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呸，不守妇道不要脸，田桑枝唾弃，就是欺负老顾家的男人老实厚道。 “小刀，去厨房把锅碗给洗了。”中午那一大家子吃的饭碗，到现在还没有洗，田桑枝有意的。 她不能白养孩子，顾小刀现在还不能下地干活挣工分，那家务活总要学着做。 小风傻傻的，牵着哥哥的手说道：“哥哥，我帮你一起洗。” 最厉害的是顾小鱼，抓起地上的烂泥丢过去，“你和铁柱儿中午偷偷吃鱼鱼，给我们吃剩稀饭，才不给你洗碗。” 他虽然才三岁，好歹从小有个亲妈在，气势比两个哥哥强多了，“婶婶明天就带我们做大汽车找叔叔去，不在你家呆了。” 田桑枝躲闪不及衣服上溅了许多泥点子，没好气的说道：“你们懂个屁，你婶婶骗你们呢，她是找你叔叔离婚去的，带上你们就是为了多要钱，说不定半路上就把你们给卖了。” 她把小风推到厨房，“我跟你说，你爹以前六岁就洗碗做饭洗衣裳，你都七岁了不能啥都不干吃白饭，要给弟弟们做个表率。” “七岁的孩子了学聪明点，别听你三婶的骗，她到了部队拍拍屁.股就跑了，你想想，你三叔是副团长呢，那么忙哪有时间照顾你们哥三，肯定得给你们送到你亲爷爷那。” “你亲爷爷可都说了，送回去也会让你二叔爷接回小顾村，到时候，非给你打个半死让你们长长记性不可，看还跑不跑了。” 赵晚到了县里的供销社，拿出钱票买了三双长筒的胶鞋，三副雨披，这一路都是泥泞的雨天，鞋垫子得多买几双，给自己买了两双替换的鞋垫，又给三孩子各买了两双鞋垫儿。 顾小鱼的衣裳倒是够，不用再买了，小刀小风没人疼没人爱，睡觉的裤衩子都只有身上穿的那一条，她又给孩子买了几件背心大裤衩汗衫子。 牙刷毛巾每人都买了一套，牙膏香皂各买了两盒，夏天蚊虫多，花露水风油精也买了一瓶备着。 她又想了想，出行还要带什么呢，啊，每个孩子再买个小挎包，可以随身放点手绢零嘴儿。 营业员看她拿了许多票，都是全国通用的，羡慕的哟，就是县城里也没几家拿的出来。 “大妹子，你这票都是哪儿来的？买这么多不顶用的干啥呀。”全是孩子用的生活用品，就算家里孩子多，那胶鞋买一双就好了，几个孩子换着穿呗。 赵晚脸上红了红，顾北川是原身的丈夫，她占了人家的身体，挺不好意思说的，“我……丈夫寄回来的，攒了几年的，明儿个就带孩子随军去了。” 最后又添了三双凉鞋，跑副食品柜台上买了二斤麻花，一斤大白兔，一包芝麻饼，三斤老面包，都是能存放十天半月的干粮。 提着买好的东西，赵晚去木材厂找顾大力。 拖拉机旁边一个精壮黝黑的青年上来笑着问好，“北川嫂子，你又买这么多东西啊。”随后熟练的把她的包袱接过去。 看来原主经常坐他的拖拉机来县城买东西，这个青年应该就是顾大力了，赵晚含糊着说：“嗯。” 拖拉机进村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赵晚听到院子里有小孩的打骂声。 铁柱儿捧着一个白水鸡蛋在手里剥壳，“小黑鱼，三婶跑喽，她也不要你了，你看天黑了她都没回来，不是跑了是什么？” “才不是，婶婶给我们买胶鞋了，肯定会回来的。” 顾小鱼趁他不注意把铁柱儿手上的鸡蛋抢过来，“这是婶婶给我煮的鸡蛋，你干嘛要抢我的。” 铁柱儿推搡了顾小鱼，“婶婶是小偷，你也是小偷，偷家里的鸡蛋，都是我的。” “你敢推我弟弟。”顾小刀上去就推翻了铁柱儿。 “哎呦，你们这几个丧门星，推我宝贝孙子干什么，吃着家里的喝着家里的，心肠咋那么黑呢。” 田桑枝从厨房里跑出来，又把小黑鱼抢走的鸡蛋夺了回去，塞给铁柱儿。 顾小风就是不肯给她刷碗，家里等着做晚饭，她只好自己来。 赵晚几步就走进了院门，给鸡蛋抢回来还给顾小鱼，“这鸡蛋是我从槐花婶子家买的，你家铁柱儿想吃自己煮。”