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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山庄像是尚未从喜悦中醒过来,沿途的鲜花铺满了整座山庄。 徐兰庭一下车, 心就往下沉了沉。他眼前, 是鲜花铺就的路, 是伫立两旁迎接的仆从,连乐队的乐师都翘首以盼,静静等待。 所有人, 都在等。 都在等陈竹回家。 徐兰庭深吸口气, 沉声说:“都撤了。” 老管家一见徐兰庭的模样就吓了一跳, 他也没敢多问,忙不迭叫人将装饰物都撤下。 徐兰庭缓步走进大厅,饭桌上的菜肴已经热了很多遍,鸡尾酒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他看着满桌的残羹冷炙,忽地一笑。接着男人抬手,狠狠扯下桌布。 盘子叮咚碎了一地, 酒水泼洒,桌上的蜡烛沾了酒精轰地烧起来。 底下人都吓得不轻,眼见火舌一路顺着桌布烧到了窗帘,众人尖叫着、慌忙地找水救火。 混乱之中,男人站在火光前, 幽深的瞳仁里满是烈焰的倒映。 他眯了眯眼,颓然地看着他精心准备的一切化为灰烬,看着那个小兔子蛋糕飞速地融化在火光中。 “三公子…”老管家担忧地望着面无表情站在火光前的男人,“三公子?” 徐兰庭低头,以手抵住额心,冷声说:“徐伯,将家里这几天的监控全部调出来,还有陈竹的房间——”他一边说,一边朝陈竹曾经住过的卧室走去。 男人异常的冷静更加让人担心,老管家只能按着徐兰庭的吩咐将监控都调了出来。 可是他看着监控里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年,怎么也弄不懂,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老管家敲开房门,本以为徐兰庭会竭尽所能地将房间查个底朝天,可一推门进去,他只看到徐兰庭有些颓丧地坐在飘窗的小沙发上,目光远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公子?”老管家说,“监控都已经调好了,您看看?” 男人的声音沙哑,“不用了。” 徐兰庭的状态实在是太差,老管家有些不放心地走近。 走近了,老管家才发现小沙发上还有一张字条。 徐兰庭苦笑一声,字条边缘已经被他捏得发皱。 “食宿费、医疗费…”徐兰庭忽地低声笑起来,可那声音却带着隐隐的崩溃,“他还真是,什么都不想欠我。” “欠条,”徐兰庭咬着牙,“又是欠条…我们之间的全部,就是这么一张欠条。呵…” 男人忽地垂下头,将脸埋进掌心。 那一张欠条轻飘飘落在了地上,老管家俯身捡起,看见上面笔锋凌厉的字迹,不曾想,看上去那样温柔的孩子字迹却如此不羁。 欠条上将这几天的食宿费都算在了其中,老管家叹了口气,“三公子,陈竹先生既然写了欠条,就表明他不会一直消失,总有回来的一天。” “是啊。”徐兰庭抬眼,眼底满是红色的血丝,“可是徐伯,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不堪…他宁愿放弃前程,离开家人,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他再也说不下去,徐兰庭根本不敢想,他的阿竹…连英语都说得磕磕跘跘的小孩儿,自己一个人孤身在国外,要怎么活下去。 比起愠怒,更折磨徐兰庭的是迟来的自责和心疼。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他自问已经竭尽全力地挽留,也做好了跟陈竹共度余生的打算… 甚至,只要陈竹愿意,他们马上就可以为彼此戴上那枚象征永恒的戒指。 徐兰庭终于肯将自己的所有放入天枰之中。 精于算计的男人生平头一次不计代价地交付自己的全部。 可徐兰庭等来的,是陈竹的离开。 陈竹以最狠,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打碎了徐兰庭关于他们未来的全部想象。 徐兰庭不明白,他的全心全意为什么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他迷茫至极,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的阿竹回来呢? 迷茫、不安、自责愧疚——所有软弱的、徐兰庭曾经鄙夷的情绪,铺天盖地地囚困着他。 他一脚踏入了红尘中,跌入了陈竹亲手布下的深渊。 他无从挣扎,也不想挣扎。 随着舆论的发酵,徐兰庭进派出所的新闻迅速传遍了整个圈子。 而徐兰庭没有一点休憩的间隙,他必须整理好所有的情绪,飞快地应对一切。 否则,那群时时刻刻紧盯着他位子的人,随时会跳出来撕咬。 可徐兰庭只是久久地坐在飘窗前,迟迟没有动作。 “三公子,夫人刚刚打来电话问你这边的情况。”老管家看着徐兰庭黯然的模样,叹息,“她说,您再不给外界一个交代,家里那群人…” 徐家群狼环伺,徐永连更非良善之辈。徐兰庭必须随时以万全的的姿态面对一切,否则一着不慎,他这些年的心血就会付之东流。 可徐兰庭只是淡淡地说:“你说我现在放下一切去追他还来得及么…” 阿竹是不是还在因为我错过了他的生日生气? 那我现在放下一切去挽留他,还来得及吗? 老管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男人,竟有些不认识徐兰庭。 他所认识的三公子,不会为了任何事而放下徐氏。甚至是徐兰庭自己,都排在徐氏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