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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在一片恍惚里生出几分别样的情感来,那是哀痛和心酸之中,还夹杂着些许委屈,但是她却不明白自己委屈什么,只是觉得难过,但究竟为什么难过,她又说不上来。迷茫中,那点难过骤然被放大扩散,遍布至每一寸经脉内里,迷惘困惑之际,那悲哀的情绪居然化为利刃,开始切割她的经脉内附,一刀刀,一下下,是迟钝却鲜活的痛意。 有一瞬间,她疼的几乎想要流眼泪。 思绪模糊之时,她想,不如,算了吧。 若是沉渊也要杀她,那既如此,便如此吧。 正当此时,无数星芒箭雨再次向她次来,她如此想着,脚下便再不愿意挪动半分。 可那星光终究没有伤及她一丝一毫。 倏然间,遮天蔽日的云幕被飓风卷开,一声龙吟清啸贯破长虹,一条周身覆满青玉色鳞甲的巨龙爪踏绛气而至!下一秒,那身长百尺有余的龙身凌空一卷,就将子歌紧紧护在腹鳍之中,而那些浩如烟海的星光箭雨则尽数刺入龙背之处! 护住子歌的龙身狠狠一颤,这一刻她才惊觉,这巨龙竟敛消了周身仙力,生生以血肉之躯接下了这由逐星剑主阵的天罡三十六星阵的致命一击! 子歌心神巨震,肺腑好似被撕扯裂开一般,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破喉而出:“苍龙星君!” 她声线嘶哑破裂,宛如泣血,巨龙稍稍转动龙首,回头看了她一眼,而那原本冰冷如霜的龙瞳之中,竟流露出了几许安抚之意,但紧接着,子歌便瞧着一道赤金色的血迹从龙嘴处溢出,霎时将雪白色的龙须浸透染红。 子歌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想为他擦一擦嘴边越流越快的赤金龙血,但这个姿势和距离又颇为掣肘,她却连他的一根龙须都碰不到,于是她颤抖着嗓子小声同他商量:“星君,我知道是你......你,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苍龙龙尾轻摆一下,仿佛示意她,无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天魁星将也诧异万分,于星阵中传声问道:“星君这是何意?可是要公然置天道戒法如无物,袒护这魔女?” 苍龙缄默,无所表示。 天魁星又劝道:“星君可知,吾阵既有君上的逐星加持,便是你苍龙星君也无法全身而退,遑论你此时撤去周身仙法,只以血肉之躯相拼,无异于飞蛾赴火作法自毙,末将斗胆,还请星君斟酌行事。” 苍龙闻得“君上”二字,龙首微垂,却依旧没有散开蜷卷的龙身。 他撤去所有的护体仙法,便是笃定了不以仙智神力伤及同宗诸星将,天道之下,他若要护着想护之人,也唯有拼上这一条凡龙肉身,搏上一搏了。 天魁星见他此番作态,终于叹道:“苍龙星君,天命难违,你既如此,就得罪了。” 三十六天罡星阵再次星光耀目,阵中散开的荧光重重闪过子歌的眼眸,她心中突沉,灵台之中的杀意如狂狼一般掀起,而静立于阵眼之中的那把逐星剑亦在此刻轻旋回转,霎时炸开一片璀璨仙华。 就在苍龙准备再次以身相承之时,子歌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猛地从他的龙鳍之间的缝隙中挣开窜出,全身灵力集于掌心,迎着裹挟着逐星神法的星光箭雨,奋力相接! 龙吟长啸,苍龙狂怒!可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也只来得及甩过龙尾,将她虚虚的一挡—— 冰冷彻骨的寒芒箭雨穿心而出,周身肌肤被无数星光利刃割破,那痛意自外向内蔓延开来,一寸寸的浸入灵台之中,子歌只觉得绵延不断的痛感排山倒海的涌向她,她被桎梏其中,却挣不开躲不掉,喉间腥甜,她却连咳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思维茫然间,她眼睫翁动数下,半晌才得以睁开。 入眼竟是一片蔚蓝如洗的碧空晴日。翻云倒海的狂风不知是何时止歇,浮云尽散,周遭的一切景致人事都清晰起来。 她发现自己正浮躺于半空之中,一侧头,就看见仿佛陷入了沉眠之中的星游,正同样人事不察地浮悬在她旁边。他脸色苍白,如此看去,一身玄衣倒是未见破损血痕,只是一滩血迹正缓缓地从他背后漫开,渐渐沉积成了一汪血潭。 子歌咽下喉中腥甜,攒出了全身的力气挣扎起身,她一身雪白衣裙此时已经几乎被鲜血染得赤红,不辨原色,但体内的鲜血似乎流之不尽,每挪动一步,仍有淋漓温热的血迹滴落,她踩着血脚印,几步踉跄到星游旁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虽是伤重至极,却仍有生气尚存。” 这是一句清冷的男声,她此时才迟钝地抬起头来,看见了站在她的正前方的人。 沉渊灵君身后是一片日光斜照,流云浮晶。他一身白衣持剑而立,飘逸脱俗的如天边皎月,也垂眸定定的看着她。 只这一眼,心脉俱断,却食髓知味。 痛,翻江倒海的痛,无休无止,无穷无尽,甚至痛过星阵之伤的千倍万倍! 子歌几乎银牙咬碎,堪堪抬起一只手,指尖成诀,径直点中额间早已幻为赤色的灵印。她封住了全身灵脉后,喉咙里堵着的一口心头血再也压抑不住,猝然喷出。 子歌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抬手拭去嘴边残血,语调中带着七分嘲讽三分茫然:“想来是芸幽山的封印重新结好了,此时灵君得了空,是要来亲自了结我这个魔女?”她哼笑出声,轻轻摇头道:“可我本就灵阶低微,如今更是强弩之末,此刻要杀我,又怎用得上灵君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