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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将茶杯重重摔在檀木长几上,怒极反笑:“他的妻子?打击?所以呢?因着他对一个女人的满心愧疚,所以便辜负另一个女人的一片痴心?让她枯等一生?就因为他心中有愧,便任我独自长大,二十几年不闻不问?!这样冠冕堂皇,是什么道理?!若是会愧疚,明知自己身有婚约,一开始便不要来招惹我妈妈啊?!他根本就是怯懦!多情偏又薄幸!” “你——!”尹西南万万想不到,她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有这样的执拗固执,那是他唯一的手足,他的父亲,她竟然如此出口不逊,尹西南被她的话激的一时情急,竟倏地扬起手来,她却丝毫不闪不避,直直看着他,只待他的巴掌落在脸上。 许久,他终是缓缓放下扬起的手,神态一片灰败倾塌之色,他看着她,到底是有些不忍,“相思,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女儿,是我唯一的侄女,从前你受的苦,我会替你父亲尽心弥补,只是,你不要再怨恨,好不好?” 相思将木桌上的小册和画轴拿起来,握在手里,缓缓站起身来,她一字一句,轻声却无比清晰的说:“他这一生不曾有别的孩子,那是他没有这个福气,而要我放下芥蒂,甘心情愿的做他唯一的女儿,你唯一的侄女,呵,我更没有这样好的福分!我只有妈妈,别忘了,我姓常,从来都不姓尹!” 她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直径大步向门口走去,尹西南仓皇的想要拉住她,脚下步子慌乱,重重撞翻了红木茶几,他急促的想要喊住她,那声音竟带了几分哽咽:“相思!” 她听得身后一番“乒乓”声响,疾走几步终是收住了步子。没有回头,她生怕被脸上肆意横流的泪水出卖,只能狠狠咬着下唇,逼着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只有一件事,我要求你。” 她说:“从此以后,天大地大,再不要来找我,就当这世上,从没有常素盈和常相思这两个人吧!” 她只听他凄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也只是再喊她的名字:“相思!” 相思早已泪流满面,不敢回头,亦不敢再多言,最后只是轻声说:“再也不见了,尹先生。” ☆、第二十二章 要去到哪里,能去到哪里? 已是盛夏,路旁的绿化带浓翠似锦,这城市色彩热烈鲜活。街头车水马龙,尘世喧哗,她不着边际的游荡在这浮华盛世之中,却觉得这样的人间紫陌,咫尺画堂,离自己是那样的遥不可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触摸不到,摊开手掌尽是一片虚无。 恍惚中像是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眼前的岔路口是通向这个城市的哪条主干道?两边高耸的建筑群也陌生的似是从未见过,这是哪里?这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她收住随人群麻木向前的脚步,看着路面上自己那一小团影子,还好,还好这个不熟悉的世界里,还有这唯一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如影随形,只有她自己能与自己不离不弃。 一声尖锐的车笛伴着急促的刹车声猛地将她惊的醒了过来,出租车司机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火冒三丈的冲她嚷嚷:“不要命了你啊!站大马路上发呆!有病啊!” 交通灯已经变了颜色,她却还站在马路中间,忘记了移动。 她呆愣的望着出租车车顶的标志牌,瞬间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眼前的一切如海浪般向她涌来,熟悉的街道和地标建筑,悬挂在路口的行车指示标牌,空气中熟悉的热浪,一切一切,霎时在记忆中回归原位,尘世的烟火气息如海浪般扑面而来,她口鼻中都浸了咸涩的海水,呛得人咳喘不止,涕泪横流。 她止不住的咳嗽,眼泪哗哗的流下来,反应过来后急忙跑向刚才急刹停下的出租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相思边笑边擦着眼泪,极力平复着呼吸,说:“师傅不好意思啊,麻烦去火车站。” 出租车师傅有些错愕的看她一眼,落了计价器的表,嘴上却还数落着:“你这小姑娘可真是的,打车也要到路边等嘛,站在马路中间拦车,多危险!” 她连连说是。 出租车内没有开冷风,相思便将车窗放下来,热浪直直打在脸上,只觉得像是置身蒸箱,活生生的被蒸烤,阳光更是骄横跋扈,让人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以免在骄阳肆意下颠倒晕眩。 她手心中一片水迹,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花卷和册本也有些濡湿,她低头扫了一眼,却将手握的更紧。 出租车将她送到车站地下的载客区,她下了车搭了上行电梯直接到购票大厅,大厅里人声鼎沸,人影嘈杂。购票的长队从窗口一直排到了站前广场上。正值暑运高峰,南来北往的旅客俱是行色匆忙,相思挤在人群里亦步亦趋的往前挪,在短途购票口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买到了一张车票,万幸的是,居然是坐票。 车厢里也是拥挤不堪,站在通道上的人几乎被挤压成了照片,吵闹喧哗声不绝于耳,相思将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护在胸前,生怕有任何破损闪失,终于顶着满头大汗,一步步蹭到了她的座位上。 列车徐徐前行,窗外掠过的景物一闪飞逝,偶尔途径小站,亦不停靠,铁轨两旁的电缆杆在视线中快速的后退,列车将这个城市的一切急速的抛下,载着她头也不回的轰鸣驶向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