剩下的四个白水鸡蛋，她给三个孩子当零嘴儿，哪知道小黑鱼的被铁柱儿抢了。 铁柱儿哇啦哇啦的哭，“奶奶我要吃鸡蛋，家里下的鸡蛋凭啥给外人吃。” 田桑枝也知道小黑鱼手里的鸡蛋是姜晚买的，家里的鸡蛋她都上了锁呢，一天数几遍，没少。 “小气巴拉的，不就一个鸡蛋吗。” 田桑枝还有正经事要跟她说：“老三媳妇，我跟你二叔商量了一下，你把小风带走，小刀小鱼得留下来，孩子的亲爷爷都说了，亲孙子让我们来带他才放心，等长大了还是送去参军，不用你费心。” 赵晚已经威胁过顾卫国，顾卫国都妥协了，她还能怕个只会打嘴仗的田桑枝？ 她放下肩膀上装满了出行用品的编织袋，说道：“三个孩子我都要带走，一个都不能少！” 第5章 “老三媳妇，你咋好赖话都不听呢？你把人带走，回头我们还得去接回来，麻不麻烦！” 赵晚进厨房打热水出来，准备给三孩子洗洗脚丫，试下鞋子的大小。 “那我们就等着，看你有没有机会再接回来。”除非她死呢。 婶婶回来顾小鱼开心死了，他拿回了自己的鸡蛋，问道：“婶婶，二娘娘说你在路上会把我们都卖掉，是嘛？” 他小孩子家家的，也不害怕，说出来跟玩儿的一样，反正到哪都一样。 他说道：“你要卖个好人家哦，不给吃饭的不去。” “瞎说，卖小孩犯法的。”赵晚狠狠瞪了眼田桑枝，“你都做奶奶的人了，吓唬小孩子要脸吗？” 难怪回来就看到顾小刀蔫儿了，她捏着小孩儿瘦弱的肩膀，心疼的问道：“老大，你在怕什么呢？” 顾小刀手里还握着婶婶给他的白水鸡蛋没舍得吃，“婶婶，二娘娘说你是去跟叔叔离婚的，等离了婚我们就要被叔叔送回来，到时候打死我们，打到不敢再跑为止。” 赵晚：……虽然顾卫民一家还不至于真给小孩打个半死，但这样吓唬他们，也太过分。 她从房间里拖出澡盆，倒了半盆热水进去，说道：“她唬你的呢，反正到了军区见到你小叔叔，你就把田桑枝不给你们哥三吃饱，不给你们做衣裳穿都告诉他，你叔不可能再给你们送回来的。” “那婶婶还走吗？” “不走。” “真的吗？” 赵晚打开编织袋，把三双黑色的小胶鞋拿出来，笑着说道：“当然不走了，带弟弟过来洗脚，试试婶婶给你买的小胶鞋合不合脚。” 有新鞋子穿三个孩子可太高兴了，他们只有一双旧布鞋，一到下雨天只能光着脚丫到处跑。 三个孩子坐在木桩凳子上，围着澡盆洗脚，赵晚从编织袋里又给他们拿出三条毛巾，“这是给你们的洗脚毛巾，花色不一样，一人挑一条。” 铁柱儿跑过来，看到三婶婶拿出来的胶鞋新新的，质量比他脚上这双半旧的好看多了，反正家里所有新的都得是他的，顾小刀他们只配穿他剩下的。 他伸手就拿顾小刀那双大号的，“我要新的这双，旧的给顾小刀。” 赵晚一把夺下来，熊孩子她才懒得惯呢，“想要新的让你奶奶给你买去！” 铁柱儿不愿意了，“奶奶，我要新胶鞋，三婶娘是个坏女人。” 田桑枝刚刚把厨房的锅碗刷干净，跑出来打开编织袋，看到里面那么多小孩子吃的穿的用的，心里又舍不得了，这都是老顾家的钱啊，这女人临到离婚了还要败家。 “铁柱儿和拴柱儿正好缺一身睡衣，这汗衫子大裤衩给我两身。” 赵晚，“脸大的你，这些东西都是顾北川寄回来的钱买的，没用上你家的一毛钱，少碰我的东西。” 想买这些东西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票，田桑枝平时哪里舍得买这些吃穿用的，她也没票啊，只能眼睁睁看着气得半死。 三个孩子一人挑了条毛巾，赵晚试了试，顾小鱼的那双胶鞋大了点，她给里面垫上鞋垫儿，顾小鱼穿上都舍不得下地。 “新鞋子真好看。” 赵晚自己也打了热水，给孩子放出去，关上门洗了把澡。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人都没说话，她看了看餐桌，根本就没准备她和孩子的碗筷，锅里的红薯稀饭就剩下一小碗了。 