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现在府里的事,萧玉珠也不是事事都插手,让弟妹们先在他们府里把手练好。 别家各房还因金钱有利益之争,换到狄家这头就不是事了,狄家支出的银钱全由狄禹祥出,就是二郎三郎的打点,银两也由大房这支来管。 狄禹祥与弟弟的话是这样说的,他们出了他这长兄的门到别处立府,他不会管他们的家事,但在家中一日,他就要管他们一日的衣食住行。 而陈芙蓉与曾倩倩都不是缺银之人,她们原本手头宽松,江南那边的娘家得了二郎三郎高中的信,更是派人私下送了她们不少银子,现下只管她们要多少,娘家那处不会说个不字。 陈家自不必说,他们已从萧知远那得了不少好处,而曾家因狄家之势,现在生意如日中天,原本不好行的买卖,各方给他家大打便利之门,这且只是其一,另一道,曾家的人也想当官了,他们还要靠着狄家提点,岂会让出嫁的姑奶奶有手头紧的时候。 要说没有大嫂这尊大佛压在她们头上,陈芙蓉与曾倩倩难免会因这一朝得势冲昏头脑,可眼见之处皆是沉稳的大嫂的淡定从容,她们觉得这才是官夫人的作派,难免受其影响,跟着学了几分去,而且家中出了事,也让她们明白富贵得来不易,不一小心中了招,可不是哭几声道几声后悔就可挽回,到时权势富贵一朝散去,想拢回更是难于登天。 萧玉珠一进府就回了院子换衣,陈芙蓉放下手中的事,先过来问嫂子大伯他们今日可会回来用饭。 “今日没差人回来说要晚回罢?” “没有,没见人回来说。” “那就是平常的点,让厨房候着就是。”萧玉珠换好衣裳从内屋出来,笑着问弟妹的孩子们,“长文他们呢?” “跟他们三叔在书房认字呢……”陈芙蓉上前给大嫂整理衣袖,与她道,“长文可比之前用功了,就是长明长堰,认字也比以前认得快。” “蛐蛐呢?”萧玉珠问起了三弟妹的女儿,他们狄家唯一的掌上明珠。 “小丫头学着走路跌了不少跤,摔疼了还管奶婆子要大伯娘……”陈芙蓉挽了打扮齐整的大嫂的手,往外走去,笑着道。 萧玉珠闻言微微一笑,与弟妹温和地道,“我只管疼爱她,她是念着我的好,可我是个不经常在她身边的,只想着在着一日就疼着她一日,不逆她心意的好,可教养的事哪是疼爱就可教得好的,还是得她母亲和你为她多费些心了。” 他们要离开京中外任的事,陈芙蓉也是从二郎那听出一点风声来了,要是平时她还会谦词几句,但在对她们皆爱护有加的长嫂面前,陈芙蓉也不愿意说那么多的虚词,当下轻应了一声,与她道,“嫂子放心,蛐蛐是咱们狄家的第一个女儿,以后嫁出去了,二郎和我都要给她添分嫁妆,更何况这……” 说到这,她们正要往下下阶梯,看到了曾倩倩带着人抬梯而上。 曾倩倩正好听到了添嫁妆这话,忙问,“二嫂,你是要给谁添嫁妆?” “你说还能有谁?” “我说我家囡囡啊?”曾倩倩恍然大悟,扶了萧玉珠的另一手,笑着道,“我还道是谁呢。” 说话间,有些得意。 像别人家头一胎生个女儿,那可是要愁死个人,换到他们家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了,里里外外都这么多儿子,就一个女儿,全家上下都当掌上明珠,以后要是出嫁,嫁妆能少得了? 曾倩倩丝毫不担心女儿之事,她现在最为紧要的,还是再生一胎,且这第二胎是男是女她也不着急,先把生的数赶上二嫂再说。 “正好,”见三弟妹也来了,萧玉珠朝她们温和说,“我跟你们说点事。” 陈芙蓉一听,朝身前身后跟着的丫环道,“你们都往前走远点。” 曾倩倩已经挥帕,让跟着的下人走远。 “不是什么大事,”见弟妹们不等她多说就让下人避嫌,萧玉珠笑了,与她们道,“就是这月十号,如家七大爷要娶续弦,你们随我去喝一趟喜酒。” 陈芙蓉怔了一下,“大嫂,你要带我们去如家参加喜宴?” “亲自带?”曾倩倩也是紧跟着补问了一句。 “亲自带。”见她们面露欣喜雀跃不已,萧玉珠嘴角好笑起来,“又不是没带你们出去过,这么高兴作甚?” “穿什么衣衫才好?”