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要是真的闹出“宠妾灭妻”的流言,别人嫌贞娘没规矩不说,再想着贞娘是得罪嫡母的庶女,哪还有人敢娶啊?!嫁不出去,可就毁掉女儿一生了。 别看老爷瞧着厉害,但这十几年相处,自己清楚,老爷根本就拿捏不住夫人,再吵下去,只有自己和儿女吃亏的。因而赶忙跪着爬了过去,哭道:“夫人,夫人,你大人有大量。”连连磕头,“今儿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由得夫人心意处置,只别连累了三小姐……” “离我远点儿。”甄氏神色厌恶,看她就好像在看一条臭虫,“下作东西!不过是我花了几两银子,买来给老爷取乐的小玩意儿,竟然还猖狂起来了!”她冷笑,“惹得我气性上来,叫了人牙子,卖了你,正好给丫头们买二斤瓜子吃。” “扑通!”一声,龚姨娘往后栽了下去。 外面丫头听得动静,探头瞧瞧,见里面倒了一个姨娘,夫人和老爷跟斗鸡似的,哪里还敢多问?赶忙悄无声息抬了人出去。 “你,你……”凤泽不停咳嗽起来,呛得脸红,“咳咳……” 甄氏优雅曼声,“老爷悠着点儿,要是传出去为个姨娘气死了,也不好听。” 凤泽更加气得面红紫涨,手上发抖,指着玫瑰花一样娇艳多刺的妻子,“你真是……”又猛地咳了一阵,咳得眼泪都震了出来,再想起她从前在床边端茶倒水,也有温柔体贴的时候?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心里难受无比,愤怒顿时化作一腔心酸,哽咽道:“念卿……,你要恨我一辈子吗?是不是要恨我一辈子,你才甘心?” 甄氏神色一僵。 有多久……,没有听丈夫喊自己的闺名了?但她很快恢复了过来。 下一瞬,便道:“没错,恨你一辈子。” “一辈子……”凤泽心里咀嚼着妻子的话,恨人恨一辈子,那是要很大力气的,他忽地觉得又是难过,又是欢喜,“你知道的,我心里一直没有别人。” “是么?”甄氏轻声讥笑,“那么龚姨娘的一双儿女,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他们,不是……”凤泽才缓和了些的脸色,又涨红起来,“我……,我我,总得给二房留个后罢。” “呵。”甄氏眼泪都笑出来了,“那可真是辛苦爷了。” 凤泽朝她望去,只见她微微侧了脸,金色阳光,勾勒出一道优美的侧脸弧线,好似一尊带着悲伤的圣洁玉女。心中涌起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况且这会儿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得先把庶女的婚事解决了。 因而缓和口气,叹道:“贞娘嫁人关系她的一辈子,你何必难为她?” “怎么是我难为她了?又不是我让她嫁的,是你姐姐提的。”甄氏仰面,把泪水逼了回去,她扭头,一脸讥讽看着丈夫,“再说穆家老三出自理国公府,又不是瘸子、瞎子,怎么就配不上她了?她难道是金子水晶做的不成?!” 凤泽皱眉道:“你就不能替贞娘推掉这门亲事吗?她也是你的女儿。” 甄氏“扑哧”一笑,“老爷跟龚姨娘呆的久了,说话也一个调调。”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你记住了!贞娘不是我生的,不是我养的,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凤泽握拳忍了忍气,耐起性子,“她是姨娘养的没错。”细细劝解,“可一个人的出身,又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这话说得好!”话音未落,甄氏已经豁然站了起来,走到丈夫面前,漂亮的凤眼光芒闪烁,质问道:“那我呢?你怎么不说出身不由自己选?阿鸾呢?你怎么不说她不能选择?你口口声声‘贞娘,贞娘’,可曾想过我,想过阿鸾?!” 凤泽赶紧分辨,“阿鸾不一样,她身份好,将来自然会有好亲事的。” “好亲事?”甄氏滚下泪来,美人恍若梨花带雨,“当年可是你亲口说的,我是孽种,阿鸾是小孽种!孽种能嫁着好亲事?”咬牙切齿的看着丈夫,愤怒无比,指着他的脸问道:“孽种、孽种……,难道不是你的孽?不是你的种?!” “我……”凤泽面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好一阵,才让猛烈的咳嗽停下来,“对不起,念卿……,当年是我……、都是我的错。” 甄氏泪盈于睫,冷笑道:“你不是嫌弃我吗?所以我成全你,给你找一个身家清白的好姨娘,生了两个好种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的泪水里尽是恨意,“只求你放过我和阿鸾,让我们清清静静的过日子罢。” 她转身,扭头就要离去。 “念卿。”凤泽挣扎着,抓住了她的手腕,想要挽留她,“……你别走。”结果甄氏冷不丁不防,跌入丈夫怀里,气氛顿时尴尬暧昧起来。 “放开我!”她声音尖锐。 “念卿……”凤泽轻声呢喃,手却紧紧抱住妻子不松开,熟悉的气息,和怀中柔软的温度,让他留恋无比,“别走。” “啪!”甄氏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丈夫脸上。 她从丈夫怀里挣扎出来,狠狠啐了一口,“你真叫我恶心!出了岔子,只会推在弱质女流身上,敢做不敢当,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她厌恶的掸了掸衣衫,“别用你那脏手碰我!好好为了二房的香火努力,和你的龚姨娘恩爱去,再多生几个下*贱的好种子。” 凤泽被打得懵住了。 甄氏抿了抿松动的云鬓,扶正金钗,身姿骄傲走到门口,让甄嬷嬷打水洗了脸,略作停留,然后素面清绝的走了出去。 而屋内,凤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似的,瘫成一团儿。 ****** 等甄氏回了海棠春坞,凤鸾才得到消息,刚才母亲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晕倒了龚姨娘,气坏了父亲,母亲回屋就关门不见人。 有心去劝,想了想,还是等母亲消消气再过去罢。 没多会儿,凤太夫人匆匆赶去了晴雪堂,一声儿,一声肉的哭,“我半生只得你这一滴骨血,气坏了你,叫我将来依靠哪一个?我的儿啊……” 这话听着不妥,叫长房知道必定会心生埋怨。 龚姨娘赶紧吩咐丫头,守住门口,严禁里面的话传出去。 她方才晕倒,并不是真的被主母吓晕。而是没有办法再接话下去,怕主母恼了,真的说出卖掉自己的狠话,不得不栽一回。这会儿二老爷气得身子不好,凤太夫人也赶了过来,哪里还敢拿乔装病?早就“苏醒”过来了。 凤太夫人哭了一阵,抹泪问道:“甄氏为何过来吵闹?” 龚姨娘低了头,不敢答话。 凤泽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不想再惹乱子,便道:“之前我在园子里面闲逛。”他一面咳嗽,一面撒谎,替儿子遮掩道:“听得两个小丫头议论,说是家里想把贞娘嫁去穆家,我觉得不妥,便叫甄氏过来说了几句。” “混帐!混帐!”凤太夫人恼怒起来,指着下人骂道:“不是说了,不许让老爷知道这些糟心是吗?你们耳朵都聋了。”当即严令,去把乱嚼舌根的小丫头找出来,赶紧拖出去卖了。 哪里找得到?晴雪堂的下人都清楚怎么回事,只不敢多说,假意出去查证打听。 凤太夫人再看看儿子,忍不住又是一把老泪心酸,“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专门跟丈夫怄气的媳妇,眼下你病了,她也不说赶过来服侍……”哭了起来,“天呐,这哪里是娶的儿媳妇?竟是娶的祖宗!” 龚姨娘心下猜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