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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心中微凛,悄然互视一眼,默契地做出决定。 其余人若无其事地接着守着,其中一人直接进殿去,向项王通报此事。 项羽正面无表情地听着幕僚们汇报他离城这两月中、咸阳周边的诸多事务,不时陷入沉吟。 乍闻爱将奉先来此,他那沉寂幽深的眸底,好似倏然亮起一簇火光。 原本微微前躬了些许弧度的宽肩脊背,也不自觉地挺直了。 他不假思索道:“拦着作甚?快让奉先进来。” 哪有人敢拦?分明是吕将军自己要等! 那亲兵心中暗道。 却也如释重负,知晓这声通报未通报错,连忙趋出,恭恭敬敬地请吕布入殿了。 吕布此时双目放空,正精心盘算着一会儿如何在不损自个儿颜面的情况下糊弄那憨王、委婉地讨个郡守做。 闻言虽有些许意外,倒是不疑有他,大大方方地进了殿去。 目送他那张扬背影潇洒入内,亲兵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长舒了口气。 而殿中楚国文臣,对吕布这位被公认是智勇双全的奇士的姗姗到来,也早已习以为常。 吕布大摇大摆地走入殿中,又被领到了刚临时安置的那处距项王最近的次席上落座,文臣们皆是目不斜视,仍议论着方才话题。 项羽自吕布入殿后,目光便一直定在他身上,不曾有片刻转移。 直到吕布大马金刀地坐下,却不开口,而是自顾自地要了汤饮时,始终没等到对方开口的项羽才缓缓移开目光,若有所思。 他思索半晌,方回了神,继续认真聆听文臣所论。 吕布曾在董胖子前过得如鱼得水,骨子里便有着能屈能伸地狡黠,深谙一旦有求于君上,就需端正态度,放低身架的道理。 哪怕跟着旁听这持续了好些个时辰、枯燥无味的文臣廷辩,他也始终保持清醒,神色正经,并未趁机会周公去。 待廷辩一毕,众人散去,项羽终于得以重新看向不知为何忽然而知的爱将,沉声询道:“奉先忽至,是为何事?” 来了! 吕布精神一擞,赶紧坐直了,面上娴熟地挂起一丝讨好的笑,铿锵有力道:“布虽不才,愿为大王分忧!” 项羽微愣。 他默默听着爱将眉飞色舞地讲述那巴蜀之地的好处、又义愤填膺道不该便宜了那卑劣无耻的刘耗子、接着话锋一转,道愿虚领巴蜀二郡郡守之职,领关中军五万,奔袭入蜀,将沃地收复。 项羽足足消化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才蹙起眉头,在吕布那闪闪发光的目光中,冷硬道:“不可。” 此话一出,顿叫吕布傻眼了,着急问道:“敢问大王,是为何故?” ……太远,不好。 项羽抿了抿唇。 经他深思熟虑,似奉先这般无欲无求,一心为楚的骨鲠忠良,决不可轻慢对待。 奉先不愿为王,不愿领郡…… 他便有了只再一两年,就将奉先擢用为楚国大司马,久镇国度咸阳的计划。 出于直觉,他未将真实念头道出,只板着面孔,淡淡道:“时机未到。” 见吕布瞪大眼睛,还要再辨,项羽心头微紧,急中生智,稍显急促地补充了句:“奉先若有疑虑未解,待亚父归来,可询之。” 范增到底年事已高,不敌随军的劳顿,在中途偶染风寒,索性受了项王美意,在大军留下三千精兵保护的情况下,暂留在关外一小县修养。 病去如抽丝,待范增归都,少说也还得等上半个月。 项羽一搬出范增那聪明人,吕布便信了十成,面上顿时难掩失望。 好在这念头到底是灵光乍现、甫然浮出,筹划远远称不上周全。 现乍遭否决,他尽管心里不甚痛快,倒也未起疑心。 见刚还神采飞扬的爱将一下蔫巴下来,项羽微松眉宇,默了片刻,忽语无波澜道:“韩王欲以黄金千两求释张良,不知奉先以为如何?” 自那日项伯私下营救事迹败露后,项羽虽奇迹般未迁怒那汉军军师,张良仍是重被投入狱中,不见天日。 且经此事后,牢房看守更为严密,张良纵有智计通天,凭一己之力,也是插翅难飞。 张良似也知晓处境凶险,安分得很,不曾生事,久而久之已叫人淡忘。 直到韩王忽然来求,项羽方才忆起狱中还关押着这么一号人物。 张良为韩人,于韩地极有名望。 若释其归韩,辅佐韩王,倒也名正言顺。 张良? 吕布耳朵一动,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依臣下之见,那张良绝放不得!” 哪怕只囫囵吞枣了些许史册,张良的名号仍堪称如雷贯耳。 虽不知韩王在哪犄角旮旯里,肯付如此重金来赎人,又可以挑了个霸王出征的时刻,简直无处不透着猫腻。 吕布一下警惕到了极点,生怕这憨子一时贪财,将那汉军最厉害的聪明人给放了,卖力劝说道:“这张良狡诈多计,一旦为旁人所用,他日必将回祸大王。宁可继续关着费些粮食,也绝不可放了!” 项羽淡淡地“唔”了一声。 见这憨子不置可否,吕布哪里还记得讨要巴蜀郡守未成之事。 生怕项羽纵虎归山,叫那刘邦又得了厉害军师,他不得不绞尽脑汁,费劲唾沫,才终于令得这项呆子心悦诚服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