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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是这样,最后他却也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被人拖出来,几个爷们按在地上轮番的羞辱。 这样的画面,要舒亦清亲自去演,难免也会让他想起一些不那么美好的事情,而此时此刻的他,到底能不能撑得住,则也是让李志诚最为挂心的地方。 全组里所有的人,都还不清楚这一点,平日里也都只是觉得,舒亦清不喜欢肢体接触,只不过是他个人稍稍有些怪癖的原因。 所以倒也就是当成了寻常的一场戏来那么演,只有李志诚一个人,坐在监视器前,紧紧的捏着对讲,盯死了舒亦清的每一个表情,为他提着一口气。 周围的人,还觉得他这是小题大做,即便是这场戏再难,那也应该相信他们亦哥啊。 毕竟在演戏的这一方面,舒亦清他可真能称得上是百年不遇的天才。 而他们不知道的却是李志诚的紧张挂心,也正是来源于这一点。舒亦清是中国电影史上,百年难遇的一个奇才,他绝不能让他今后的演绎道路就断在自己的手里。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自己的这一次冒险,可真就是缺了大德了。 “小东西,倒是还挺能能躲。” 舒亦清按照原定好的路线从桌子底下钻过后,又一边发抖着一边躲进了衣柜里,这期间肩膀还无意间撞到了桌角,痛的他眼眶中抑制不住的浮出浅浅一层眼泪。 却也反倒让这一段戏看起来更加的真实。 舒亦清整个人蜷缩在潮湿的衣橱当中,整个人屏气凝神的盯着柜门中的缝隙,整个人一直隐隐的在发抖。周围真实扔在衣柜中的死老鼠,还有那满是灰尘潮湿的味道。 就犹如是一根捆绑住过去回忆的丝线,通过这环境中各种逼真的细节与氛围,将舒亦清的思绪不断的拖向记忆的阴暗潮水中。 曾经无数次闪过他眼前的那些碎片般的记忆,再一次以汹涌之势朝着他袭来。 潮湿破败的屋子,狭小阴暗的角落,和如今一样,瑟缩的蜷缩着。唯一的区别就是当时的他嘴角已经挂了伤,还丢了一只鞋,手脚也完完全全被绑的死死的。 周围全都是无尽的咒骂嘲笑,和你来我往的议价……身上被打的伤口很痛,逃跑时被打了一棍子的脚踝也很痛……唯一能够感觉到的除了害怕,就只剩下浑身上下的疼痛。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他也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从前的那些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又想丝线般紧紧的缠绕到他身上,拖着他不断不断的向着更深的地方沉沦着,使得躲在柜子里的舒亦清,呼吸不由自主的就逐渐急促了起来。 身边的人都一如既往的感叹着他神乎其神的演技,唯独只有李志诚,一言不发地坐在监视器后边,看着舒亦清此时此刻的状态,额头早已经出了浅浅一层薄汗。 正是因为舒亦清平时过于精湛的演技,使得他完全无法确定,此时此刻舒亦清的状态,到底是源于他精湛的演技,还是他一直一直都没有走出的阴影。 到底要不要现在叫停,什么时候叫停,成了最令他左右为难的事情。 不过好在他之前就曾提醒过他,那个时候舒亦清也说过他自己有分寸,所以一想到这个,李志诚这心里也还能稍微踏实些。 再等一等,马上就是要有台词的地方,如果他说的台词不与剧本上的一样,他就立马喊卡停止这一次录制。 舒亦清在柜子里与自己曾经的阴影博弈挣扎,李志诚在场景之外,紧攥着对讲机,也替他捏了一大把的汗。 他也曾经想过要不就先到这吧,先喊了停休息一会儿再演吧,这样的想法在舒亦清的脑海中逐渐的蔓延着,甚至就连停的那个口型他都已经做出来一半了。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柜门被人从外边粗暴的拉开了。 曾经的回忆一下子就如洪水般冲刷而过,曾切身经历过的恐惧,遍布了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舒亦清下意识的就怔在了原地,就连原本想要叫的那一声停,也没能叫的出来。 耳边的一切声音,他好像这一瞬间都不再能听得见了,唯一还在不断回荡着的,就只有那个小时候将自己从他家,赶到福利院的叔叔,和其他人咒骂着谈论价钱的声音。 现实里的他瞪大了双眼,半张着嘴,行尸走肉般的被人拖走,脑海里的他,也在满脸惊恐的看着眼前那个嘴脸贪婪的叔叔。 “虎哥,人我给你带来了,说好的钱也应该给我了吧,除去欠你的五万算是用这回平了,怎么着你也得再给兄弟意思一点啊。我们家这孩子不光长得好,还是个顶出名的小明星呢,上过电视,演过电影的,您就是玩腻了养起来,他也能接着活,能给您赚回来不少钱呢。” 舒亦清被那几个演员们,七手八脚的从柜子里拉出来,半拖半抱的摔到了一片空地上,而后就只剩下没两句的台词,和一些模模糊糊隐晦的镜头,这一条戏也就算是过了。 可眼前这个碎片般的记忆,却比他平时想起来的其他,还要漫长的许多。 身旁的演员已经将他按在了地上,摄像已经要开始准备从近景切向远景,距离他说台词的时间,只剩下短短几秒,而他如今却还因为从前的回忆中的恐惧,浑身上下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当真要被这汹涌的回忆,拖到再也无法爬上来的深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