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互换一
“……弗雷德?弗雷德!” 原本急促跳动的心脏几乎是一瞬间就僵硬了下去,凌冽的刺痛顺着气管席卷而过,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每一口空气都凉得彻骨,像是块块锋利透明的玻璃,极狠的刮过我的每一块皮肉。 眼前一阵泛白一阵模糊,似乎我不管再怎么喘息也没法真正呼吸到一点真正的空气。力气飞速流失,那些苍白而疲惫的面容终于彻底的消融。 我陷入了浓稠的黑暗之中。 …… 弗雷德漫不经心的四处望了望,又随意选了个方向,继续往前提提踏踏的走。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已经死了。但他并没有什么后悔与绝望,只是有些微的遗憾。 他绝不畏惧死亡。但不免会为自己还未展开的精彩人生发出一声叹息。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至于他的家人们,他有信心他们能从他带来的阴影之中走出。他会等着他们再一次的团圆。 所以他的心情其实很平静,甚至还有点不错。 直到这空旷无比,似乎只有他和白雾两个存在的空间中,遥遥远远的飘来一道似熟悉似陌生的女声,听得他浑身一震。 “……弗雷德?” “小青蛇?”他陡然一惊,之前那些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心情几乎是瞬间就被清空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痛苦。 他怎么能把她忘了!他怎么能! 我的小青蛇…… 他立刻就追着声音飘来的方向冲去,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嘶哑,痛苦。 他眼前甚至直接浮现出了舒曼泪流满面的面容。她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哭着,令人窒息的绝望铺面而来,都要把他整个淹没。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再不去找她,她会崩溃的…… 弗雷德不住催促着自己,身边的云雾越来越淡,那个他原本铭记于心的场景则渐渐清晰了起来。 但他并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一点,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越来越真切的姑娘。 和那个现在已经是凄厉到泣血的声音所表现出来的不同,舒曼并没有哭泣,相反,她还紧紧咬住了嘴唇,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现在已经惨白到了吓人的地步。 弗雷德感觉自己的心脏都痛苦的扭曲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把她搂进怀里。 舒曼原本一眨不眨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僵硬着的身体也微微晃了晃。他的心脏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朝她伸出手—— 但那也只是徒劳,他只是无力的眼睁睁的看着他偷偷放在心尖上的姑娘闭上了那双幽绿的眼,像一片冷风中的落叶一样,极轻又极重的倒了下去。 “不——” 突感一阵眩晕,他猛得坐了起来。 “小青蛇!” 他差点就撞到一张熟悉的脸上,对面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才险险避开。 那真的是一张他极为熟悉的脸,面上的表情却是极为陌生的。不再是慈蔼、温柔、愤怒、甚至是难过,那些他所见过的表情通通不是,那张面容上所呈现出来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 那是他从未想过会出现在她面上的神色。 弗雷德怔住了,呆呆唤道:“妈……”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呆了一下。莫丽露出一丝困惑,而弗雷德则直接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柔软而细腻,没有一点凸起。 他再慌忙的把手放下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双极漂亮的手,骨节皮肉都是那么的秀美,精致的像是大师精雕细琢而出的珍品。 而他对这双手的主人也非常熟悉。那个人同样拥有一副异常精致的容貌。 舒曼·福利。 弗雷德反复的看着面前这双手,一时之间竟没法有任何想法。