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孤不碍事,姜公乃国之栋梁,于孤又有旧交,其既逝,孤自当执晚辈礼,明公不必再劝。”李显与姜恪交往其实并不多,可此番能立功甚巨皆是出自姜恪义助之力,对于这位镇守大唐边疆三十余年的老将,李显是打心底里钦佩与感激的,为其守灵一日,本就是该当之事,李显自是不会听林明度的劝谏,这便摇了摇头,语气平和而又坚决地回了一句,旋即,不再多谈此事,而是看向了躬身立于一旁的凌重,沉吟了一下道:“凌重,尔跟着孤已有六年余了罢?” “回殿下话,到今日还差一月便已满七年了。” 凌重搞不懂李显问出此言的目的何在,不由地便是一愣,而后方才紧赶着回答道。 “唔,七年了,时间可不算短了,说起来,除了林虎,你算是在孤身边最久的了,孤一直舍得不得放你出去任职,倒是耽搁了你了。”望着凌重那张已微显老态的脸庞,李显的心中自是有着颇多的感慨,这便歉然地说了一句道。 “殿下,末将能追随殿下,乃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岂敢有丝毫的怨咎之心,末将愿誓死追随殿下,还请殿下莫要赶末将走。”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凌重不由地便有些子慌了神,忙单膝点地,行了个大礼,语带颤音地回答道。 “起来罢。”一见凌重如此动感情,李显眼角便即微有些湿润了起来,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伸手将凌重扶了起来,带着丝伤感地开口道:“非是孤要赶你走,实是朝廷法度所限,尔此番立功非小,按律当晋,再留孤身边已显不合适,今,孤有两个选择于尔,其一,入十六卫为将,依尔之资历、战功,进位将军乃是当然之事;其二,外放地方,当可为都督之官,孤不限尔,惟尔自择之。” “一切听凭殿下吩咐,末将绝无异议!” 凌重久在亲王府任事,对律制自是心中有数,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便知晓自个儿离开亲王府已是必不可免,但却绝不想就此脱离了李显一系,这便毫不犹豫地表明了态度,将决定权交到了李显的手中。 “那好,孤也不瞒你,陇州副都督出缺,孤想让你先屈就此职,一年半载后,孤自会设法扶正于尔,不知尔之意如何?”李显欣慰地点了点头,也没多隐瞒,直接点出了为凌重谋取的官职。 “末将遵命!” 凌重对李显的决定没有丝毫的抵触心理,干脆利落地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如此甚好,尔能不负孤,孤断不会负了尔!” 陇州地处险要,兵多且精,乃关中通往陇右的军事重镇,李显早就瞄着此州之军权,只是一直不得其便罢了,这一回凌重不单立了突破大通河谷的首功,其后更是率部死守允吾七天七夜,硬生生挡住了吐蕃四万大军的围攻,立功甚巨,按其原本王府副典军的官衔,此时已可升任十六位将军之高位,至于出任陇州副都督么,却只是平调罢了,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子委屈了凌重的大功,奈何李显身边信得过的武将唯有凌重一人可堪出任此职,其余人等资历都有所欠缺,也只能是如此行了去,这一见凌重应答得干脆无比,李显的心立马就此放松了下来,这便脸色温和地给出了个肯定的承诺。 “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凌重躬身行了个礼,慨然地应答道。 “嗯,这话孤信得过!”李显欣慰地点了点头,没再就此事多说些甚子,侧脸看向了略有些子忐忑的林明度,沉吟着开口道:“明公此番亦是国之功臣,照例当内迁,孤也有两个选择供明公自择,。其一,孤将娶洛阳府少尹赵名泉之女为正妃,按例其将外放,少尹之职出缺,明公若是有意,孤当可代为筹划,其二,吏部尚书赵仁本方故,按例,其职当由户部尚书阎立本接替,诸尚书各自进位后,工部侍郎之位已是出缺,以明公之资历任之亦可,孤或可为之,不知明公属意何者?” “下官、下官听从殿下安排,绝无异议!” 林明度早就打算投靠李显,此番见李显如此隐秘的事情都不避讳自己,显然是将自己当成了心腹,心中自是感动得很,故此,哪怕其内心深处很想选择位份更为尊贵的工部侍郎之职,可到了底儿还是将决定权交到了李显手中。 “那好,孤便勉力一试,或能令明公出任工部侍郎之职。” 