曾倩倩已经喜得听不进她的话,朝二嫂就道,“二嫂,不由明日我们亲自去布铺子瞧瞧去,你看可好? 陈芙蓉抿嘴笑而不语,清亮的眼睛往大嫂身上瞄去。 其实让伙计上门来就好,三弟妹这一说,也是多日没怎么出过门了,想出去看看京中的热闹。 “去罢,去看看。”萧玉珠点了头,见两个弟妹都道了“多谢大嫂”,她不由失笑不已。 她在她们身上花的心血没有白费,两个弟妹都是好的,她们对她虽不是亲密得很,但对她却是敬重有加。 ** 暮皇后有意要见狄家妇,是在见过其长子长南后才有这么个想法,她跟皇帝的说法是想见见能把儿子教得这么好的女子是什么样的。 文乐帝一听,精神大振,当晚又打算歇在凤仪宫皇帝就道,“是应该见,你就应该多看看别人家的夫人是如何相夫教子的。” 他可是听说了,永叔那个夫人是个夫君指着南,她就不敢往北去的。 皇后就应该多见见这样有妇德的夫人,到时就知道了像她这样对丈夫冰冷无情的女人,天下找不到第二个。 一听文乐帝那口气,暮皇后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都懒于与他对答,自管接着赏手中的玉器。 文乐帝却是喜好与皇后多聊几句,他打小就在先帝爷跟前长大,受先帝爷亲自教诲,学到的学识自是不同凡响,能跟他说得上话的,除了暮家的先生,也就没有几个了,后来先帝爷因操劳过度去逝,他承了皇位,暮家的先生已经是不管皇帝的事了,他问一百句,也只能得一句暮家不插手朝政这句话,这皇宫里能跟他说得上话,能谈论大易以后的也就只有皇后了,可皇后厌他少年时顾前不顾后的作风,他又与她赌她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气,许多年里,他们都是隔着人传着话说话,那些年文乐帝心里苦都没个真能宽慰他的,因着耽搁了那么些年,皇帝也是怕了没人跟他说话的苦了,反正他也看惯了皇后给他冷脸子,所以即使是皇后不搭理他,他也能有什么想说的就一个人先说,要是皇后受不住了,还能回他句话,即使是勉强回的,皇帝也心满意足。 现在皇后不理他,他也只管说他的,“你这个不见,那个也不见,你不见,怎么就能找到着得你眼的大臣内妇?” “现在想开了就好,这狄家的夫人,是知远的妹妹,朕可不止一次听知远说过,她是个知书达理,娴静温柔的,小小应该也跟你夸过,可是?”皇后终于愿意跟大臣夫人来往了,不那么孤芳自赏,变得爱搭理人了,文乐帝有种老怀欣慰,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哪怕皇后是想着见一下他们皇儿以后的忠臣,可这也比不见的好。 哪料,暮皇后听了微皱了下眉,与皇帝道,“你这样夸臣子的妻子,可好?” 文乐帝一听,怔了一下反应了过来,顿时火大,“朕对你的好意,你哪一桩哪一天能领会对意?” 暮皇后不以为忤,淡道,“没那个意思,就别这么夸,省得你身边那些钻研的人多想,回头就把人给你抢来了。” 文乐帝听了哑然,好半会都没说话。 他其实也是有一点不敢回嘴,抢j□j这种荒唐事,他身边的人不是没干过,那次发生了这事,也是皇后自打嫁给他来第一次生气,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气得说他没那个能耐就让贤让有能耐的人来当这个皇帝,那也是宫中第一次传出他要废她的原因。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她也是会为着他生气的。 文乐帝这厢想起了往事,看着暮皇后一脸怔然,这看在暮皇后眼里,却是好一副傻像,见他好一会都呆坐在那不语,她还以为这老傻小子又一个人偷着伤心去了,只好拉了他一把,施舍了他一句,“行了,我没那么想。” 