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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裙已被扯破,裙摆上还有着斑斑血迹,手掌上全是细微的刮伤,头发也凌乱着,嵌着硕大东珠的耳坠子也只剩下了一只。 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惊恐地瞪着无神的大眼睛,嘴唇张张合合好久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快……快走……快!”她全身都颤抖着,在车夫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爬上了马车。 这边夏青璃的心突然狠狠地揪了一下,他匆忙安排了下军中事务,可不知怎么的,今日琐事格外地多,一会儿粮草出了问题,一会儿战马又有了纰漏。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的心一直揪着,疼的他有些透不过气来。既然琐事怎么都处理不完,那只好称病告假。 待夏青璃赶到三司使府的时候,一群丫鬟小厮们将他拦了下来:“二郎,男女授受不亲,姑娘闺房不得擅闯啊。” 夏青璃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脚踹开了夏疏浅的房门,走路带着风地绕到屏风后面内室,上来就劈头盖脸的一句:“青竹呢?” 此时夏疏浅正坐在榻上,榻前跪了一个丫鬟俯身在地,连连磕头认错:“姑娘,求姑娘绕过我吧,我弟弟得了重病还等着从我这里拿银钱去抓药,我母亲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也都借遍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姑娘,我才动了要偷姑娘首饰的心思。我见那耳坠子上面的东珠定能值些银子的所以才偷了想去当掉,求姑娘绕过我这一回,此生做牛作马也要报答姑娘的恩情。” 夏疏浅拿着帕子的手颤抖地指着地上匍匐着的丫鬟:“我平日待你不薄,你却动了这样的歪心思。这府里是留不得你了,不如趁早撵出去还落个清净!” 小丫鬟又俯在地上呜咽了一会子,磕了三个头便垂首出去了。 夏疏浅看着闯进来的夏青璃,心爱的男子进了自己的闺房本该高兴才是,可他闯进来不顾礼法却是为了别人。 夏疏浅忙上前,霎时眼里便含满了泪水:“二哥……我也不知道青竹到底去了哪里……今日我去找青竹妹妹喝茶吃点心,她说要去后山竹林捉野鸡用隹羽给你做剑穗,我怎么都拦不住只得陪她前去,可刚行至半路她就说不舒服要回去……都怪我没有将她护送到府里,我以为……她要回去就会自己回去的……谁知……谁知……她道现在还没有消息……” 夏疏浅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可夏青璃并不为所动,他看了一眼榻旁换下来还没有来得急拿走的衣裙,上面斑斑血迹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刚要上前去查看便被夏疏浅拦下了:“二哥……女儿家被葵水弄污了的衣服不吉利的,你匆忙闯进来,我……我还没来得及收拾……”说着头微微低下,脸也羞红了。 见状夏青璃迟疑了一会儿终是没有再上前。衣袖一拂出了房门直奔后山竹林而去。 马儿一路疾驰进了后山,夏青璃有种不好的预感,那种揪心的感觉一阵阵袭来令他窒息,耳边无数个声音不停地萦绕,“你见不到她了……”“你见不到她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夏青璃几欲崩溃,大声呼喊到:“青竹——青竹你在哪里?” 竹林里除了他的回声,再无其它。 那回声如扯不开的丝线一般萦绕在周围将他越缠越紧,他疯狂地在竹林间奔驰,马蹄扬起经年累积在地上的枯竹叶,漫天飞扬。 全身的血液全都往头上涌去,太阳穴感觉要炸开一般,终于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身体卷着枯叶带出了一阵螺旋的风,翻滚了几下便重重地摔到了一块大石头旁。 他想爬起来继续寻她,可“青竹失踪”这个事实几欲扼断了他的咽喉,如百虫蚀骨、万蚁嗜心一般,腿上一阵阵剧痛传来,鲜血已经染红了身下一片。 天已经暗了,他就这样躺着,空洞的眼神像两个无底洞,他想了他与她的点滴,想了她的一颦一笑,想了她腹中的孩儿,想到那日假山处刮在石头上的一丝荷包穗子,那日偷听之人与青竹失踪是否有着关系? 山里的黎明透着刺骨的冰冷,可他早已如堕冰窟。眉毛头发上都挂着细细的露珠。 待清晨第一缕朝阳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前面的地上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挣扎着爬过去,用手拨开盖着的枯叶——这是一个陷阱!按说在山上安置陷阱是猎户常有之事,可扒开上面的掩饰物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铺面而来,他赶紧将盖在上面的东西全都撩开,只见四周的洞壁上一排排的血手印,当时挣扎的惨状可见一斑。 见到这幅情形,夏青璃几欲晕厥,他的青竹到底去了哪里,他有一种浓烈的第六感,这些手印就是青竹的,他趴在洞口细细啜泣了起来。 “二郎……” “二郎……” 远处寻来的小厮府丁伴着照进林间的黎明一点点透进了竹林深处,最终还是发现了他。只是这黎明照进了竹林却再也照不到他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夏青璃抬了回去。 此一去,便要了他半条命。若不是有一丝意志支撑着他要继续追查青竹的下落,恐怕他再也不愿在没有她的地方醒来。 夏青璃在床上躺了足足四个月才能下床。双腿的骨头虽然接上了,可每逢阴雨天气都疼痒难忍。 他本想着,若是不能走路那就不走罢,可青竹生死未卜,说不定现在正在某一个地方受苦等着他去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