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义

    自从出逃失败被抓回教主居所，妙妙的行动范围局限在了这一方小院中。

    衣食由下人提供，院门被教众把守，她每日能走的最远距离就是从后院竹林到前院门口，要是在院墙附近待久一点还会有人来提醒她安分守己。

    妙妙：“我不会爬墙。”

    年轻的耿直暗卫：“嗯。”他不善言谈，只会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妙妙闲得无聊，指使他搬来张藤椅，她坐在椅子里剥荔枝，拉着这暗卫聊天：“小伙子很敬业啊，多大年纪了？”

    他似乎很不想开口说话，可教主的命令是对待夫人除了放她离开之外的要求都一应满足，他只好规矩回答道：“十六。”

    妙妙把剥了壳的荔枝递到暗卫面前，汁水浸湿了他略有干裂的嘴皮，他回过神来，顺从地含着荔枝咀嚼几口咽了，妙妙顿时感到有点好笑：“核呢？”

    暗卫这才反应过来他忘了吐核，本来就僵硬的脸色更尴尬了，迟疑半天不知如何回答，妙妙倒也没为难他，换了个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暗卫说：“甲九。”

    妙妙把指尖沾到的荔枝汁擦到他脸上，笑道：“年少有为啊。”

    这个排序关乎到往生教的弟子晋升制度。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科举与人生无关，经商也需要本钱，虽说近年来风调雨顺吃饭不成问题了，但这日夜操劳的生活仍然相当艰苦，因而拜入名门正派算是一条好路，不仅不愁吃穿还有武力傍身，万一根骨好人脉广闯出了名声，还能迅速积攒起祖先在地里刨食几辈子都没攒下来的家业。所以江湖大派向来不缺弟子，比如剑山、云观和地陵之流，历年都能挑选出根骨优秀的好苗子。

    然而，江湖大侠得人尊崇，绿林草莽的名声却算不得好，鼎鼎有名的门派能择优选弟子，不在武林大会贵宾席的小门小派却很有可能难以为继逐渐散伙。

    至于往生教，则是比这些野路子门派更难招到好苗子的凶险之地。

    据说往生教起源于数百年之前的乱世。当时各国战乱民不聊生，离前线近的容易被卷入战火十室九空，住在后方的百姓也饱受劫掠和疫病，在这连生存都算难事的时候，一位自称无名山人的老人创立了往生教。

    往生教的核心教义是人身与邪祟的融合。通过与邪祟共生，即使是根骨羸弱的病体也能速成为体魄强健的习武之人，为了活命而加入往生教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流民不计其数。

    对于这寄生邪祟而越发可怖的外形，无名山人也有一套应对的说辞，便是这写入教名的往生二字。人有来生，今生尝尽了磨难赎清了罪孽，来生遂能远离邪祟污秽投胎成纯粹至福之身。

    往生教的势力曾经遍布天下，最鼎盛之时连簪缨世族都会与教中高层结交访友。直到战火烧到末期，周王即将达成大一统的伟业时，活了百余年的无名山人溘然长逝，他没有留下血脉后代，于是教主之位点燃了内乱。

    周王当上皇帝时往生教已然四分五裂，之后数十年再遭遇朝廷、世家和江湖正派的围剿，更重要的是家国安定后百姓能过安生日子了，谁还愿意来这动荡不安的教中挣扎求生？于是往生教的没落是不可挽回的必然，势力一退再退，最后龟缩进这远离人烟的深山老林。

    在相当漫长的年岁里，往生教的延续只能依赖教中通婚。这也是数代教主只是个挂名傀儡，教中权利都掌握在几位家族长老手中的原因。

    后来往生教爆发数次内乱，比如现任教主上位时内门弟子死了将近一半，教主居所历经了几次修缮重建。

    不过，奚见雪确实是一位英明神武的教主。他从捡来的孤儿爬到往生教的领袖，似乎先天具备治理的才能。他铲除了动摇教主地位的余孽，建立了弟子晋升制度。

    往生教毕竟是藏于暗处的魔教，教中弟子首要学会的就是隐姓埋名。熬过蛊窟试炼正式入门，然后成为暗卫每年考核晋升，如果能在叁十岁之前拥有录入往生碑的正式姓名，就有在五十岁前升任堂主的希望。

    暗卫甲九年仅十六，只要不行差踏错，他在十年内当上堂主可谓板上钉钉，不过，妙妙思索道：“谁差你来的？”

    甲九毕恭毕敬回答：“我是药堂弟子。”

    妙妙捏着他的脸，说：“你知道过来看管我是桩祸事吗？”

    甲九一时沉默。

    这虽然看起来是能在教主面前留印象的美差，但看管对象是教主夫人，若是管束不力跟丢了就是再难翻身的罪过，而如果管得太严招了夫人记恨，等教主夫妻和好时他也讨不到好下场。

    甲九来之前就想好了，他必须目不转睛盯紧夫人，要是夫人动了气如何折辱他都愿意受着。可是，他没有想过被夫人这般亲密对待该如何回应，他该拒绝还是顺从？教主说的除了放她走其他要求一应满足是否也包括用身体哄夫人欢心？

    眼见这面容青涩的小暗卫几乎僵成一桩木头，妙妙笑出了声。

    “好了，”她没有和人计较的念头，摆手道，“把你师父喊过来，这里没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