的手下控制力是最低的。 就拿中军的先锋营“鹰扬”来说,鹰扬将军拓跋简是当今陛下的侄儿,乐安王拓跋范的次子,如今黑山大营主帅的侄孙,真正的天潢贵胄,中军的镇军将军根本就拿他没什么办法,有时候反倒要看他的脸色。 而且,中军里势力纠葛太重,外人很难立足,贵族高门林立下,颇有些王不见王的意味。 虽然这些来军中混前程的贵公子们为了不违抗军令,大部分时候都是老老实实听指挥战斗的,但一旦损害到他们的军功和名声,也偶有撂挑子不干的事情。 中军的镇军将军尉迟夸吕是历任镇军将军里做的最憋屈的一位。 这几年,独孤家、步六孤家、贺赖家,各个都不把家中子弟送到大可汗的宿卫军里去,反倒塞到黑山来历练。他原本一个镇军将军在三军中做的威风八面,如今还没有右军那夏鸿来的痛快。 尉迟将军虽然手下亲信多,可中层将领却是缺的要命。 独孤家和其他几个大族那是从家将到家兵带了个全,出去根本不需要再派其他的兵卒,尉迟将军有可用的游击将军和大将派遣,千夫长却是缺的紧。 家将自然护卫自家主子,可是打仗并不是陪着贵族出去打猎的游戏,有时候需要冒险,而不是只懂护卫的走狗之辈。这散兵游勇总是也要有人带的,可人人都攀附权贵,有才的倒没几人听他的了。 所以培养有才能的、没有任何势力瓜葛的新人将领,对尉迟夸吕来说非常的重要。 左军和右军也大致如此。右军是所有普通军户最好出头的地方,左军则注重合作和同乡之间的平衡,在左军中征战最是安全。 左军和右军的虎贲、骁骑二营都不弱于鹰扬,只是名声不显。 一个新兵自然不会知道这么多,大部分人都一听到最强的中军招揽自己,都直勾勾的奔中军去了,可是泯然与众人矣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更多的则是变成了贵族的附庸,能真正冒头的,少之又少。 别的新兵不知道这么多,贺穆兰却是知道一点的。就个人感情来说,她自然是希望进入右军,最好直接进入有智慧又有风度、心胸的王将军手下,省的兜兜转转一大圈。 可是若是为了早日出人头地的话,去中军应该才是最好的选择。她前世和中军接触不多,大概知道那里面都是一群真正眼高于顶,鼻子都能翻上天的家伙,但只要一旦真正让他们折服,又是一群最最可靠的袍泽。 就像那十四羽林郎和若干人的大哥,这些人只是因为身份尊贵而格外有个性了一点,其实大部分本质都不错。 而贺穆兰觉得以花木兰的武力,获得他们的尊重也不是很为难的事情。 花木兰在从前就负责带过新兵,自然知道新兵未入大营前,其实练兵的校尉都对所有人有一番考验,这些校尉通常就是三军中人,也肩负着为本军选拔新人的任务。 贺穆兰正是知道如此,所以在每一次操练中都十分认真卖力,几乎就差没把“武力值爆表”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她自信大比结束,三军的正军一定都会有将军来招揽。 啊,武力太强也是一种罪过啊。 贺穆兰烦恼地摸着下巴。 “到底去哪一军好呢?” “我要去左军。”阿单志奇也刚刚练完武回来,见花木兰在自言自语,一屁股坐在她的身侧。 这几日他已经见识到了花木兰的厉害,一开始的自信和轻浮也都收敛的一干二净。他在家乡里也是少有的勇士,可到了黑山城,这个面善心也善的同铺之友就彻底打醒了他的狂妄。 一山还有一山高,他在家乡那小地方是强,到了军中,也许还不够别人看的。 “咦?不是右军吗?”贺穆兰惊讶地瞪大了眼。 她还以为阿单志奇后来在右军是自愿的呢。 “我只是普通军户之子,高攀不上中军那种地方。右军听说以武力排定座次,杂胡和汉人也数量颇多,我不想一天到晚跟着斗鸡一样的火伴打仗。”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听说左军以乡邻为单位,这样即使战死,家人也有同袍照顾,是以各个同进同退,奋不顾死。