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景白看着他满脸是泪的样子简直无语,心想我还看什么戏啊,看你就够了,比台上演的都精彩。 钟令仪全身心沉浸到剧情中,完全没发现景白百无聊赖不感兴趣,待看到结尾花神死去时,气愤不已:“怎么可以这样,我爹真是太过分了,我一定要他把结局改了!” 景白莫名其妙,不明白这出戏跟他爹有什么关系。 钟令仪见左右无人,又凑到他耳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这出戏是我爹写的,说是为了给我娘解闷,免得她成天泡在炼丹房里,问题是这么悲伤的结局,我娘看了还不得跟我一样,气得想打他啊!” 景白忍不住想扶额,这一家子,还真是特别。 钟令仪红着眼睛出了戏园子,站在阳光底下,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又恢复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样子,笑道:“景小白,你是第一次来上邺城吧,走,我带你去吃我们河洛最有名的红烧鲤鱼!” 两人径直来到上邺城最有名的酒楼太岳楼。钟令仪人还没进去,太岳楼的裘掌柜笑吟吟迎出来,“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啊,钟小公子竟然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钟令仪说:“裘掌柜,你别跟我客套了,这位是我远道而来的好朋友,他可是来自美食遍地的东海溟剑宗,你可要拿出浑身解数招待,莫要丢了我们河洛人的脸面。” 裘掌柜忙拱手道:“原来是溟剑宗的道友,失敬失敬。钟小公子放心,我定叫两位不虚此行,宾至如归。” “那我就等着看裘掌柜怎么一展身手了。”钟令仪领着景白进去。 裘掌柜果然没有辜负钟令仪的期待,给两人安排了一个最大最好的包间。这是一个大套间,地方宽敞,装饰精美,分内外两间,外面有乐工吹拉弹唱,隔着重重帘幕,丝竹声若隐若现,既不会让人觉得纷乱嘈杂,也不会使宴席过于安静。里面则是喝酒设宴的地方,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 钟令仪指着其中一尾红烧鱼说:“这就是我们河洛鲤鱼,素来以色泽艳丽、肉质肥厚细嫩、气味清香而著称,我吃过许多地方的鱼,都没有我们河洛鲤鱼鲜香有味,你快尝尝。” 景白礼貌地尝了一筷子,见他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反应过来,忙点头称许。 钟令仪笑了,“好吃吧!再尝尝这个,这可是我们河洛人凡有宴必出场的压轴菜,名叫牡丹燕菜,味道异常鲜美,有燕窝风味,你看上面漂着的这朵花,洁白如玉,颜色夺目,是不是很像牡丹啊?” 景白象征性地吃了一口。 钟令仪正叽里呱啦介绍着席上的菜肴,裘掌柜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句话,钟令仪点头,说:“让她们进来吧。” 很快,两个美貌少女款款而入,一人抱琴,一人持箫,行过礼后,分别在钟令仪和景白身边坐下。景白神情不由得一僵。钟令仪倒是如鱼得水,在那姑娘手上摸了一把,笑道:“这么娇嫩的小手,不知会弹出如何动听的乐曲。”引的那姑娘横了他一眼,将酒杯倒满,娇笑道:“要听我的曲子,公子得先喝一杯。” “美人有命,自当遵从。”钟令仪立即酒到杯干。 景白见状眉头紧皱。另外一个姑娘察言观色,见他脸色似乎不好,不敢靠近他,小声说:“这位公子,可有什么想听的,不如我吹一曲凤求凰吧?” 钟令仪喝完自己半杯酒,又去灌身边美人。景白忍无可忍,不假辞色说:“钟道友,你小小年纪,如何学的这般坏习气?” 钟令仪愕然。两位姑娘见他生气,赶紧站起来,侍立一旁,连外面的管弦丝竹声都停了一下。钟令仪看看左右说:“可是大家设宴招待朋友,不都这样吗?总不能干巴巴的光喝酒吃饭吧?” 景白冷声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我故友重逢,哪怕只是一杯清水,亦是一番盛情,又何须这些浮华场面?” 钟令仪露出讪讪的表情,站起来拱了拱手,“两位姑娘,对不住了,裘掌柜会将灵石如实奉上。” 两位美人一听不用陪酒就有灵石可赚,丝毫不以为意,携手离开。 钟令仪搬过椅子,靠近景白坐着,若无其事说:“好了,她们走了。