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几乎每一道嗓音都来自于他最亲近的人,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扭头看去 乔治——不、不是乔治,那是他自己。他自己的身体慢慢坐了起来,疲倦的揉了揉被磕碰到的额头,缓慢的睁着有些茫然的眼睛扫视这周围的一切。 而他的母亲已经冲了上去,大力的拥抱他,眼泪已经滚了下来,就沾在他的脸上。 他露出了一个极其懵逼极其不弗雷德·韦斯莱的表情,求救似的又望了一圈,望到这边时目光猛得一凝。 弗雷德很慢的冲他勾出一个笑容。本不属于他的心脏跳得飞快。 “……弗雷德?” 他听见自己的嗓音似疑问似陈述似的响起,他面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几乎是欢悦的冲她点头,“小青蛇!” “……” 那不过是一瞬间,弗雷德从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可以是如此的丰富多彩,复杂的凝固成一团,最终却什么也读不出来。 只归于一片空寂。 “……那个,韦斯莱夫人。”停滞半刻,舒曼转回莫丽那侧,她顶着弗雷德的脸用着他的嗓音说,“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我似乎与您儿子交换了身体。” 她嗓音平平,语气疏离,听得弗雷德原本莫名激动的心情被骤然泼上了一盆冷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或者说,终于想起了什么。 他们早都从那种暧昧亲昵的关系中脱离了。大约有一整年的时间没有任何通信。 他用力的抿了抿唇,又掐了一把掌心好让自己清醒,今天的情绪波动激烈且频繁,再加上是真·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的大脑确实还有些混沌。 ……咦,他现在用得难道不是舒曼的大脑吗? “……” 这个问题过于复杂,也不怎么重要。弗雷德决定不去管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互换身体,而这种互换又什么时候会结束……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一个好好利用,就能彻底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修复关系甚至、甚至更近一步的绝好机会。 飞快的盘算完毕,弗雷德站了起来,在众人奇异的古怪打量中走到了另一个被这么打量的主角面前。 “小青蛇,”他很轻柔的唤她,结果发出来的嗓音先让自己心尖酥了一把,而对面舒曼扭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倒搞得他也有些奇怪了,“我们需要谈谈。” “是吧。”和他不同,她似乎很难适应他的身体,表情和嗓音都说不出的古怪,以及冷淡,“不过我先建议你和你的家人先谈谈。” 她移开了目光,对于他站着而她坐着的局面似乎有些难受,又或者是因为不习惯直接这样看见自己的脸?就这样别别扭扭的继续说:“因为你前面出事……他们都非常难过。” 当然了,这件事弗雷德也知道。但、但……现在这种局面,就是他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先顶着舒曼的脸冲他们笑了笑,用很随意的语气道:“不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吧?”说着他就夸张的打了个抖,“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真可怕。尤其是你,兄弟。” 他转向乔治,嘴角咧开一个坏笑,“你这是什么恶心的眼神啊?该不会发现爱上现在的我了吧?瓷娃娃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的吧?知道了眼睛不得哭瞎。” 这几话下来,大家的表情都正常好看不少,倒是都有了想对他动手的冲动,但他现在又顶着舒曼的壳子,一时只能手痒,只有莫丽过来搂着他不肯放手。 他估计也只有叁岁前才享受过这种待遇。 弗雷德翘起的唇角在重新对上舒曼面无表情的脸时慢慢又坠了下去。 心情也是。 他眨眨眼,把唇角又提高了一点,“也不知道我们究竟什么时候能换回来……我们谈谈接下来的计划?” 舒曼抿起唇,别扭的目光突然直看了过来,和表情一样平淡。 “先做长期准备吧。”她淡淡道,“准备好复方药剂。” 弗雷德眼神一凝,刚要开口,但她明显不愿给他这个机会。 “那些材料不容易找齐,但好在用钱总是能买到的。而我现在还是霍格沃兹的校长助理。” 现在弗雷德已经完全没有了笑的心情,面容也冷淡了下来。 