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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夫人脸上一阵难看,她本性善妒,家中但凡得宠的妾婢皆是被她整治的服服帖帖。庶子庶女皆是养在她膝下的,便是有那么几个不服管束的妾侍,也被她寻了由头,或构陷或栽赃,打发出门了。 她本是仗着苏氏懦弱,方才敢拿此事刁难,却不料竟会被一个晚辈当面刁难。然而姜红菱当面如此问来,她若照实答了,便是自家打脸,容不下妾侍的反倒是她自己。若是不说实话,当着儿子的面,又怎好扯谎? 眼下,进退两难的,却成了宋夫人。 宋夫人脸上一阵难堪,一时不曾答话。 姜红菱浅浅一笑,又道:“三姑娘因着年纪小,家里老太太老爷都偏疼她些,从来是要一给十的,连着二姑娘也要比下去了呢。宋夫人说的,可是再没有的事。不然,夫人且瞧瞧,怎么二姑娘今日规规矩矩的穿着素面比甲,三姑娘倒穿了个绣花的?” 她这一言既出,宋氏母子一齐变了脸色。 原来,今日顾家女眷来此,是与顾念初上坟的。祭扫穿着,自然只宜素淡。顾婳穿着绣花衣裳倒不打紧,但桃花纹路却是极风流的名目,于今日是极不合时宜的。顾婳如此穿着,显然是不将亡兄放在心上。 宋夫人倒也罢了,宋明轩却已生出鄙薄之心。他是顾家嫡子,又是宋老太君心肝宝贝孙子,上头庶出的哥哥姐姐在他面前都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不知自己斤两的庶出女儿。 顾婳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她今日又不曾穿红,也想不到那些顾忌,只是听了姜红菱那番言语,自觉对己不利。正要开口,却听姜红菱又道:“三姑娘,你明知道二姑娘吃不得艾草,却定要她吃青团子,是要害她么?” 众人顿时一震,宋氏母子更是一脸莫名。 顾婳本是料定了苏氏母女心有顾忌,并不敢将那缘故说出来,所以安心设下此套。顾婉若吃了,便是当面出丑。顾婉若不吃,那便是她傲慢无礼。谁知,半路杀出个大少奶奶,竟将那缘故说出来了,当真令她措手不及。 然而,姜红菱不过才到顾家,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宋夫人适才被姜红菱言语刁难,甚觉下不来台,此刻只想扳回一城,轻轻哼了一声:“顾少夫人这话当真可笑,一个青团子罢了,怎么说的上什么害不害?莫非,顾三姑娘还在这点心里下毒了?” 姜红菱向她一笑,说道:“宋夫人有所不知,这一样的吃食,放在不一样的人面前,还当真就是□□呢。”说着,又看向顾婳,一脸正色道:“二姑娘自幼便不能,但凡吃了便要生疹子,脸还要肿起来。此事阖家皆知,所以太太今日没带青团子来。你做了也罢了,为何定要迫二姑娘吃?你安的是什么心?老太太老爷都待你极好,你为何要害你的嫡姐?” 姜红菱此话一出,众人脸上一起变色。 苏氏只恐宋家得知女儿的毛病,嫌弃女儿娇弱,不仅不欢喜,反倒满腹忧虑。顾婉则是一则喜一则忧,喜的是嫂子替她解围,斥责顾婳,出了这口恶气;忧的是恐遭未来婆婆嫌弃。 宋夫人于此时已是无话可说她也并非是要替那顾婳说话,只是想找顾婉的毛病罢了,谁知竟出了这等事,索性不再言语,只作壁上观。 宋明轩倒是听的有些瞠目结舌,他是从来不曾经历过这等事情的。 顾婳出了一背冷汗,被姜红菱当着众人面前揭穿计谋,她已不知如何是好。顿了顿,咬牙装出一脸无辜,揉着眼睛说道:“大奶奶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我只是想着今日清明,做了点心来与大家吃。婉姐姐有这件毛病我当真是不知道。大奶奶说我要害婉姐姐,可真是冤枉我了。” 姜红菱看她到了如此地步仍作困兽之斗,冷冷一笑。正要开口,却听宋明轩冷声道:“既然婉儿自幼便是如此,顾家的人都知道,你是她妹妹,怎么独你不知道?” 众人不防宋明轩忽然开口,皆是一怔。姜红菱却淡淡一笑,不再言语,任凭宋明轩说下去。 宋夫人见儿子竟然插手顾家家务,心中甚不自在,轻轻咳嗽了两声,宋明轩却如不曾听到一般。 但听他朗朗说道:“看你穿着,顾家待你也很是不薄,你做出那副委屈样子,又是给谁看的?你知道婉儿不能吃艾草,却又逼她吃,是想要害死她么?小小年纪,竟这样恶毒!” 他这话说的厉害,宋夫人不得不道:“明轩,三姑娘是顾家的小姐。如今顾夫人在这里坐着,有什么事,自然有顾夫人发落。”说着,略顿了顿,便向苏氏道:“顾夫人家事要紧,我们母子在这里,想必不大方便,我们便先去了。”语毕,竟不待苏氏回话,径自起身,强带着宋明轩离去。 宋明轩虽不舍顾婉,却拗不过母亲,只得跟随离去。临行之际,还回了七八遍头。 苏氏见这母子二人走了,心中石头方才落地,转而看着顾婳,一脸怒色:“小浪蹄子,你竟这般狠毒,要害你姐姐?!” 顾婳偷鸡不成蚀把米,又急又气,一张胖脸顿时成了猪肝色,眼见外人都走了,演戏也没人看,索性将篮子一丢,滚在地下,撒泼哭叫道:“我说我没有,你们都栽派给我。我晓得太太看我是姨娘养的,心里厌我,所以找出这些事情来要整治我。你们打死我吧,谁让我没有生在太太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