重光道友,咱们继续吃饭吧。” 景白仍不放过他,“钟道友,修道之人,最要紧的是清心寡欲,你年纪尚小,心性未定,莫要被这些外物迷了本性,误入歧途。” 钟令仪眼疾手快夹起一块紫酥肉塞到他嘴里。 景白被迫住嘴,一脸尴尬,默默将紫酥肉吃了。 钟令仪又倒了一杯酒递到他嘴边,挑眉说:“你要真当我是朋友,就把这杯酒喝了。” 景白隐约察觉到他在生自己的气,看了他一眼,接过酒,一饮而尽。 钟令仪见他如此,当即消了气,忍不住埋怨:“景小白,你知道我为了招待你这桌宴席,花了多少灵石吗?好心当成驴肝肺,还把人家姑娘赶走了,丢不丢脸,以后我钟小公子还怎么在上邺城混!” 景白张了张嘴,一时无语。 钟令仪忽然又笑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认识那么多朋友,只有你才会说这样的话,忠言逆耳,可见你才是真正的朋友,以后我只跟你好。” 说的景白一阵脸热,轻咳一声,“钟道友,吃饭吧。”成天胡言乱语,有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第43章 太微宫(上) 吃完饭,钟令仪带着景白在上邺城到处闲逛。正是初秋时分,气候宜人,午后阳光照在身上,温暖而不灼热。上邺城和别的城池一样繁华热闹,却又别具特色,景白见路边小摊到处都是卖陶土娃娃的,色彩鲜艳,人物憨态可掬,颇为可爱,忍不住拿起一个细看。钟令仪说:“这个是我们河洛的特产,遍地都是,外面卖的不好,我带你去我家铺子,可以照你的样子量身定做哦。” 两人进了路旁一家店铺,外面陈列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制作精美、栩栩如生的陶土娃娃,看守店铺的伙计见到钟令仪,看了一眼,招呼都没打,继续做自己的事,显然是常来。这家店铺是前店后院的格局,钟令仪带着景白径直进了后院,里面有几个师傅正埋头制作娃娃,有的在揉土,有的在捏形,有的在上色,分工明确,秩序井然。 钟令仪随手抓起一把粘土,胡乱捏了个人形,拿给景白看,“你看它手里握着一把剑,像不像你啊?” 景白瞟了一眼,头大身子小,整个五官凑在一块,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心想我哪有这么丑,面无表情说:“我看倒挺像钟道友你。” 钟令仪把眼睛鼻子嘴巴挤作一处,冲他做了个鬼脸,粗声粗气说:“原来我长这个样子啊,晚上扮鬼吓人倒是挺好玩——”话未说完,自己先乐的哈哈大笑。 景白不明白他一天到晚怎么就这么开心,什么事都能自得其乐。 钟令仪拉着他一起坐下,“你一天到晚不是打坐就是练剑,小时候肯定没有玩过泥巴,你知道怎么捏娃娃吗?” 景白坐在那儿没动。 钟令仪硬是塞了一团粘土给他,“哎呀,不要那么无趣嘛,什么事情都要尝试一下,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呢。你是不是不会啊?来,我教你!” 景白无动于衷。 钟令仪干脆握住他的手,手把手示范:“就像这样,又搓又揉,把多余的部分弄下来,然后粘在一起就好了——” 景白怔怔看着他的手,又白又细,柔弱无骨,比自己的手小了整整一圈,一双如玉纤手握住红褐色粘土调皮的捏来捏去,视觉上形成强烈对比。 钟令仪在他眼前挥了下手,“你别光看着啊,快动手,我们来比赛,看谁捏的娃娃好,输的人要有惩罚的哦。” “钟道友,你无不无聊?” “那你说我们现在干嘛?本来该舒舒服服坐在太岳楼喝酒听曲,结果姑娘都被你赶跑了,酒也不肯多喝。” 景白正要说话,钟令仪打断他,“你要是想说什么打坐修炼的话,我只好跟你绝交了!景小白,你能不能一天到晚别绷那么紧啊,岂不闻修炼之道,一张一弛嘛!” 景白顿时无语,拿过粘土,学着旁边师傅的样子,认真做起陶土娃娃来。 钟令仪也不打扰他,自顾自捏着自己的娃娃,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过了好半天,他拿着自己精心制作的娃娃跑去上色,提起笔在娃娃背后写下“景小白”三个字,看着那娃娃,越看越像景白,忍不住拍桌大笑。 景白走过来看到了,不甘示弱,提笔在自己捏的娃娃背后写下“钟阿如”三个字。 钟令仪拿起他的娃娃细看,叫道:“哇,你捏的比我好呢,钟阿如比较漂亮,所以也可以算是我赢了,嘻嘻。”将两个捏好的娃娃交给铺子里的伙计,吩咐拿去烧制。 钟令仪看看天色,太阳开始西斜,伸了个懒腰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景白离开铺子前,踌躇了一下,问:“我们捏的东西呢?” 