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破船
“赵爽要走?” 华阳宫中,华阳太后听着昌平君的话,脸上露出了疑惑。 “这不应该啊!” 华阳太后在殿宇之中踱步,喃喃一语。 成蟜被杀,咸阳的朝堂之上出现了一片真空。赵爽不想着此刻更上一步,在咸阳扎稳脚跟,反倒想要退出去,实在是有些奇怪。 昌平君凑上一步,小声言道。 “那日朝堂之上,王上对汉阳君颇有些欣赏,想要封官。可是汉阳君却辞了,而且还反过来为成蟜麾下的领民与宗室求情。白白给了那么大一个人情,却什么也不要,还惹得赵太后仇怨。臣实在想不明白,赵爽想要做什么?” 说到这里,昌平君忍不住一笑。 “难道这赵爽小小年纪,已经如那些道家的隐士一般,清心寡欲,不恋人间繁华了?” 华阳太后听到这里,也是忍不住一笑,面色一定。 “明白了,他是觉得此刻还不是出仕的机会。” “不是出仕的机会?” “朝堂之上,吕不韦本是大权在握。现在出了一个嫪毐,明摆着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他是想要躲在一旁,看热闹。” “那我们该怎么办?” “能够看热闹,不是挺好的么?该急的是吕不韦,不是你!” “臣明白了!” “太王太后,汉阳君在外求见。” 华阳太后收敛了笑容,挥了挥手。 “请他进来。” “臣拜见华阳太后!” “许久不见,爽儿又精神了许多。” 华阳太后满脸都是笑意,看着赵爽,言语之中客套,却没有了往日那份殷切。 “汉阳君与相邦走得很近,怎么今日有空来这里呢?” 昌平君坐在华阳太后下首,冷着脸说着。 “昌平君说笑了,我与相邦走的再近,又怎及得翁婿情深呢?” 赵爽这一言,华阳太后脸上笑容收敛,微微点了点头。 “爽儿此言,甚得哀家之心。与外人再怎么交好,又怎及得自家人亲切。” “太王太后说得是!” 时日近晚,华阳太后留了赵爽和昌平君吃了晚饭。 只是,看着桌案之上的菜肴,赵爽却是迟迟不动口,面带忧色。 “爽儿,菜色不合胃口么?” “不,太王太后宫中佳肴甚是美味。臣只是想着,这关中之地,有着大量的黔首因成蟜之乱,要流放临洮,心中便有些不忍。虽蒙王上恩典,少开杀戮。可这些获罪黔首,不只是要修筑,还要时时提防,胡羌的袭击。一不小心,怕是连性命也没有了。” 华阳太后抬起了头,目中闪过几分光华。 “是啊!黔首遭难,的确无辜。爽儿以为,该如何?” “匈奴势大,占据河南地,屡屡越过长城,威胁我大秦边境,实乃大患。只是我大秦,此刻还腾不出手来,应对匈奴。臣听闻便在匈奴西南之地,有一支戎狄,乃是当年鬼方之后,号为月氏。我大秦可遣使交好,通商往来,以为策应。若是能够成功,一来可以牵制匈奴,二来亦可减少边衅。” “爽儿此言,实在是宅心仁厚。哀家明白了,昌平君当在朝堂之上劝说王上,行此策略。” 一番饮宴,赵爽告辞离去。 昌平君憋着一口气,在赵爽身影离去的时候,终于问了出来。 “太王太后,赵爽这奇思妙想,想要做什么?” 华阳太后一笑,微微言道。 “此去西埵,必须经过哪里?” “雍城啊!” 昌平君脱口而出,便已然明白了。 赵太后可在雍城啊! “此策不管成败,若行,雍城可是热闹了。到时候使臣、商队,俱会雍城。人多眼杂,有些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华阳太后一笑,带着一股冷意却似比这夜间寒风更加肃然。 …… 华阳宫外。 马车驻留,赵爽做刚刚上车,就听闻一旁传来了一声。 甲士阻拦了来者,却听得长戟之外,来者拱手一礼。 “君上,相邦请君上赴府中一会。” “本君身体不适,染上了风寒,恐有扰相邦,请来使回告相邦,本君来日再来请罪。” 便在使者诧异中,马车缓缓离去,不留一点痕迹。 马车之上,卫庄坐在其侧。 “吕相与你一向走得近。怎么,人家刚刚帮了你的忙,你就这么对待别人?” 卫庄的目光带着一股野性的噬人之意,想要弄清楚这忽然的变化究竟为何? “不是我忘恩负义,只是一艘注定要破的船,跟上去也没有意思。” “注定要破?” 成蟜刚死,吕不韦气势正盛,权势正是滔天之时了。这个时候,赵爽便说吕不韦要败,在外人看来,着实有些异想天开。 不啻痴人说梦。 可卫庄的脸上,确是露出了笑容。 “如果一艘船终究要破,那么再待在上面已经没有了用处。你是想要劝我下船么?” “没错。” “危境之中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这艘船我不下。” 却见赵爽脸上带着笑意,看向了卫庄。 “阿庄!” 卫庄面色一变,表情变得很是怪异。 “还记得我们的同门之谊么?”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 赵爽吃了瘪,脸上笑容越盛。 “那我换个说法,还记得你欠我的钱么?”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卫庄的脸上有些无力,却见赵爽嘿嘿一笑,从匣子里拿出了一卷竹简。 …… 相邦府。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侍从带回了赵爽的话,他不愿意来,可是吕不韦却来不及生气。 阴冷的书房之中,吕不韦冷汗连连手微微颤抖着。 没有什么能让大秦的相邦如此,除了刚刚得知的这件滔天的祸事。 吕不韦终于明白了赵姬为何要在朝堂之上为嫪毐觅侯,也明白了赵爽为何急于转身,和他划清界限。 为此,甚至不惜退出咸阳。 只是,来不及去生气,吕不韦感觉自己已经被赵姬和嫪毐绑上了他们的破船之上。 已经很久,大秦的相邦没有如此心乱如麻,想不出对策。 久之,满腔复杂的东西情绪,终究化为了一声长叹。 “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