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艾曼达趴在地上有些起不来：“为什么不抓住他们？” “他们出不去的，”余光瞥见了艾曼达身旁沾了血的法杖，圣光淡淡说道，“也不会走太远。” …… …… 鲜红的血一滴滴地滴落在纯白的雪地上，像一朵朵梅花一样绽放开来。 沙单手扶着气息不稳的罗格，一手紧紧捂着罗格的左胸口，从小小的伤口里不停地有血流出来，早该在几天前就死了的罗格突然出现在了这个地方，他还以为罗格真的没事了，结果只是用魔法暂时把伤口封住而已。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早就死了吧。 只是对现在的罗格而言，或许也支撑不了太久。 灵魂力再怎么强悍也需要一个躯体的承载，作为躯体最重要的心脏都坏了还怎么活下去呢？ 后背阵阵的生疼，沙咬了咬牙把罗格搀扶到了一棵树下，以他们这样的速度走下去被圣光追到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精灵世界并不是说离开就可以离开，他知道的入口只有一个，现在让他们两个受伤的人再去入口和圣光碰面不过是羊入虎口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哈哈哈……”才刚刚坐下来，罗格就大声笑了起来。 不是被艾曼达欺骗的冷笑，不是身为一个至高神却落到了现在这种境地的惨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爽朗快乐的笑声。 “你脑子坏了？”沙的手仍然紧紧捂着罗格的胸口，这该死的伤口不停地渗出血来，止都止不住，肉眼可见罗格自身不停的消耗魔法用冰来封住伤口，可是伤口处同时还有白色和黑色的魔法残留，每当罗格的伤口被冰封住，来自圣光和天罪的魔法残留就把冰迅速的击碎掉。 现在还只是把冰击碎掉，一旦罗格的魔法渐渐枯竭，只怕罗格整个人都会被天罪吞噬掉。 这就是天罪的目的，吞噬一个至高神的部分神格，足以让天罪身上的伤彻底康复。 “还记得……那天在湖边我说过我已经得到了……等到了我想要报酬了吗？”罗格笑着伸手指了指沙的胸口，他自豪地笑了起来，语气无与伦比的笃定，“你已经爱上我了，沙。” 避开了罗格的视线，沙望着罗格不停渗出鲜血的伤口：“闭嘴你这个白痴，你要死了，你他妈不是至高神吗，就只有这点能力了？” 第十二章 从今以后，互不相欠 “别管这该死的伤口了。”罗格紧紧抓住了沙的手臂，“有些话现在不告诉你，我的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罗格的话让沙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你什么意思？” “我要死了，沙。”惨惨一笑，罗格叹气的说道，“真可惜啊，好不容易才让你这个嘴硬的臭脾气的男人承认了你对我的感情，真不想……就这么惨惨的闭上眼睛。” “我问你，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罗格的话听起来根本不像是玩笑话，沙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罗格的手臂，“神，也会死吗？” “听了你可不要太感动。”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罗格深吸一口气稍微朝沙的身上靠了靠，他想要离这个男人更近一点。 “两百年前……为了让你活下来，我不只是分出了一部分的神格还付出了……其他的一些代价，”罗格伸出手抚上了沙的脸颊，眼里始终含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就像他只是在给沙讲一个极为普通的事情，“我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有着你模样的身体，还要你的灵魂……记忆……属于你的力量。” 他的心，早在成为神的那一刻就停止了跳动。 没有喜怒哀乐，没有生死离别，没有温度，没有太阳。 直至一个放肆地笑着的，在垂死边缘，却散发着发同太阳一样光亮与温暖的男人闯入了他的世界。 在看到沙的第一眼，罗格就发现他左胸口下已经冰冻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停止过跳动。 “这就是我没办法离开神域的原因。”罗格看着自己手掌上的鲜血涂抹在了沙的脸颊上，他轻轻擦了擦的脸，男人脸上的伪装很快被他擦了去，渐渐的露出了沙原本的模样，也让男人脸上沉重的神色更为明显。 “是不是感动得……立刻恨不得流泪了？” “为什么不早一点赞许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在他避无可避地发现自己居然对这个该死的混蛋动了感情，沙咬着牙：“我现在真想掐死你！” 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罗格已经感觉到这身体正一点点的步入死亡，他笑着拉了拉沙的手：“喂，很冷啊，我一直很想再有一次机会，可以和你……睡在一张床上，看着你入睡、醒过来。” 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你不是真的相信我说的话了吧？”