舒曼看他一眼,面上似乎飞快划过一丝讽笑。 “而在复方药剂准备好之前,我们估计要先代替对方活着。不过你不用担心,”她就如同背书一样毫无感情和起伏的说着话,“你这边的家人都是知情的,没有需要特意瞒着的对象,而我没有家人。所以你可以拿我的身体随便活着。” “我没有担心这个。”弗雷德沉沉的说,即使他努力想让自己回到之前那种轻快的节奏也于事无补,他发现自己可能高估了自己,即使他无惧死亡,但他仍然无法直面这样冷淡的舒曼。 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她对他的疏远与冷漠,甚至还有隐隐的排斥。往日的亲昵与调笑就像是他自己胡乱编出的幻觉一般。 他活该。他知道自己活该。他也还深刻的记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那些隔阂,那些冷漠,都是他自己亲手划下的伤害。 所以他就更加的痛苦。 收回思绪,弗雷德勉强笑笑,“我是想说,你有什么计划,需要我这段时间替你完成的吗?” “那个也没有什么。”舒曼垂下眼帘,盯着她现在的那双手,“一会儿还要继续打仗吧?你还要参加吧?不如先适应一下我的身体?先看看魔杖吧。” 弗雷德紧紧的盯着她,而舒曼则一直盯着那双手,好像是在观察上面的茧子和染上的色素斑点一样。 又停了一会儿,她终于换了一个坐姿,然后从旁边捡起他的魔杖递给他。 “都说魔杖选择巫师,”她垂着眼帘,语气有种漫不经心的冷漠,“也许它就是追随灵魂的选择呢对不对?你还是先用你自己的试试看吧。” 弗雷德伸手,捏住了魔杖尖,但并没有要把它拿过去的意思,他依旧紧盯着她,语气不能再柔和,“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你有相关的计划吗?” “有啊。”舒曼嘴角一动,又是一个飞快的讥讽般的笑,他现在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长相问题了。 不过那不是重点,他现在觉得一颗心又都鲜活的跳动了起来,“是什么?” “移民中国。” “!” 掌心一阵尖锐的痛,他才恍然察觉舒曼微微留着的一点指甲已经掐入了掌心。那颗刚刚跳动起来的心脏又重新回到了深深的冰河之中,再无起伏之力。 舒曼又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拧起了眉,“不过现在这个似乎是不成了。你也没法替我移不是?” “不过我是签了一整年的就业协议的。估计这后续也有不少这个校长助理的活儿。教授又早都不耐烦当这个校长了,估计会立刻撒手不管趁早换人,我的工作又得多一堆。” 她现在这样皱着眉絮叨个不停,弗雷德看着她,思绪又有些恍惚,好像一瞬就又回到了那个香气馥郁灯光温暖的厨房,六年级的舒曼拽着一点他的袖子,眉飞色舞的跟他讲自己新学的花样。 他突然感觉眼眶有些痛,像飞进去什么砂子。 “要不后面我们再顺便和教授们也讲一下我们的情况吧。”最后她这样说,“也算让我们的生活都回到正轨。” 我们的正轨?各不相干吗? 弗雷德提了提唇角,指甲又一次险些扎进肉里去。 “现在就先这样吧。”舒曼想好了,自顾自的点头,完全不想管他的反应,“不过我还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暂时代替处理一下的。” 他忙提了点精神,“什么事?” “如果一会儿遇上了西奥多,替我道声谢吧。”舒曼轻描淡写的说,“多谢他装没看见我不止一次。” 弗雷德面上的肌肉不受控的抽搐了一下,他捏紧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发苦但还是要若无其事的道:“好。” 他答应的这样利落,舒曼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唇一勾竟然笑了出来,语气是这一天以来最温和最柔软,像极了当年,“那谢谢你啦。” 她为了他—— 在跟他道谢——? 弗雷德强迫自己转开了眼睛,心口发闷,几乎要呕出血来。 “那就这样吧。”就好像他是答应了她什么不得了的要求似的,舒曼的心情似乎一下变得很好,语气也不再那么冷冰冰了,她试着用手硬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大概是还是不怎么适应这幅身体的缘故,她皱了皱眉。 “复方药剂……”弗雷德听见她这样低声念叨着,心情变得更糟了。他低着头搓了搓指尖,开始转脑筋想着新的话题。 看来他必须趁着复方药剂熬出来前和她和解…… 他……他知道他之前实在是太过分……但也许认真的道歉是能得到一点原谅的呢? “那……”舒曼飞快扫了围着他们的人一眼,有些拘谨的举起拳在嘴边清咳了一声,“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圆了?斯莱特林那边……呃。” 她卡了壳,显然意识到用一个大名鼎鼎的格兰芬多身体去处理斯莱特林的事务是绝对不现实的,所以她又硬生生改了口,“……也没有什么事。