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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头蓬眼肿的走过来拉住季婉清的手,语气急切:“清姐儿,如今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季婉清靠在椅背上,心里也慌得很,她勉力闭了闭眼睛,“越姨娘在祖母那边,这个孩子我们动不了的...要是个哥儿又凭着父亲对她的喜爱,位份往上抬抬也不是没有可能。您现在又被祖母禁了足。” 季婉清眼睛突然睁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倒是可以请外祖母过来一趟。” 林氏跟着眼睛一亮,拢了拢糟乱的鬓发,忙叫冬忍那笔莫来,“对对对!季宗德从前这笔账还没跟他算过,背着我在外面养了五六年的外室,如今又为了她把我禁了足,这就是宠妾灭妻的行径!” 冬忍去拿了纸笔墨来,季婉清空悬着手腕,半天没落笔。林氏在一旁催促:“你倒是快写啊,趁着今天晚上就赶紧送出去。” 又想起今日的事情,还是因为季婉清给姨娘灌药惹出来的祸事,她忍不住斥责:“你平日做事也是稳妥的,不过就是个姨娘有了身子,怎地就这样沉不住气?要收拾她法子多的是,要不是被你父亲看到了,我们现在的境况也不至于如此!” 季婉清转头盯着林氏,神色木然,“我不去做,难道是您去吗?后院的姨娘抬得不少,从前齐妈妈跟你讲过多少次,要给她们定时送避子汤,您要是防范的好,还有越姨娘这回事吗?” 林氏空张着嘴,顿时哑然,她只是看不起那些卑贱出生的妾室,妾室就算是生了孩子出来,那也是庶出而已。 季婉清垂着头,缓下心想了许久才落笔,不多时就写完折起来,放在筒子里面封住交给冬忍:“这个你晚上从后面出去,找花房的胡三,让他交去林家,还有一份拿去东街...” 林氏过去看到信纸上没几句话,心里又急躁起来,这个女儿再是比同龄的能干,也终归不是个哥儿,能担得起什么?她在屋子里面来回走了几圈,走两步就停下来跺脚,唉唉的叹气,过一会儿又哭起来,“生你的时候还去算过,说是个哥儿,哪知道生下来还是个姑娘!我这命苦的,天老爷也要骗我!” “这事儿终究是在家里头,封了嘴也没人会晓得。”林氏拉住季婉清的袖子,语无伦次道:“我们再去求一求你祖母,让她莫要把你的婚事给退了,吴家终归还是个好归宿...” 没人应答林氏,她丢了手中半截季婉清的袖子,往门口恍恍惚惚走了两步,喃喃道:“你怎么就不是个哥儿...”突然又转过身抓了一把插在瓶颈里面的花,连枝带水劈头盖脸的砸在季婉清身上,嘶声哑气的哭喊:“你要是个哥儿,哪里会有这么多事?那个老不死的怎么还敢作践我?” 季婉清木然的坐在椅子上,木签子擦破了脸上的皮,渗出些血痕,看向林氏的眼神冷淡又嘲讽,“你怎么没能生一个呢?不是与爹商量了把我小名唤作迎子,这私下都叫了十多年了,我的弟弟在哪里呢?” 林氏停了下来,愕然望过来,“你听到了?” 季婉清双眼注视着她:“对,都听到了。” 小时候的事情,别的孩子都是不大记得的,她却还记得。 大姐姐的院子还挨着母亲的,她却孤零零一个人住的有些远,半夜睡在屋中害怕,奶妈子摇着蒲扇都打起鼾,她赤着双脚走到林氏扇门前,听到母亲在与父亲抱怨,婉清来的不详,把后面的儿子都拦住了,已经让她住远了,只是日后私下小名就改成迎子。 按理这些话她应该都不明白的,却奇怪的听懂了。 第27章 这一日闹得动静实在太大, 最后满宅子里连西偏角守门的小厮都知道了。梁妈妈捉了几个凑成一堆说闲话的丫头,站成一排互相掌嘴,打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放了她们回去,走的时候两边儿腮帮子那一块都肿得老高, 旁的人瞧见只敢垂头觑两眼, 很快就是一番奔走相告, 院子里头就纷纷缄了声。 许妈妈赞了九思这法子用得好,一石二鸟就把东苑打下来, 实在解了前些日子那些事儿的恨。 九思坐在榻上看书,听到许妈妈也说这么孩子气的话, 微微笑起来:“我们倒是高兴了, 祖母心里其实不大痛快的。” 今日的事情瞒得过大伯父那边,却瞒不住祖母的眼睛,下午丫鬟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季候氏一听就能明辨出, 自己这点小心计着实不大够看。更何况家里接二连三出这样的事情, 难听了去就是家宅不兴, 媳孙不贤,祖母哪里高兴得起来? “老夫人今日是气着了,老奴明日熬了汤, 您给送过去让她消消气就好。”许妈妈安慰道,“姐儿这样做是对的,老夫人心里顾忌得多, 总该有人使力去推一把。” 九思淡淡笑着点点头,继续翻手里的话本子看。她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打计划着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就料到了这结果。 许妈妈识几个字,定睛往封皮看了一眼, 叫什么《晋江杂谈》,忍不住笑道:“您怎么成日里都看这些本子,我记得从前夫人都是看些《孟子》《论语》的,看您手里这书的名字,就觉得是个怪玩意儿,姐儿还是多读些正经的书好。” “嗯?”九思翻过面儿看了眼书的名字,“这杂谈却也不是乱说的,这里面讲的都是永晋各地的民间风俗和趣事,也是好书。” 旁的话她没说,从前打听到裴珉最喜欢读书,尤善孟庄老子,很是有些自己的见地在。九思想和他搭上话,就把这些孔孟老庄翻来覆去的读,许多地方合了书闭眼还能背几段,现在若是再翻来看,只怕是要恶心反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