罗格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可是神，怎么可能会死，就算这个躯体死了……本尊也会好好活着，赶快走吧，以你现在的实力虽然……打不过那个一体双生的怪物，但是可以从这个地方离开。” 罗格轻轻一笑，“你要是留下来了，可就是真的承认……你爱上我了。” 没有吭气，沙只是望着罗格的伤口，从那里流淌出来的鲜血渐渐这得浓而稠，流淌的速度也慢慢变慢了，他站了起来轻身背对着罗格大步往林子的深处走，看起来就像是要真的离开一样。 罗格望着男人渐渐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至如水一样的温和，苍白干裂的嘴唇翕动：“我爱你……” 不仅仅是让沙发现了他自己对罗格的异样情愫，罗格何尝不是呢？早已经变得冰冷麻木的他，在这个口是心非的坏男人身上感觉到了如火一样的欲望、被欺骗时心脏的疼痛、靠近时的温暖、以及那几乎被他遗忘了的还不是神的最初的自己。 真不甘心就这么结束了，这身体里的神格与力量最终会被吞噬，连带着这段时间和沙在一起的记忆、感情也会随之消失。 即使将来他在神域里的本尊可以醒过来，可以从神域里出来，那也应该是几千年以后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唯一爱过的这人男人早已经从这片土地上消失。 与其那样的话，还不如永远都不要醒过来了。 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你是被压了铅块一样，罗格最终慢慢闭上了眼睛。 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噗哧噗哧”的声响，原本已经起远了的男人又站在了罗格的面前，沙慢慢半蹲了下来和已经闭上了眼睛的罗格平视。 尽管还有着呼吸，但罗格的气息已经变得十分微弱了，或许过不了几个小时这个男人就会彻彻底底的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的机会了，不会再有下一次出现在沙面前的机会。 罗格并没有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他，可他并不是一个笨蛋。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手掌覆盖在了罗格冰凉而苍白的脸颊上，沙低声一笑盘腿坐在了罗格的对面，“你曾经给予我的，我现在还给你。” 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手掌慢慢地从脸颊滑到了罗格的胸口处，源源不断的力量，开始涌入到罗格身体里，纯金色的如同太阳一般的光华开始压制在罗格体内属于天罪和圣光的残留力量，金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烈，直至把他们两个都包围在了一起。 随着融入了神格的力量一点点的输入到了罗格的身体里，罗格苍白的脸上开始慢慢出现了红润，与之相反，沙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身体里的力量就像一条河，当河水枯竭之时，亦是生命枯竭之时。 “你是第一个……说爱我的人。” 也是第一个，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的人。 “呵呵，老师，到头来我还是走了和你一样的道路。” 伸手轻轻抚上了罗格的脸颊，沙轻轻啧了一声：“我怎么对你这样一个该死的家伙有了不该有的感情呢？” 凑上前去，沙闭上眼睛在罗格的唇上留下浅浅一吻，张开双手抱住了这个曾经改变了他命运的男人。 这样拥抱着，其实也不错吧。 …… …… “我以为你不是一个会对人动感情的男人。” 顺着路上的血迹一路走了过来，圣光站在了躺在雪地上的男人身旁，只有沙一个人气息微弱地躺在这里，那个叫罗格的人已经不见了。 “你把他藏起来了。” 喘声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快，就像下一口气就没办法喘上来一样，男人已经有些迟钝的双眼缓慢地望向了半蹲在他身边的圣光，苍白的嘴唇微微扬起细小的弧度：“终于……舍得出来了？”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一直看着你。”小心翼翼地把沙抱了起来，圣光的眉头皱成了山川，“为什么不一直心狠下去，对别人的仁慈只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样简单的道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沙，你已经冷酷了那么久，为什么要偏偏对罗格心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用自己的死亡去换回他一个躯体的生命，值得吗？” “现在说这些可没有什么意义了，”轻笑一声，沙慢慢闭上了眼睛，“你找不到他的……”他如果想做一件事情就不会失败，更何况，这还是他死之前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 摇了摇头，圣光一声叹息：“看着这样的你，我还有去寻找罗格的心思吗？沙，不要把眼睛闭上，告诉我，你现在想要什么，我现在还想做什么？” 想要什么？ 他想让他的父母和老师活过来，可能吗？ 