文乐帝被她一拉,被拉了回来,见她敷衍地朝他看了一眼后,就又兀自赏玉去了,他无奈地一叹,上前抱住了她,“这可是我为你寻回来的,可你看我都没看这些破玉的时间多。” “它们可比你好瞧多了……”暮皇后正仔细在灯光下看着玉块的温润的光芒,漫不经心地回道,“而且,它们没长嘴,比不上你聒噪,我当然要多欢喜一些。” ☆、第173章 要说京中的官宦夫人里,萧玉珠不是最会做人,最受欢迎的那个,比起京中众多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夫人而言,她的端庄贤淑相较之下就要比她们显得沉闷了些。 她确实也有点不好打交道,因她能帮到忙的太少,而那些她没帮到的,当然不遗余力说她的不是,借以排忧解恨。 狄禹祥向来认为妻子的身份得由他来抬,他能力杰出得以重用,妻子就是贵妇,她把该打点的打点好了就好,也无需她去看别人脸色,这一直都是他往上爬的动力之一。 他给她底气,也就用不了她去八面玲珑,自是有人上门来看她脸色行事。 他对妻子已近乎溺爱,对她所做之事没有对错之分,就好像管教弟妹之事,弟妹做得好,那是她管教有方,做得不妥,那就是弟妹们心思愚钝不可教也之错。 无论如何,在他眼里,妻子没有不对之处,偏心偏得浑然天成。 萧玉珠心道自己性子还算沉稳,心性也早已定下,尚能把持得住,若不然,长期以往,她还真免不了飞扬跋扈。 膝边还有好几个孩子要管教,小辈们也日渐长大,当大人的,如若不以身作则,很容易让孩子跟着学坏了去。 这次要去如家,狄禹祥觉得如家夫人的身份,多数要比她高,他其实还是有些犹豫,毕竟上次去妻子去如家,如家让她不愉快得很。 而且,妻子这次避免不了肯定要见到如公的那个外孙女。 如家的风波表面上算是中止,但如家不少人皆认为他狄禹祥忘恩负义,想来妻子这一去,表面上会给她礼遇,但少不了话语里的攻击,不会让她好受到哪去。 狄禹祥是个什么都会跟妻子说上一二的,在要去如家的前晚,夫妻两人照例夜话时,他跟她说了他的意思。 “如公那外孙女叫姓尹名音?”萧玉珠对他的担心左右都没提及,就问了这个。 狄禹祥一听,知道她在意着,心中好笑,嘴里也免不了有两分笑意,“是叫这个名。” 他本想戏耍她两句,但怕她红眼,还是及时补道了一句,“不及你漂亮。” “呵。”知道他是安慰她,萧玉珠也没多说,仅道,“待我明日看到人后再说。” 狄禹祥摇了下头。 他自小也是从书院同窗中听着各种荤话,下流段子,香闺秘事长大的,当官后,风流韵事也见得不少,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他自小目标明确,自记事起,念书习书占了大半时间,另一小半又在忧虑家中境况,极不愿在这些事浪费时间,所以对美人的好奇自年少那段时期过后就所剩无几,在娶了妻子之后,对这些不少男人都沉迷的美色也是无感了,尤其后来在官场浸淫,极品美人瞧得多了之后,有时甚至分不清好坏,也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那尹音他还记得,其一是因她是如公放到他面前的外孙女,他查过她,其二就是,那尹音的样貌与妻子有三分神似,她也有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 “嗯,随得你。”狄禹祥想了想,如此作答,然后把妻子的手拉到胸口放着,闭着眼睛含着笑道,“不过不许吃醋,我心中可只有你。” 萧玉珠轻笑了一声,入睡的时候嘴边还噙着笑。 但等到第二日,她领了两位弟妹进了如家,等见过如家众夫人,等如公的那个外孙女来跟她见礼后,她嘴边的笑险些有些挂不住。 这位尹音看样子十三四岁的样子,正值豆蒄年华,正是身为女子一生中最为鲜嫩的时候,尤其她那灵动的眉眼,不动都似有华光在其眼内闪烁——这个眉眼肖似她几分的小姑娘,比她灵动太多。 尤其她还这么年轻。 尹音出来,如家众多夫人看着萧玉珠,萧玉珠嘴角在细不可察一僵之后,朝那行礼的集空灵与清艳于一身的小美人轻颔了下首,淡道了一声,“免礼。” “这位妹妹,”那厢,知道如家给大伯子送人的陈芙蓉一看这小姑娘,就知道这是谁了,她想如家人既然打她们一进门来就要给他们家添堵,他们狄家现在也不是谁都怕的,不能落了那下乘去,遂笑着尹音道,“过来让我看看,你就是那个那天我大伯来如家,给他煮茶的那个?” 