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记五
弗雷德吃饭的时候我也试着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然后托着腮望着他。 弗雷德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他干脆伸出左手挡在我的眼前，“别这样望着我，小青蛇。”他喉头滚了滚，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无奈的咽了下去。 “为什么？”我躲着他的手，他却好像知道我的行动路线似的，手一直牢牢挡住我，我干脆飘起来到他的另一边坐下，“以前不管是在霍格沃兹的厨房，还是在我家……我不是都这样的吗？” “就是因为以前你都是……”弗雷德停了下来，垂下眼睫落寞的笑了笑，“我以前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坚强勇敢的人……现在看来我是太高看自己了。” “你别这样说！”我急急打断他，“你别这样，弗雷德……你这样我、我会觉得自己是个……是个罪人……” “你不是。”他简短的说，“我才是。” “弗雷德！” 他抿起唇，我知道他又开始了……他总是这样任性……只能先叹口气转了话题，“这个是韦斯莱夫人做的还是陶瓷做的？好吃不？” 他定定看了我半晌，最后才低头翻了翻自己的饭盒，“是妈妈做的。明天我带你回家给你们做介绍。” 我被他这句话戳的又有点想哭了，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好吃吗？” “好吃。”他郁郁的答道，依旧在搅他的饭盒，只把里面的饭菜搅得快像当年的土豆泥了……“我之前还想过一定要把你和妈妈介绍认识，你们光交流做饭心得都应该能聊好久……” 我又吸了吸鼻子，强笑着打断他，“那给我吃一口吧，你愿意吗？” 弗雷德一下抬起了头，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你……能吃？” “都跟你说了我不是幽灵，是鬼。”我转了两圈，“你愿意吗？” “嗯、嗯。”他讷讷的应着，把饭盒往我这边推，“你快吃！” 他这副模样可真少见……今天我又见了他多少不常见的样子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凑到饭盒跟前，“你怎么老是把饭弄得黏黏糊糊才请我吃呀？弗雷德？” 他干笑了两声，“以后……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我垂下眼帘，依据上辈子胡乱看得那些杂乱的古籍，冲那个饭盒慢慢吸了一口气，竟然真的尝到了饭菜的味道。 我不敢多吸，只略微尝了一口就赶快退了回去，“真的很好吃，”我歪着头微笑，“你妈妈手艺真不错。” “这就完啦？”弗雷德有点发愣，抬起眼古怪的比划了一下我刚刚的动作，“你就这样——吸了一口？” “我再多吸几口，你就没法吃啦。”我微微笑着，“你就是现在吃应该都不怎么好吃了。能让我尝一口都很好啦，谢谢你弗雷德。” 弗雷德拿过饭盒又试探性吃了一口，“真的没有什么味道了……”他喃喃的说。 “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我笑眯眯的说，绕着他转了一圈，“有没有被震惊到！这就是东方鬼魂和西方幽灵区别的表现！啊！” 我突然兴奋起来，“一会儿我们就去买衣服！然后你烧给我！我应该就可以换衣服啦！” 好开心！我不用再穿着这身校服啦！ 弗雷德低头扒饭，慢慢应了一声。 我又美滋滋的转了两圈，“我要多买几件衣服……” 一想到可以换衣服了我就开心的不得了，其他什么也顾不上了，飘到弗雷德身边催促他，“快一点嘛，弗雷德，我们一起出去！” 我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抿起唇笑，“我们还没有一起逛过街呢。这算不算约会啊？” 弗雷德放下叉子，“你把那次去霍格莫德村忘掉了？难道我没有陪你逛那么多家无聊的店铺？” “那算吗？还有什么是无聊的店铺？你逛的时候看起来可比我兴奋！”我立刻反驳他。 “那哪里不算？我早早就邀请你了！还一大早就去你们交际厅门口等了你好久！” “你那算邀请？说的那么含糊！还有！”我叉起腰，“乔治要陪瓷娃娃！李胳膊还没好！安吉丽娜因为你们被禁赛气疯了！难道不是你实在找不到人陪你才拉我凑合的？” “……不是。”弗雷德声音低下来，他的眼睫飞快的呼扇了两下，最后还是深深的凝视着我，“那些都是我骗你的。” 我呆住，只能听着他用格外深沉温柔的声音轻轻的说，“没有乔治，没有李，也没有安吉丽娜。只有你。我从一开始，就只想邀请你一个人。” 我的眼泪几乎是立刻就涌了出来。 “后来我一直想……可能至少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我低着头，死死盯着地面。 原来我们错过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再也无法回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抬起脸毫无破绽的微笑着，“行啦别解释啦，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爱翻旧账的人。所以你还是赶快吃饭陪我去买衣服吧。” 弗雷德睁大眼睛，好像还想说什么，我立刻上下晃了一下打断他，“你快点吃，我去隔壁看看我以前的衣服都还在不在。” 说完我就拧身直冲墙壁，再与他对视下去我怕我真的会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大哭。 但我明明又知道，这是我做不到的。 ……我还没有做过，就再也没有办法这样做了。 我在隔壁平复了很久心情才慢慢恢复过来，拍了拍脸挤出一个正常的笑容，这才重新飘回去。 一回去就看见弗雷德呆坐在那里的背影，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变化过姿势，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真的变得太不像他了……舒曼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你居然把弗雷德这样热闹活泼的人折腾成这个样子…… 我叹了口气，慢慢飘过去。他还在发呆，叉子上还插着一块肉就被随意的扔在一旁的盘子里，饭盒里的东西和我走之前根本就没有多少变化，仍有大半剩在那里。 他一只手松松的搭在桌子上，手指自然微微蜷缩着，另一只放在膝盖上的手却紧紧攥着。我真的好想捧着他的手让他放松一点，不要这个样子对自己……不值得。为了我这样，真的不值得。 但是我做不到。 所以我只能挤出轻快甜美的声音，“嘿弗雷迪！” 他整个人震了一下，抬起来的眼睛湿润着望着我，他的嘴唇颤了几下然后挤出一个轻轻的笑容，“……你刚才喊我什么？” “弗雷迪呀……”我用力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害羞，“怎么啦？我现在都不能叫你的昵称吗？” 他怔怔的望着我，笑容越来越大，眼神却越来越让我觉得他要哭了，“……当然啦。你当然可以叫。”他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声音的颤抖，也用力清了清嗓子，“如果你都不行，那世界上就没有人可以喊了。” 我捂住脸，他现在说话真好听……听得我心尖都在颤。……也听得我好想哭。 “行啦，”我放下手微笑着说，“我们去买衣服吧。” “好啊。”弗雷德低头了一瞬，再仰起脸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他平时笑嘻嘻的模样，“我也终于要体会一把传说中的陪女友逛街——” 他站起身吊儿郎当的伸了个懒腰，“你不会舍得像传说中的那样折磨我吧小青蛇？嗯？你那——么喜欢我——” “呸呸呸，”我瞪他，“我才没有那——么喜欢你呢。你的脸皮一定比城墙拐弯还厚。” “没你厚。”弗雷德脱口而出后怔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过来笑道，快得就好像刚刚的怔忪只是我的幻觉，“你是没有那——么喜欢我，只不过是那————么爱我嘛，我懂的。” “那你多爱我呀，”我飘在他旁边小声嘟哝着，“那-么爱？” “那————”弗雷德一口气拖了好长的腔，最后才得意洋洋的下了结尾，“————么爱。” “别呀，弗雷德。”我轻声说，“不要那么爱我。就像之前那个样子就行……” 我低下头去，又慢慢重复了一遍，“别那么爱我，弗雷德。” “当然最好是不要爱我。一点儿也不要。”我努力微笑着，“但是我还是有点自私的，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爱我。但是不要多，弗雷德。弗雷德……” “不然你会很辛苦的。” “我甘之若饴。”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重复第二遍的时候声音终于哽咽了，“我甘之若饴……” “我都晚了这么久了……你连我赶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小青蛇？”他的目光终于显露出原本藏的很深的痛苦与绝望，“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小青蛇……你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