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画家 第1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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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少年忽然蹦出一句: “没有胡言乱语,有思考,有情绪……有灵魂。 “不傻,聪明!” 他没有抬头,即便是说话时也仍盯着手里的书,甚至还翻了一页。 少女弯着眼睛,瞳子格外的亮。 一道光晕洒在沈墨脸上,映上玻璃窗。 她盯住玻璃上不太清晰的影子,看到了白色圆圆线条组成的雾气,和七彩光晕。 手再落笔,原本已经画成的画上,有叠加了许多色彩。 细细的笔尖,蘸了水彩画上很少很少使用的白色,在画纸最左边玻璃映出的人影上,一圈圈勾出白色的雾。 涮干净笔后,又在几个部位,勾出可以强调出玻璃质感的彩虹色光晕。 一幅干干净净的水彩画,加了梦幻的气氛。 透过玻璃窗看到的浪漫朝霞雪原,和画面左侧玻璃窗上映出的蒙在白雾和彩虹波光中的美少年。 少年的五官并不清晰,玻璃掩映的投影甚至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线条。 笔者看到的便是模糊的人影,落在纸上也如此。 但笔者还看到了世上最冷淡又温柔的灵魂,姿态慵懒,却又纯净真诚。 一股浓浓的温馨,和永远不会在记忆中遗失的美好,从画纸上透出,抓住人的心,将之揉化捏软。 这是一幅有情感的画,无法用语言描绘,却能看一眼就令人无法忘怀。 朝阳甜暖,照在两个年轻人的脸上。 印刻下青春简单又美好的影相。 …… …… 当赵孝磊第一个清晨起床,头发竖着溜达下来找水喝时,与转头看过来的少女对上视线。 大眼瞪小眼,随即他内心窘迫,表面平静的压了压翘起的头发,抹了把没有洗的脸,从容点头,然后巧妙的转过身拐进厨房,咕咚咕咚喝两口水后,又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怎么有人起的这么早? 华婕将已经勾勒好最后一笔的画架在一边,抬头望向少年,发现对方已经捧着书睡着了。 她站起身到他跟前,戳了戳他面颊,“上楼去睡吧?” “……嗯。”他一把捉住她手指,拽着压在沙发上,攥了一会儿才松手。 直到少女直起身趿拉着拖鞋去给他倒热牛奶,他才睁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悄悄凑到鼻尖嗅了嗅,然后用这只手揉了揉眼睛。 沈墨跟华婕相对着喝了热牛奶,啃了块面包,越吃眼睛越睁不开。 最后一口面包下肚,他半闭着眼睛晃晃荡荡往楼上走,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腿,像个随时会跌倒的梯子。 华婕在他身后护着他到房门口才放心,怕他忽然委顿瘫倒,原地睡着。 待少年关门后,她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便回了自己房间。 熬了大半夜没睡,还画了一幅画,她也很困。 但同时又亢奋,脚下像踩着棉花,偏偏情绪上想跳舞,想唱歌。 冲了个澡,她穿好衣裳,洗漱停当了下楼。 又跟所有人打了招呼,吃了早饭,上午的课快开始时,她终于开始犯困,跟老师请了下,迷迷糊糊上楼,扑在床上便开始呼呼大睡。 方少珺早就注意到早饭时沈墨没出现,华婕挂着黑眼圈一副一宿没睡的样子。 盯着华婕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她抿着唇拎着画板拐向窗边,想换个跟昨天不一样的位置继续画雪原。 却一眼便瞧见了沙发休息座上竖着的水彩画。 她定定望着画,心慢慢软化,柔成浪漫的五彩池水,在胸腔里荡漾。 转而又全变成酸水,通身泛滥。 她盯住了画面左边少年的影子,咬紧下唇,呼吸凝滞,心里有点痛。 少女第一次敞开心扉的喜欢,总是压抑又浓郁,若无法释放成喷薄的火焰,便禁锢成焚烧五脏的炉火,燃烧直至炼成钢炼成金,铸成一堵墙才罢休。 方少珺静静转身,找到一个位置,静静画画。 这一整天,她的画都沉在阴影中,昏暗,晦涩,沉闷。 …… 钱冲和陆云飞路过时,驻足站了好半晌。 