我武川武风强盛,所以勇士不少,等我去了左军,找到武川军团,也可发挥自己的长处。” “左军啊……”贺穆兰低喃了一声。“怎么和说好的不太一样?” “花木兰的话,应该是想去中军的吧?”阿单志奇遗憾地说道:“你这样的强者,去中军才算是合适。不过即使你去了中军,我们也依然可以当好兄弟。只要你不嫌我高攀……” “你哪里的话,中军要不要我,还难说呢。”贺穆兰谦虚地回了阿单志奇的话,摇了摇头。“不过即使去不了中军,左军我也不太想去,若是去不了中军的话,我就去右军。” “去右军?” “恩,右军有最好的将军,也有最棒的火伴。”贺穆兰想起花木兰那么多充满情感的经历,笑着点头。 “左军太重视‘地域’了,我不喜欢以人为的把所有人按照地域划在一起。你想想看,也许你们完全合不来,但只因为是同乡,就不得不一天到晚都在一起,这不是太惨了吗?” “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不过,若是你去了右军,遇见不好的火伴,难道能够分开?” 阿单志奇嘲笑贺穆兰,“我们可是来当兵的,又不是来交朋友的。” “可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话,遇见不好的火伴,还能偷偷教训一顿。若是同乡的话,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写信回家,让自己的儿子揍你的儿子?不要不要……” 贺穆兰说着笑话,心中想的却不是这回事。 花家在怀朔也不是完全无名,难保就没有认识花弧一家的,若是相处地久了,难保不露馅。万一回乡探亲的时候跑跑同乡家,这女儿家身份藏都藏不住了。 想必花木兰当年进入右军,应该也是松了口气吧。 “只有强者才能有挑选的余地啊。”阿单志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若是出不了头,就只能‘凑活’了。” 接下来的几天,贺穆兰勤练武艺,每日里常有不同铺房的新兵前来邀请切磋,她也都一一交手,不过大多是点到即止。 几日下来,“花木兰”的名头更胜了,概因他从无一败,而且无论是比箭术、比骑术、比空手近身功夫还是比力气,都未落得下风之时,几乎是个全才。 这样的结果引得右军的王副将甚至想去问问他还懂不懂谋略,若是连这个也通,那也不用新兵比试什么了,他就直接把他位子让花木兰得了。 贺穆兰也在通过这些比试迅速的适应着马战和骑射,她缺乏实战经验,对自己座下这匹红马的性格也不是十分了解。 它比越影差多了,许多次差点输了,都是因为这马的速度太慢,反应也不如越影敏锐的原因。 不过贺穆兰至少对自己能进中军有了一些信心,因为三军都私下派了人招揽过她,算是先有个保证。 待到新兵大比那几日,新兵人人都得了号牌,贺穆兰的是四百七,她估摸着这次大比的新人约有一千左右,老兵接到军贴都是直接进入正军的。 这几天比试的各种项目都不相同,早上可能是比力气,下午就是比腿力看谁跑的快,第二日又是比骑马、比射箭,待到第二天下午,留下来的人数已经不足三分之一。 贺穆兰和阿单卓自然都留了下来。 跑步比的是负重跑,贺穆兰跑的不快,速度也不是她的长项,但是架不住“负重”这一项。别人都累的跟狗似的,贺穆兰背着那些甲胄一点也不觉得沉,即使跑的不快,也是身轻如燕,比那些几圈后已经累趴下的新兵要好得多。 骑马也是如此,贺穆兰的马不是好马,可是在新兵里也不算差,贺穆兰大部分钱财都花在这匹马了,总算没有拖后腿。 待到最后一日,开始比试“马战”,才算是真正的重头戏。 “四百七……”木五一个新兵露出如丧考妣的表情,“对上花木兰,怕是要输的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