她这话一出,屋内所有人脸色大变,尹音的母亲,如家的姑奶奶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朝着陈芙蓉暴喝,“狄家二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陈芙蓉茫然道,“难道是没做过?” “你……”如姑奶奶气得脸上青筋直爆。 “既然做了,还不让人说啊?”曾倩倩也是奇怪地眨了眨眼,艳丽万分的脸上一片不解,“还是京里的小姑娘可以随随便便出现在男人面前?那天如老太夫人还说我们家大嫂拦着我们大伯不许纳妾呢,我还道你们家想把这个小姑娘送到我们家来当妾呢。” 如家人迎了萧玉珠一行人进客屋,这客屋里,原本还有不少来贺喜的别家内眷,这些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嘴舌厉害的里面也不乏其人,但她们委实没料到狄家的这两位夫人跟她们那个端庄得体的大嫂那么不一般,一开口就把事实全捅在了众人面前,让如家一眨眼就落了个彻底没脸。 这可是实打实地,不给如家反应就按连赏了两个大耳光。 如家的外孙女送给人当妾本就是大笑话,还送都没送出去,还让人来家里在家中打了脸,这更是大笑话中的大笑话了…… 一时之间,这外姓人都等着如家人怎么反应,皆全都往坐在主位,脸色铁青的如老夫人脸上看去。 “狄夫人……”众目睽睽之下,如老夫人朝萧玉珠看去,脸色相当的不好看,“你们家这两位夫人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那天音姐儿也不过是探望外祖,没及时回避罢了。” “哦?”如老夫人睁眼说瞎话,要是这小姑娘不是太长得像她,萧玉珠想今天她是来贺喜的,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她还真会给如家几分薄面,可如家找的这位小表小姐实在太不给她薄面了,她想给面子,都给不出来,而且,弟妹们都为她出了头,她也不想在这多有头有脸的官夫人面前折了为她找场子的自家人的脸面,遂似笑非笑地扬了嘴角,淡道,“如老夫人您这话也言过其实了些,想来不止是我,今日来的不少夫人,也看得出您家的这位小表小姐是像了谁。” 今天来的这几个狄家妇,一个比一个更不给如家的脸,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还道为何这妇人会应了如家的请,敢情是来砸如家的场,来报复来的,如老夫人想着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看来,我们家是……” “娘,”如大夫人这时从下首急走到如老夫人身边,扯了扯如老夫人的手袖,在如老夫人身边道,“就是赶巧了,这事也是我们家的不对,狄夫人心中不痛快,说道两声也是应该的,您说是不?我看这时辰也快到了,新娘子也沿着城中走过一圈了,快入府了,您还是赶紧去正堂,随爹一块受新儿媳的拜罢。” 如老夫人死死抿着嘴,没有说话,就像逃难一样在众人好奇的眼睛下急步出了门。 堂内喜气刹那全无。 人算不如天算,今天特意来观兰家女礼的萧玉珠没想一个小姑娘的出现,就让她们三妯娌在如家就跟如家对上了。 “狄夫人,您真是好大的面子,”如老夫人被如大夫人带着走了,可如家姑奶奶可没走,一身喜庆色的她现在脸如菜色,如老夫人一走,她就对着萧玉珠尖利地道,“亲自到如家来打如家的脸面来了,你们家可真是一人当道鸡犬升天,自以为有皇……” “三姑奶奶!”如姑奶奶还要大放厥词,却被如家的一个老妈子扑了过来,拦了她的嘴,躬着身把她硬往后拖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