躁气少年率先离开,他放眼雪原,看不到紫色的晨霞,也没有太多暖色。 反而是阴影中的颜色多彩又有趣,他转头望望华婕的画,轻轻笑了笑,在纸张上淡化了暖色,却细细勾勒这个世界上所有暗影。 那些阴影笼罩的地方,仿佛还有第二个世界,是钱冲快乐的归属。 陆云飞最后就坐在了华婕的画边上,画一会儿看两眼她的画。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从华婕的画上看到什么,大概是想再品一品她的配色,体会下她的变化。 沈佳儒自然也看到了这幅画,他只浅浅笑了笑,隐约想到了年轻女孩儿半夜不睡觉的心事,也在脑海中勾勒出她清晨硬着日出画画的样子。 夜深人静的孤独,和咬着牙要闯过去的倔劲儿。 有才华的人,必然要承受非常漫长的孤独。 他最能理解的,便是这种孤独。 只是,画面左侧乱入的少年…… 沈佳儒微微眯起眼,看了一会儿,又整体扫视这幅画的配色,忽然嘶一口气,疑惑的皱起眉。 …… 接下来的几天,华婕的画从寡淡干净的几乎无味,逐渐有了变化。 她像重新回逆成一张白纸,然后又小心谨慎的在白纸上,铺上一层又一层的颜色。 一张画一张画的蜕变,给自己的画填上一件一件的衣裳。 周六下午时,华婕的画又有了色彩。 只是那些从后世名家大师那儿学来的大片留白风格不见了,特色的治愈强迫症的规律点划笔触也不见了,那些每幅画都不一样的刺激风格尽全神隐。 可曾经惊叹沈佳儒的大胆配色却回来了。 周六下午,华婕开始画一幅雾凇的特写,她没有再转换视角去画雪原或山庄,而是盯上了房檐边伸展出来的挂了冰晶的雾凇枝条。 一张38.9*54.6cm的4开大画,她的构图主体却是一枝只有17厘米的枝条。 她开始构图的时候,沈佳儒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用铅笔细细勾勒出覆盖了一层雪,又包裹上一层冰的每一根松针。 不像之前画开阔的风景画那样简单用铅笔定点就开始泼洒,这一次她草稿勾的很细,甚至将被放大的冰滴中的光影细节和冰内结构都画出来了。 然后,她又在每一个冰晶中,勾勒出了自己的轮廓。 那个对着它苦苦作画的人,那个将与它对视十几个小时的人。 不同形状的冰晶中,少女的脸有不同的变形。 有的鼻子好大,有的眼睛好大。 数个自己映在冰晶中,每一个都是专注画画的人。 打好稿子,她开始逐层上色。 忘记了那些被她背下来的各种画风、笔触,她也忘记了所谓的笔触,所谓的画风。 只是盯着自己看到的那枝头,想着将它画出来,将自己脑海中勾勒的画面落在纸上。 那些曾经她背下来的笔触和画风,乃至配色,逐渐被打散,被融合,被消化,渗透入到她的每一笔中。 像进食,咀嚼碎了,咽下去,能吸收的,变成营养,成为她。不能吸收的,排出体外,被遗忘。 华婕就是一个再活一世的人,那些她看过的学过的无法忘记,又何必非要忘记。 枝条后的中景开始模糊,远景化成烟,糊成相融的水渍,渗入纸张。 近景的雾凇纸条,每一根好像都一样,又都有不同的色彩。 每一个冰晶里都有一个她,却每个她都不一样,模样不同,色彩不同,使用的水彩技法也不同。 她从刚与沈佳儒聊天后的谨小慎微,又慢慢变得舒展。 丢弃一些想要炫耀的自己曾学会的东西,将全副精力集中在画中,不顾笔触,不计风格的去画画。 画成后,它又自有了风格,从她的大脑和手下独立出来,变成了一幅似乎有灵魂的画。 近景的细节,勾勒的纤毫毕现,中景和远景省略到什么都看不清。 可雾凇的冰晶里,不仅映出了那个苦哈哈一直画一直画,充满恐惧又满满勇气的画者,也映出了远处的雪原和山影。 这幅画好像是个特写,是个冬日的微缩,但细看之下,它又呈现出了冬日雪原上的全部风景,甚至是躲在温暖室内怕冷的人。 周日上午,沈佳儒再次站在这幅画前,看着这幅少女从昨天画到今天的水彩大幅。 他脸上沉静的表情开始松动,几分钟后,他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的谈话敲醒了她,但没有吓退她。 近景的细腻温柔,与远景的大气果敢,仿佛正是身边的少女。 她正抹掉过去的粉饰,揭开自己,重新向画笔和画纸张开了自己。 最真实的她自己。 她没有被他的话搞晕,没有因为他的话愤怒,她记住了他的话,正视了他的话。 但也没有被他吓到。 他仿佛在画中看到了茁壮成长的少女,迎着太阳,直面风雪冰霜。 “就选它吧。”沈佳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