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页
两人连同佣人一起,迈出了明亮的石室,开始向山洞外走。山洞内此刻光线极暗,沈朝阳在最前方走,前进却不受什么阻碍,他间或叮嘱道:“小心脚下。” 王倾便低低地应上一声,跟在沈朝阳的身后,借由昏暗的光线,看沈先生虚无却叫人安心的背影。 两人终于出了山洞,宋秘书等在洞口处,道:“晚饭已经备好了。” 沈先生“嗯”了一声,便领着王倾向餐厅走去。半路,王倾忍不住道:“你且等一等,我去帮你做些吃食。” “无碍,你之前做的吃食,有多余的,我吃那些便可,现在天色已晚,不好叫你再劳累。” 这番话道得王倾又感动又寻不出理由拒绝,只好听了沈朝阳的安排,但真正上了餐桌,才发现餐桌泾渭分明地分成两边。 一边是厨师们做的美味佳肴,一边是王倾之前做的饭菜,还是之前剩下的,无论色香味,都远达不到合格线。 沈朝阳挥退了佣人,神色镇定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便吃,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又道:“我只有吃你亲自做的食物,才能品出几分味道来。” “莫要寻我开心。”王倾当沈朝阳所说的是夸张的赞誉。 “并非寻你开心,”沈朝阳的视线投到了王倾面前的盘碟上,平静道,“我幼时尚能吃到食物的味道,但十四岁那年,突然失了味觉,药石无灵,直到遇到你,方才寻回味觉,品出吃饭的乐趣来。” “怎会如此?”王倾此刻已信了大半,他心中竟生出一丝心疼与担忧来。 “我也不知晓为何会如此,食物过了你的手,经过你的烹制,方才有味道,”沈朝阳的脸上露出了极浅的笑,却真实得叫人生不出推拒的想法,“我这怪病得了十余年,却被你治好了,你是我的药。” 王倾的身体不自觉地向沈朝阳的方向前倾了少许,开口却傻乎乎地问:“这病会不会损伤你的身体?” 沈朝阳顿了顿,他没想过,王倾得知真相后,问的第一句竟是这个。 王倾目光灼灼,脸上带着一丝隐忧,是真的在替他担心着,而非窃喜于自己握住了沈朝阳的一个弱点。沈朝阳见过太多人贪婪算计的眼眸,他知晓王倾是个好人,却未曾料想过,他竟真的将自己视作极好的友人,坦诚相待——映衬着自己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思,过于圆滑世故。 “虽无药可救,但除了影响食欲,其他并无大碍。”沈朝阳倒是还记得回了王倾的话。 王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如此便好,我是你的厨子,自然要为你做饭。纵使我离开沈宅,但凡早饭、午饭、晚饭,我亦会做成两份,递到这里,也当是报答你救我、护我的恩情。” 沈朝阳却并不怎么高兴似的,反问道:“你要离开?” “我同金曼已经彻底说开了,就不好再多留在沈宅,”王倾颇有些不好意思,低垂下头,话语却很坚定,“我已经叨扰良久,又白拿着你的厚实工钱,实在是心中有愧。” “你不必心中有愧,我方才说道,我需要你做的食物,你我乃是雇佣关系,谈何愧疚?”沈朝阳久违地感到了愤怒,他攥紧了手心,话语虽然依旧,但却要极力控制。 “我方才说过,纵使我离开,依旧会为你制作饭食,”王倾抬起了头,一双眼眸通透却固执,“沈朝阳,我将你视作朋友,我做不到再借助在你家里,我亦有手有脚,应当回我的家里,寻一份工作了。” “你已与我签订了合同……” “沈朝阳,放我走。” 两人的目光相接,王倾正对上沈朝阳浅褐色的眼眸,但他一点也不惧怕对方的气势,道:“我若留下,便是利用你生病,厚颜无耻之举。” “我不该告知你此事。” “纵使我不知晓此事,我亦是有手有脚的男人,亦不会在沈宅内久留。” 沈朝阳抿直了嘴唇,他并未说出他为金家人放过王倾做出的布置。纵使事出有因,金曼与王倾这段爱侣,到底是他亲手拆散的。 更何况他对王倾的心思早就不再单纯,他本想温水煮青蛙徐徐而进,却不料青蛙是个固执性子,水尚未热,便因为水里掺了些别的东西,噗通一声跳了出去。 他心中生出了些许无奈,本打算借由告知“真相”增进关系,顺利成章将人彻底留下,却不想成了对方执意离开的理由,归根到底,还是他将王倾视做了普通人。 王倾当然不是普通人,他只是过于好了些。 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除非采用强硬手段,沈朝阳是留不住王倾了。 他也从愤怒的情绪中剥离出来,重新变得冷静而理智,他终于说道:“再过半月,是我的生辰,待过了我生辰再走,可否?” 王倾抿了抿嘴唇,点头道:“可以。” 两人面无表情地吃过了饭,沈朝阳依旧照例送王倾回房,王倾推辞了两次,但沈朝阳紧跟着他,他便也不敢太过强硬——他所有的勇气,几乎都在方才耗尽了。 王倾早就打着离开的主意,一则因为叨扰他人,并不太合适,二则是因为他本能的直觉。 沈朝阳态度虽然温和,但也强势地插入了他的方方面面,周围的佣人仿佛都是沈朝阳的眼线。 王倾在沈宅内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所有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仿佛他也是沈宅的主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