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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没说完,也不敢说完。 明明是阳春三月,可展丞的周身却透着腊月的寒意。 他眼神如利刃,扫过阿峰的时候,阿峰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可他看起来又很疲倦,声音也透着浓浓的消沉。 “我不去。” 阿峰阿兴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 …… 展丞一整日像一块移动的冰块,沉默地跟着阿峰阿兴处理店里的事。 阿峰阿兴整日提心吊胆,终于在下半日,见到了回到双月楼里的孔妙禾。 和孔妙禾一起回来的,还有华庭。 准确而言,是华庭搀扶着孔妙禾走了进来。 孔妙禾脸色不太好,右手搭在华庭肩上,腿脚也不太利索。 仔细看,还能发现她额间渗出的一层细密的汗。 阿峰几个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展丞早已快步走至孔妙禾身前。 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把从华庭手中将孔妙禾拽到自己身侧。 孔妙禾疼得咧嘴,一边喊:“你弄疼我了。” 他却置若罔闻,只是问她:“阿禾姐怎么了?” “我没事,嗳……你做什么!” 展丞似乎眼里只有孔妙禾,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他打横将孔妙禾抱起,又急急忙忙上楼。 孔妙禾在他怀里扑腾着,又打又喊:“展丞!你放我下来!你做什么!” 阿峰阿兴看得目瞪口呆。 阿兴凑在阿峰跟前,小声说:“没看出来,阿展还挺霸气。” “可不是。” 华庭愣了半晌,直到眼看着展丞快步走至孔妙禾的厢房前,一脚踹开了门。 他才找回自己的角色,低叹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阿峰阿兴见状,自然也不敢放任不管,店里还零散坐着几桌主顾。 阿峰跟阿虎阿兴打了招呼:“你们看好店里,我去看看,别出事了。” 说罢,他就“噌噌噌”地跑上楼去。 孔妙禾的屋子门没有关,里面似乎还隐隐传来几声争执。 他甫一进屋,就见到华庭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 而孔妙禾坐在床沿,展丞蹲在她身前,手上握着她的腿,裤管撩开了一小些,露出孔妙禾一截白润的小腿。 阿峰上前半步看到这一幕,抽了抽嘴角。 但似乎不止他觉得不合时宜,孔妙禾脸色也是铁青。 似乎刚刚在屋门口传出的争执声,正是她与展丞。 她这会儿像是吵累了,眉目满满的倦色,也不挣扎。 只是长睫覆下,声音冷冰冰的。 “你看也看够了,能不能放开我?我都说了我只是崴了脚。” 展丞紧紧抿着唇,浑身透露出一分不太友好的戾气。 他放下孔妙禾的腿,又亲手将鞋子帮她穿上。 站起身来,转过背,正对着华庭。 他还没开口,阿峰先急了,赶忙走上前几步,打断。 “要不要我去北街找金大夫来给掌柜的瞧瞧?” 孔妙禾:“没事阿峰,已经叫过了,金大夫还在忙,晚点就过来。” 阿峰点点头。 展丞眼睛直勾勾盯着华庭,下一秒就提溜起华庭的衣领。 恶狠狠地说:“你带阿禾姐出去,就是这么保护她的么?” 孔妙禾倒也没伸手去拦,她靠在床边,厉声说:“阿展!你松开华公子。” 展丞没理会,反倒是抬起了手。 阿峰吓得赶忙去拽。 孔妙禾也急得不管腿伤,往前走了两步,却因为太急,趔趄着险些摔倒。 “阿展!松手!” 阿峰阻止不了展丞的拳头,孔妙禾的一句话却可以。 他怒气渐收,也很快转身将孔妙禾扶起。 却还是低声问:“阿禾姐就这么维护他?” 他眼底有情绪,只有在面对孔妙禾的时候,才能看出片刻的脆弱。 但孔妙禾显然不想搭理他:“阿展,你不要不讲道理。” 很多时候,晏子展一旦陷入某种情绪中,平时运筹帷幄的那种冷静就消失殆尽了,有时候甚至像个孩童,不管缘由,只问对错。 她拨开他的手,不想跟他多说。 他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展丞这个身份也从未表明心意,她更没有对他有过任何承诺,他又能对她要求什么。 展丞手里一空,怔怔地看着孔妙禾坐回床边。 …… 华庭眼尖,第一眼瞧见被阿兴领着上楼的金大夫,忙去招呼。 金大夫看了看伤口,又给孔妙禾把了脉。 只说确实只是崴伤,内调外敷结合,几日应当就能好转。 只是,他话头一转,说这内调的药方里缺一味药材。 “整个余州城都没有,前几日漕运翻船,下一批药到达余州估计还要七日左右,要不孔掌柜先用外敷药……” “我去找。” 没等金大夫慢悠悠的话头落下,展丞急匆匆道。 他转身就走,走之前看了孔妙禾一眼,又对华庭投去一个警示的眼神,最后拍了拍阿峰的肩,说:“照顾好阿禾姐。” 孔妙禾见他走得急,喊他:“阿展,回来,不用找了。” 他脚步未停。 孔妙禾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