他想去喝一口魔域回忆之河的河水，想再回到六岁之前无忧无虑的生活，想听妈妈在床前给他唱歌，想爸爸笑着摸着他的头顶，想再听他的老师给他讲一次课。 总有人说可以在他的身上感觉和温暖，可为什么他自己就没办法感觉到呢？活了三十多年，除去最初的几年以外，他感觉到的这个世界只有寒冷和孤单。 家人老师的仇已经在两百多年前就报了，力量与权力也得到过，现在的这个世界还有什么需要他留恋的呢？ “我困了……”他只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你不能就这么闭上眼睛一走了之。”俯下向，圣光轻轻吻上了男人的唇，“忘了吗，你还欠我一个承诺，你答应过会替我做一件事情。” 手指划过沙的脸颊，圣光喃喃道：“成为我的人，我要你……成为我的男人，成为神的男人。” 黑暗带来死亡，光，能给予万物希望与新生。 起身抱起了男人，圣光一步一步地离开了林子。 “我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神。” 第十三章 消逝的躯体，不变的灵魂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冰床，脸色苍白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的男人静静地躺在上面，一条细细的疤痕横在你上犹如胎记一样。 “还是没有找到烈焰吗？”双手背负在身后，圣光站在床边望着仿佛只是睡着了的男人。 拖曳着长裙的精灵王一步一步的走进了这间过于空旷的房间：“暂时还没有，从婚礼开始烈焰就没有出现，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觉察到这场婚礼不过是为了把他们一网打尽的陷阱，但我已经让人继续寻找他的下落，他应该还没有离开精灵世界。” 随着一步一步的接近，艾曼达也渐渐看到了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虽然面孔被圣光遮挡住了，但那身白色染血的礼服让他立刻知道冰床上躺着的人是谁，那个丑陋的男人。 “圣光，他对你很重要吗？”精灵王注视着圣光的背影，为什么这个丑陋的男人可以让神为之愤怒，为什么这个丑陋的男人可以获得天罪和圣光的注视。 不过是一个，丑陋的男人而已！ “艾曼达，过来。”背对着精灵王的圣光转过身，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容朝艾曼达伸出了右手，这举动让艾曼达简直不敢相信，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后面圣光所说的话。 “现在对我而言，你更为重要，是我无法失去的非常重要的存在。”手又向前伸了一些，圣光看着精灵王甚是满足而喜悦的朝他走了过来，他轻声问道，“你爱我吗？” “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只有你一个。”艾曼达紧紧握住了圣光的手，如果现在神还活着，他真是恨不得让神看一看，他即使是被抛弃了他也找到一个比神更为强大的依靠。 他是精灵王，他拥有着全世界最为美丽的面孔，能配得上他的只有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只有圣光才有资格做他的伴侣。 他即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最尊贵的、无与伦比的精灵王！ 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圣光伸手轻轻抚上了精灵王的头发，他一一看着艾曼达柔顺的长发、光洁的皮肤以及身为精灵族保持永恒青春的年轻身体，为了等待和世界最强之人结合的那一天，在此之前，精灵王严苛的保持着和那些下位者的距离，这仍然是一个十分干净的躯体。 不知道为什么，圣光这么细致地看着他，竟然让艾曼达产生了一股怪异的感觉。 “圣光。”艾曼达笑着扑进了男人的怀里，他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待得足够久了。 “我的爱，对你重要吗？”没有把艾曼达推开，圣光仍然轻抚着对方的对发。 艾曼达大肆的说道好听的话：“当然，你不我有多么迫切的希望这一天的到来，我需要你的爱，永恒的永远这改变的爱，如果没有你，我的生命将毫无意义。” 嘴角蓦地扬起了弧度，圣光抚着对方长发的手在艾曼达的后颈外停了下来：“那我成全你。” 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艾曼达只感觉眼前一黑就再也什么都不笑着拉 ，人昏迷在了圣光的怀里，圣光把昏迷的艾曼达也放在了冰床上，和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沙肩并肩的睡在一起。 在沙死亡之后的二十四个小时里他必须找到一个新的躯体来承载沙的灵魂，这是唯一的，可以让男人活过来的办法，而在他的眼前，毫无疑问精灵王干净而优质的身躯将会是装载沙的灵魂的最好选择。 站在了两个人的面前，圣光微微后退，他朝斜上方伸出了他的右手，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四面八方响起，宛如来自上天：“死亡与新生，不过是一步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