她一扭头，带着三个孩子去槐花婶子家，给了一元钱四个人吃了顿香喷喷的鸡蛋面。 顾卫民看姜晚连晚饭都没在家吃，知道她打定主意要走，叹口气嘱咐田桑枝。 “算了，明儿个他们娘几个出门的时候你就别拦着了，反正过阵子等她离完婚，孩子就会送回大哥那里，咱们再给接回来。” “那不行，小刀小鱼不能带走，俩孩子的爹抚恤金不能让她抢去。” 田桑枝摔打着碗筷，“都是叫钱给闹的，你以为我想做恶人吗？反正孩子迟早得我们带，你大哥家又不缺钱，我凭什么给他带了孙子还拿不到抚恤金，没这个道理！” 赵晚给三个孩子都带到自己的房间，反正她房间的木床大的很，四个人横着睡足够了。 衣服鞋袜日用品全都整理到大的细帆布包里，这包本来就有防雨的效果，赵晚还是在外面又套上了一层油布。 小牙刷小瓷缸子毛巾都放到他们各自的小布包里，自己背在身上，用起来也方便，那一斤的大白兔奶糖，她给孩子一人抓了一把放小书包里。 “睡觉前不可以吃哦，牙会坏掉的。” “可是，小黑鱼真的很想吃一颗。”顾小鱼舔着嘴唇，“婶婶，我知道，你们城里人讲究，我吃完乖乖刷牙。” 赵晚被逗乐了，他们肯定好久都没吃过糖了，小孩子馋这些零嘴，不让他们吃估计想的都睡不着，“好吧，就吃一颗。” 一切都收拾好了，赵晚熄了油灯，“睡吧，明儿早上就去坐大汽车啦。” 五点多的时候赵晚就醒了，她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现在是1965年，再过一年就是那个动荡的年代，动荡结束之后社会发展的好快，才短短几十年的时间，街上就跑满了小轿车，夜里灯火璀璨不夜城，他们是怎么生产出那么多的电啊，还把大楼建造了几十层高。 赵晚睁开眼睛，夏天亮的早，不点油灯也能看得见，顾小鱼迷迷糊糊的说道：“要嘘嘘，快快我憋不住了。” 赵晚一个激灵，来不及去想梦里面的细节，给顾小鱼拎到门外的墙角下扯下大裤衩，等孩子嘘嘘完，她都快记不清做的那个梦了。 好像原身就是从几十年后的那个世界穿过来的，哎，要不是顾小鱼打断了她，她还能记起来更多。 刷牙洗脸，赵晚试了试暖瓶里的水，还是滚烫的。 “给你们包里的小搪瓷缸子拿出来。”这种搪瓷缸子都是多用的，刷牙、喝水用完了再收包里，可方便了。 三个孩子把搪瓷缸子摆成一排，赵晚给他们冲了一杯浓浓的麦乳精，一人掰了一块老面包，全当早饭。 刷好茶缸收拾停当，赵晚给帆布袋背肩膀上，“走吧，坐大力叔叔的拖拉机进城去。” 田桑枝一早听到门前大路上的拖拉机声，就起床搬了个长条板凳坐在院门口，看到赵晚牵着孩子出来，起身叉腰，架势起的十足。 “老三媳妇，我今天话就放这里，要不你带小风走，要不自己走，想带三个孩子出我家门，那是不可能的。” 赵晚转头看着在屋里纵容媳妇装糊涂的顾卫民，转身跑去堂屋，拿出了两张证明拍在顾为民跟前。 “二叔，我昨天找老支书开了两张出行证明，一张是去离岛的，一张是去云城的，你不让我带孩子去离岛？那我掉头就把三孩子送他们亲爷爷家去。” “不让我带三孩子去亲爷爷那走亲戚，这理说不过去了吧！” 不让她去找顾北川，她就去顾卫国家，看最后谁受不了。 顾卫民眼神一闪，被她的话给吓到了，可不敢让她给大哥大嫂添堵。 赵晚又跟三个孩子说道：“小刀小风小鱼，婶婶带你们去找你们的亲爷爷好不好，亲爷爷家住大洋楼，有保姆，吃的都是白面和大米哦，你们想不想去？” “爷爷那里有肉吃吗？”顾小鱼眼睛一亮，随后摇着脑袋说道：“铁柱儿说了，亲爷爷家里有后奶奶不要我了，有肉他也不给我吃。” 才三岁的孩子，每天都活在亲戚的冷嘲热讽里，真真是没妈的孩子是根草，再这样下去小孩子的心态都要扭曲了，他的爸爸可是为国捐躯的烈士，他的儿子不该沦落到人见人嫌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