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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这种时候会遇着几个熟人,抬手算是打了两声招呼。 便是那时候遇着楚怜的。 小小的个子,青涩的脸,在一个小水果摊位前守着,望着眼前经过的各种学生,瞧着样子可怜得紧。 有人问:“那是谁,怎么一个人在那儿。” 认识的人笑说:“镇西卖水果那瘸子的女儿,有时候父亲有事得走开一会,只能把女儿留那儿看摊。” 别人问:“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看摊?” “那没办法啊,家里穷,就指着这么点开销,他爸平常还得给人送水果呢,真没法。况且都是镇上的,也没人会拐走。” “真可怜。” “不止可怜,还挺有趣呢。” “怎么个有趣法?” “你去逗逗她就知道。” 那人真去了,跟女孩说了几句话,女孩抬头开心地笑着,他瞧出不对继而又骂,她还是笑,紧跟着他拿了两个水果起来作势不给钱就要走想看看女孩反应,谁知人站了起来,看上去是想拦,却还是局促地笑。 这下也懂了,原来是个傻的。 陈墨就在那儿蹲着,把这一幕落入眼底。 他垂着手抖了抖烟灰,吐出一口烟,垂下眼皮看凹凸不平的地面。 是乞丐是傻子的,跟他也没多大关系。 他踢了踢石头,手揣进裤兜走了。 那个年代流行唱片,流行港式歌曲,大街小巷的高中生们就喜欢留着长刘海,穿着哈伦裤,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跟电视上一样做古惑仔。 陈墨接了个事儿,学校有人得罪了谁,有人要治,叫他当两日打手去。 这镇上,谁都知道陈墨,谁都怕陈墨,就怕这人不受管制的硬拳头。 他也是个没性子的,钱够了,做打手就做,去动会儿手么,于他而言和在黑场打两天拳赛没什么差别。 一会儿工夫也就收拾了,出去的时候落日黄昏,眼角余光瞥见角落一道清瘦弱小的身子,抬眼看去,楚怜捧着几个苹果怯生生地瞧着他。 收拾了几个人,估计是吓着着傻子了。 他没理,捏着腕骨上的纱布转了几圈,准备离开。 她忽的跑到他面前拦住他,陈墨垂眼看她,就见她举起手,把手里几个苹果当什么宝贝一样递给他。 是给他的。 不懂这傻子干嘛,是什么意思,陈墨没理,迈步走了。 可经过那一次交涉,之后每次去学校那边都会注意到校门旁边守摊的身影,偶尔看人逗她,又看人发泄似的故意去找她的茬。 她永远都是那个样,笑着,像个小太阳,永远不知道熄灭似的。 看多了也就心烦,陈墨觉得无趣地拿了根烟出来点上,看她。 真无趣。 别的傻子失智是真的傻子,她倒好,整天就知道笑,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走了过去,冷眼。 “整天这么高兴,不觉得自己很傻么?” 楚怜认识他,知道他是那天的男生,莫名对他有好感,脸上洋溢着笑,朝他伸出手,说抱。 别人听见这话笑了,陈墨面上挂不住,走了。 只是后来也知道了她的背景,知道她很可怜,生下来就是这样,智力不行,唯一的父亲拉扯她长大,可是说她傻吧,有时候又不傻,基本生活常识她是知道的。 就是吧,好像脑袋里缺了一根弦,对谁都没心眼,喜欢笑,说话有些磕巴。 楚怜挺喜欢陈墨的,那种喜欢仿佛是一开始就命中注定的,见到这个人就很开心,觉得很亲切,怎么样都想和他在一起。 一个傻子的喜欢是无条件奉献的,恨不得把自己觉得的好的都给那个人。 后来熟络了,听见别人喊她,她记下了,每次别人喊陈墨的时候她也学,笑着喊他墨,磕巴地串联起来听着就像墨墨。 陈墨不喜,冷眼叫她别这样叫,她还是喊他墨墨。 别人都笑,陈墨就叫她滚,楚怜害怕,往后退,怕他生气,下一次就退到人群之后远远地望着他,不敢去打扰。 陈墨始终记得那时候她的喜欢有多卑微的,说起来也可笑,明明是个傻子,也还知道卑微,知道自己没资格就不凑上来。 她也知道痛,别人故意绊倒她的时候,流血了她知道疼,会哭。 陈墨也惹过她哭,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打拳赛,那是十连胜之后的失败,他在场地上躺了一分钟,最后爬起来,无动于衷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拿了钱像往常一样背着背包淡然离场。 楚怜却追上来,一直默默地跟在他后头走。 一条马路很长,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了长长一条。 陈墨低着头,停下脚步,她也停了下来,默默攥紧手,直到陈墨冷漠地回头。 “再跟着我就把你打成黑场里那样。” 她知道他的低气压,也不敢上去,可站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抬手,递了瓶药过去。 陈墨神色是动也没动一下的,直直盯着她。 楚怜害怕得开了口,道:“抹、抹药。” 口齿不清那样子可笑得紧。 陈墨冷笑。 她把手往前凑了凑,却被他将东西扔了,叫她滚。 楚怜低着头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