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页
慕淮阴着脸,倏地想起了容晞塞给他的那袋糖。 他将那糖从革囊中拿了出来,用下了一块。 银丹草清凉冷冽的口感顿时让他头脑变得清醒,困意渐失。 慕淮属实没想到,那小良娣给他塞的糖块还真派上了用场。 不经时,轩车行至大理寺处。 只见其上的匾额用烫金书着“大理寺”三字,石阶旁的两侧也各自矗立着威仪的石狮。 大理寺卿洪广已在门前站定,亲迎太子莅临。 慕淮下轩车时,恰有料峭春风拂面,他登时又觉清醒了不少。 待大理寺卿洪广向他揖礼问安后,慕淮向其微微颔首,面容无波无澜,但看着却有些冷肃。 那洪广嗅到了慕淮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又见一身素白弁服的他看着有种芝兰玉树的雅致,暗叹他生得清俊,却丝毫都想象不到,这位年轻太子在战场上厮杀的骁勇模样。 这是慕淮重生后,第一次来大理寺,眼前之景同前世并无什么变化。 大齐大理寺要审的案件通常为汴京要案,及各地重案,由大理寺卿及少卿决断后,还要交由刑部复核,再呈给圣上过目。 原本大理寺的用途之一便是防止有些地方官员的权势过大,欺压百姓,恐有冤假错案的产生③。 慕淮偏首看了眼在他身侧的洪广,若按前世的轨迹,后年这洪广便会病亡。 这洪广任大理寺卿时,可谓无功无过,只懂为官之道,看帝王脸色行事,政举属实平庸。 而接替洪广的那位大理寺卿,名唤左定之。 想到左定之,慕淮面色稍沉。 他在位的那几年,识人不清,竟是让这左定之当了大理寺卿。 这左定之本事不大,却尤擅玩弄权术,他与大理寺其他官员私下结党,排挤不利他上位的属官。 而且在洪广在世时,这左定之极会阿谀奉承,竟向他行些谄媚之事。 洪广也是个糊涂东西,识人不清,让这左定之接替了他的位置。 慕淮还记得,他被排挤的人名唤薛睿,是个有才干,但却不懂变通的正直之人。 大理寺在左定之做主官的那几年中,出了许多冤假错案,待他发现时,虽将这小人处置了,但百姓已然对大理寺的公正威严失了信任。 待慕淮端坐至正堂后,小厮端来了茶水,洪广则向他引荐了两个人。 慕淮微啜清茶后,定睛一看,发现洪广向他引荐的那二人恰巧便是左定之和薛睿。 洪广对慕淮恭敬道:“太子殿下,这是新来的两位主簿,一位名唤左定之,另一位名唤薛睿。” 言罢,左定之和薛睿皆向他恭敬揖礼。 慕淮将手中茶盏置于案上,眸色无波无澜,命那二人起身。 他眼中向来揉不得沙子,一想到左定之这个祸患还在大理寺中作祟,便心生烦躁。 可若寻不到正当的缘由,当着这么多属官的面,他也不能立即就让左定之滚蛋。 慕淮心中已有了盘算,他对洪广道:“既是新来的主簿,那孤自是要验验此二人之能。” 洪广躬身,问道:“殿下想怎么验?” 慕淮深邃的墨眸微凛,他命道:“我大齐大理寺的主簿要审阅各种案卷,还要时常检阅文书簿籍的违制失误④,责任重大,不得有失。那今日,便先由薛主簿来检查左主簿审阅的公文和案卷。待明日,再让左主簿审阅薛主簿的案卷。” 洪广听后,即刻着人寻来了左定之近日审理的案卷。 薛睿听罢表情平静,而那左定之的面色却是微变。 慕淮将他二人的神情看在眼中,他知道左定之并无真才实学,肯定会被薛睿寻出把柄。 他又命洪广拿来了近日从各州郡呈上来的命案,摊开在案后,便细细看着大理寺初判的结果。 慕淮看着那些案卷,脑中却总是想起容晞。 想她唤他夫君时,那副甜柔的嗓音。 亦想她冲他微笑时,双颊泛起的浅浅梨靥。 来大理寺前,他竟有一瞬间不想离开东宫那处温柔乡,就想搂着那娇小温软的女人,荒度着岁月。 思及,慕淮锋眉渐蹙。 他性情强势,不喜欢受任何人的牵制,想主导和掌控一切。 可这女人却改变了他太多,他实在是太在意这个女人了。 就连处理公事时,这女人的身影仍在他脑海中萦绕着,挥之不去。 他早晚要栽到她手里。 慕淮眉目愈沉,气场瞧着愈发凌厉迫人。 周遭的大理寺属官见状,心俱都骇得一凛,喘气都控制着力道,生怕某个举动碍到太子的眼,再被削了官。 慕淮终是勤政的君主,不经时,便凝好了心神,进入状态后,终于将容晞抛在了脑后。 第35章 二更 因着各州卷宗过多, 慕淮仅挑了钦、永、循三州的要案来看,这三地原本是缙国的土地,他率军灭了缙国后, 当地的许多官员仍主要是归降的缙国官员。 慕淮在与庄帝商议后,决意还是延用缙国以前的法令来治理这三州。 缙国之前的法令极为严苛, 与齐国不同,缙国仍保留了极其残酷的五刑。 这五刑包括割人鼻子的劓刑,砍人一足的刖刑, 还有最残忍的大辟之刑等。 这些刑罚俱都毁人身体,纵是施刑后未死, 却也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