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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当屏风的阿余这下站不住,直接冲过来叫道:“公子!” 他转头对着另一个惊呆的木头人喊:“阿裕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她?公子都什么样子了。” 崔珩晏随意拿手擦了擦嘴,可是那绯色的痕迹却越来越多,染红了公子原来无色的薄唇。 他神情虚弱,容貌盛极,反而显得妖异。 他摆摆手:“安全送她回去就行,别告诉她。” 阿裕从就近琉璃窗跳出去之后,阿余从随身携带的玉瓶子里慌张倒药。 他一边道:“这药眼见就要没了,公子我们真的得马上再去找那老头。” 阿余一边又心虚:我们早就把你卖惨卖得底儿都掉个溜干净,这都是不知道第几次了。 像是他们以前跟着商船到伊索听到的民间故事,《狼来了》一样。 骗一次两次还可以,到第三次,就算阿裕告诉阿笙实话,怕是可怜的阿笙牧民也不会再信了。 阿余悲哀地想,趁着公子还没发现,他一定要挑一种最甜美最好吃最贵的毒药。 这样,他和阿裕共赴黄泉的时候,还可以不要太痛苦。 所以说,阿余在内心咆哮:总是撒谎做什么嘛! 翌日。 数九寒天的冬日,阿笙正在暖阁里依偎着炉火取暖,崔姑母笑着打趣她:“旁人总是说我畏寒。可你瞧瞧,眼下阿笙你一个年轻人,倒是比我这把老骨头还怕冷。”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心病的原因,崔姑母不仅原本的病情好了泰半,现下更是精神矍铄。甚至外头这样冷,她都不用抱汤婆子,就已经觉得暖意融融。 阿笙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您居然嘲笑我。正是因为年纪轻,才要好好保养自己的。不然到了老年,会坐下病根。” 崔姑母一噎:“你倒是比我还会养生。” “哪里哪里。”阿笙很是谦虚,不过却靠着那炉火更近了,“还是您教的我,女孩子一定要注意养气血,不宜动气的。” 从昨晚开始,阿笙就总觉得寒冷。就寝的时候,哪怕添了三层棉衾,她依旧能觉得有寒风在无孔不入地钻进来。 像是要游走进她的血液,浸入骨头缝的凉意。 百叶被吓得还以为她是受了风寒,又连夜给她熬煮了一碗姜汤的热啜。 辣辣的,但是反而让阿笙感觉到了一丝活气。 刚刚,她甚至觉得自己无知无觉,就快要这般悄无声息地冻成一具会说话的尸体。 百叶摸摸她细软的头发,担忧道:“好歹没发热,不然可真的会有麻烦。” 似乎对阿笙的心事有一点察觉,不过百叶什么都没问,只是温声道:“阿笙,不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万事万物自有其道,有些事情不是想要就可以得到的,还是忘了好。” “我知道。”阿笙拿帕子抹干自己蒸出来的一些汗意,“只是这姜汤太辣了。百叶姐姐你切了几片姜啊?” 真是没个好。百叶捏一下她的鼻尖,没有好气道:“总是没把膳房的姜都放进去,你放心吧,明天还能接着喝。” 阿笙被吓得噤声了。 最后在百叶回到自己的被褥里舒展身子,迷迷糊糊快要盹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旁边细细小小的一句话。 不过实在是太过微弱了,百叶也没有听得太轻,转眼就迷糊过去。 是阿笙静静望着从枕下拿出的《择夫准则》,摩挲上面幼时的公子写就的字迹,笑中带泪:“要是能忘记就好了。” 可公子的痕迹偏偏无处不在。 真是过分啊。 但是即便如此,阿笙也总是能做到的。 她不一定要去忘记公子的好,只是会渐渐抹淡他在自己记忆中的鲜明印象,最后成为天空中飘若柳絮的一道云。 是百年后,她回忆小时候的生活时,可以道一句:“幼年时,公子也曾经是我很好的友伴呢。”这样缥缈的一道云。 而不是徒留破碎苍凉的印象。 不然的话,这样不仅是让留给自己冰清玉润印象的公子陷入了污淖,也是在抹黑幼年时和公子有着那么多愉悦回忆的自己。 所以,阿笙是决计可以做到的。 如若阿笙真的下定决心的话,就算亲近如崔姑母也难以察觉到她的不对,还只是取笑她是不是耐不得寒,比自己一个老人家还要不禁冻。 “好啊,你倒是又拿我说过的话来编排我,当真是没大没小的。”话虽是这样说,崔姑母的眼睛里却蓄积着暖暖的笑意。 就在此时,掀帘的小丫鬟脆生生道:“崔姑母,李四老爷的如夫人前来谒见。” 崔姑母点了点头后,很快穿着华贵衣裳的美妇人就走进了门。 把自己的大氅交托给身边的丫鬟,如夫人笑盈盈地问好,然后随口抱怨道:“这个冬天好似比往年还要冷一些。” 不必说如夫人,阿笙不过是出门取午膳,眼睫上都会挂一串晶莹的小冰珠,被炉火熏烤着,才会徐徐落下。 于是,崔姑母也跟着笑起来:“涿郡的天和陇西的不大一样,你习惯就好了。” “冶勇那孩子已经回陇西了,不日就会成亲,孩子都一个个大了啊。”说到这里,如夫人接过阿笙手里的茶壶,自己为上面坐着的人续了一杯茶,“我总记得他那时候不大点,还没到我膝盖高,脸涨得通红,还总是拿拨浪鼓敲我的腿,让我离开他的家。现在已经高我大半个头,也能笑着称呼如夫人。真是岁月如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