钟令仪笑道:“哎呀,看来你挺喜欢玩泥巴的嘛,下次再带你来玩。放心,娃娃烧制好,这里的人会送到太微宫去的。” 两人出了上邺城,钟令仪也不急,一路晃晃悠悠来到洛河边。此地之所以被称为河洛地区,乃是因为有一条洛河,自西向东绵延数千里,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站在雄浑壮阔、水流湍急的洛河南岸,钟令仪却不忙着找船渡河,而是笑眯眯说:“景小白,你道法高强,胆子一定很大是不是,那敢不敢坐我们河洛的羊皮筏子啊?” 景白心里好奇什么是羊皮筏子,却不做声。 钟令仪从储物袋里掏出几张羊皮,哼哧哼哧吹满了气,又将一些竹竿绑在上面,累的满头大汗,将羊皮筏子扔进水里,率先跳上去,冲岸上的景白挑衅似的看了一眼。 景白只觉好笑,这不就是竹排嘛,他还以为是什么危险之物呢,飞身站了上去。 羊皮筏子晃晃悠悠,顺水而下,一路漂到江心。 钟令仪手里拿着一根竹篙,左边点点,右边撑撑,看起来倒也似模似样,忽然神情一僵,犹犹豫豫叫他:“景小白——” 景白回头,“嗯?” “你自小在东海长大,应该不怕水吧?” 景白立即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钟令仪一脸尴尬说:“这羊皮筏子好像没扎紧,要散了——”话未说完,羊皮筏子突然断成两截,钟令仪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景白立即祭出斩霜剑,御剑而行。 钟令仪浑身湿漉漉的趴在一只羊皮口袋上,可怜兮兮看向水面上的景白。 景白摇头,放着好好的船不坐,非要折腾这个什么羊皮筏子,不由得说:“钟道友,你这是何苦来哉?”说着弯下腰,朝钟令仪伸出手,准备把他拉出水面。 钟令仪却露出一个坏笑,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扯。景白一时不防,竟被他扯下斩霜剑,直通通落进水里,气的额头青筋直跳,“钟阿如!” 钟令仪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拍手大笑,“咱们既然是好朋友,自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落水也一起落了!” 景白狠狠瞪了他一眼,浑身湿透,重新踩上斩霜,理也不理他,径直往对岸飞去。 钟令仪忙跟着祭出飞剑,追了上去,大声说:“景小白,你快看我,快看我!” 景白听他一路鬼叫,实在烦不胜烦,回头扫了他一眼。 “你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同吗?” 景白毒舌道:“像只落汤鸡。” “哎呀,不是这个,你没发现我能御剑飞行了吗?” 景白转头看他。 钟令仪一脸显摆说:“对啊,我筑基了,是不是很厉害!” 景白冷着脸不理他,御剑在岸边落下。 钟令仪扯住他袖子,偷眼看他,“小白,你真的生气啦?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你要是气不过,那我给你赔罪好了。”说着当真要作揖赔礼。 景白拦住他,没好气说:“钟道友,你是三岁小孩吗,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调皮。” 钟令仪冲他一笑,连连点头。 景白正施法逼出身上水汽,这时一个年轻姑娘从芦苇丛中钻出来,见到钟令仪,急得直跳脚,“你可算回来了,夫人正到处找你。” 钟令仪讶道:“笙歌,你怎么来了?我娘找我干嘛?” 笙歌看看他和景白,露出怀疑的神情,“你偷溜出去好几天,又干什么去了?” 钟令仪施法弄干衣服,散开头发擦拭,面不改色说:“没干什么,一不小心翻了船而已,是吧,重光道友?” 景白不理他。 笙歌问:“这位是?” 钟令仪忙拉着景白介绍:“这位是我好朋友,来自东海溟剑宗,天资卓绝大名鼎鼎的景白景重光就是他。” 笙歌一听是名门子弟,不是什么三教九流登不上台面的人物,当即放下心来,拱手行礼,“原来是溟剑宗的道友,欢迎来太微宫,这边请。” 钟令仪问:“你这么火急火燎地找我干嘛,有什么事吗?” 笙歌小声说:“极意观来人了。” “来就来呗,关我什么事。” 笙歌看了眼景白,“回去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