我想大家不如就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一会儿也许还会有场恶战。我就先……” 她眨眨眼,显然是在费心给自己找逃离的理由,“去一下盥洗室?那一会儿——” 最后一个单词卡在了她的嗓子里。弗雷德顶着周围人一瞬就明白过来的古怪眼神以及他自己那张脸上又青又白的神色,差点就憋不住要大笑出声了。 当然他还是想娶媳妇儿的。好歹费力憋回去了。 舒曼傻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一下承受了惨绝人寰的暴击。嘴张张合合,半天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睛干脆连焦距都没有了。 呆了半天,她突然扭头朝他转过来,嗓音里已经带上了可怜的哭腔,“那怎么办呀——弗雷德——” 她紧紧咬住下唇,双手也搅成一团。 这种神情和动作用他的脸他的身体做出来当然是很滑稽可笑的。但是弗雷德就好像看不见一样,呈在他眼中的,还是那个漂亮得心怜的姑娘。 就好像有一块沉重的大石一下被搬开,他心下松快,唇角也自然的带上了笑意,“没事的,”他朝她走过去,安抚道,“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这句话并没能解救困境中的舒曼,她垂下眼睫,手指更紧的搅成一团,好像马上就要哭了。 弗雷德试着伸出手,慢慢搭在了他自己的胳膊上,没有受到任何抵触,他又松了口气,心情好得不得了。 “没关系的小青蛇,”他轻快的说,语气就和当年一模一样,“有我呢。我会帮你的。” 舒曼抬头,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又重新垂下去,眼神似泣似怨,还有着明显的怀疑,但语气却安定了不少,只委屈道:“可是……” 弗雷德扫了一眼周围人的神色,他们面上的表情都快扭曲了——一定是憋笑憋的。他就知道他们想看他的笑话已经很多年了,现在看着他的脸上露出这种娇滴滴的表情一定是想笑疯。尤其是他的那个同胞兄弟。乔治对上他的眼神后冲他坏笑着挑了挑眉。 弗雷德也挑了下眉,这幅表情用舒曼冷艳的面容做出竟别有一番风情,舒曼呆呆的看着他,“那、那个弗雷德,”她吞吞吐吐的说,“你能……别拿我的脸做一些奇怪的表情吗?感觉怪怪的。” 她现在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几分钟前她故作的冷淡,跟他说话的语气十分柔软,还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娇嗔。 这让弗雷德差点就以为他们不是交换了身体,而是直接回到了决裂前的日子,一时心下放松,随口就回道:“我不能用你的脸做奇怪的表情?那你现在不是还想用我的身体去盥洗室?” 舒曼傻了,她啪的一下打掉了他还搭在她胳膊上的手,跳脚道:“弗雷德·韦斯莱!你!你!” 她面上飞红,一双眼漾着亮亮的水光,显然是羞恼到了极点。弗雷德却真的要忍不住笑了,一把拉着她就往前走,“那就算我不对?好啦小青蛇,你不能这么小气——” “我、我小气?”舒曼就这样被他拉着走,被他这倒打一耙的话气到满脸通红,“弗雷德·韦斯莱!你太过分了!” “有吗?”他笑嘻嘻的回道,“那可多谢夸奖。” “……” …… “噢!”乔治抬手捂住眼睛,也忍不住噗噗笑了,“你们别这样看我,我可是个正常人,和弗雷德完全不一样。” “噗哈哈哈哈哈哈!不过你们这次是真的不用再担心分不清我们俩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管怎么说,他的兄弟并没有离开他们。这个事实都让他们一家人心情极好,战争的阴霾几乎掀不起任何波澜,所以乔治干脆不忍,毫无保留的就大笑出声。 “嗯咳,”莫丽清了清嗓子,她虽然放松,但还是有几分忧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面还能不能换回来。” “现在完全不用担心,妈妈。”乔治笑着答道,“我看弗雷德要开心疯了,巴不得多换几天。多难得的一个求和机会……” 一家人目光齐刷刷的看过来,他愣了一下,就笑着摆手,“不用这么看我,我也没比你们多知道多少……” 他的笑容敛了一下,“我只能说曾经一度我以为我们能一起举办婚礼。店里连做生意的猫头鹰我一不注意都已经飞去霍格沃兹了。” 他看出众人眼中划过的明显波浪线,又耸了耸肩,“当然了,最后没成。他干了件大蠢事,”他回忆起弗雷德不分青红皂白的嘲讽完又强吻人家姑娘的丰功伟绩,不由得摇摇头,“两只猫头鹰只负责生意一整年了。” 众人又心照不宣的对视,点头。 “当然了,”乔治扬起唇角,“我觉得现在准备婚礼也不是很早。” 大家这次又一起露出了神秘古怪的微笑,望向他们之前消失的方向。 是啊,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