李显先前的话里其实已暗示得很明白了,那便是希望林明度去担当洛阳府少尹之职,概因李显很清楚将来的政治中心将会是在洛阳,而不是长安,若是手下有人能把住洛阳府的部分权限,显然有利于李显运筹帷幄之大用,很显然,久历地方政务的林明度便是个最合适的人选,可此时见林明度眼神里明显流露出不舍之意,李显也不愿勉强于其,毕竟李显手中可以出任洛阳府少尹的人选还有几个,倒也并不差林明度一人,这便沉吟了片刻之后,微笑着给出了个答案。 “下官谨遵殿下之令!” 林明度一门心思便是想调进朝中任职,哪怕是降级为郎中令都心甘情愿,这一听能晋升为工部侍郎,哪有不乐意之理,忙一躬到底地谢起了恩来,言语间哽咽之音清晰可闻。 “明公不必如此,请起罢,孤后日一早便要动身,烦劳明公派人去渡口送个信罢。”事情既然已定,李显也不想再多啰嗦,这便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殿下一路辛苦,胡不多留数日,且容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一听李显竟赶得如此之急,林明度不由地便是一愣,忙出言劝了一句道。 “明公且去忙罢。” 李显没有解释个中缘由,只是挥了下手,示意林明度自去,自个儿却眉头微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百二十五章从长计议(上) 四月的天已是有些热了,时已近午,日头极艳,烘烤得大地热气蒸腾不已,纵使是身着单衣地躲于阴凉处,也难免是一身的臭汗,然则李贤却似对此一无所感一般,笔直地立于华盖之下,任凭身上的大汗湿透重衣,却始终不曾动弹上一下,一双剑眉微微地皱着,双眼定定地望着大道的尽头,眼神复杂至极,既有期盼,又有愧疚,更有着几分的嫉妒与惆怅,着实是暧昧难明得很。 半年,仅仅半年而已,形势居然变得如此之急剧,溃败来得竟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猛得完全出乎李贤的意料之外,面对着眼下的残局,李贤痛心无比,失落与迷茫充斥于心,茫茫然不知前路该在何方。 败了,就这么败了,工部侍郎杨武遭贬,旋即气闷至死;礼部侍郎韦巍出京,贬为泸州司马;国子监司业刘驰贬为江州司马;侍御史林奇出京为清河县令……仅仅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李贤手上能拿出来撑场面的朝臣无一不遭贬谪,一念及此,一股子欲哭无泪之感便令李贤气闷得简直想杀人。 杀人?不错,就是杀人,若是可能的话,李贤恨不得拎把剑冲进东宫大杀上一气,可惜他不能,正因为不能,所以有气也就只能是强忍着,打落了牙齿和血吞,然则忍归忍,胸中的郁闷之气却不会因忍而消失,只会越积越郁,最后便是转化为深深的懊悔之意。 后悔了,确实是后悔了,一想起当初李显临别时的谆谆劝告,李贤的心便有如刀扎般难受着,可惜时间不能倒流,一切也无法从头开始,纵使明知如此,可李贤还是忍不住要后悔,奈何悔之已晚,事实便是事实,没有假设的余地与可能,哪怕再不愿,李贤也只能接受这等残酷的现实,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便成了李贤亟需解决的大问题,奈何李贤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何在,在这等时分,他无比地期盼着李显的归来。 来了,终于是回来了!望着突然从大道远端拐角处涌出的人马,李贤的心弦不由地便是一颤,垂于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便紧握成拳,嘴角抽搐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强自忍住了迎上前去的冲动,无意识地伸手掸了掸了衣袖,矜持地昂起了头来,他不想,也不愿让来人看到自己落魄的一面! “六哥,小弟回来了!” 李显的眼神很好,大老远便瞅见了昂然立于道旁的李贤,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纵马狂奔出了队列,一路冲到了李贤所在的位置,一个滚鞍下了马背,大步抢上前去,一躬到底地唤了一声,语气间竟微有哽咽之音,显见心情之激动。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七弟这一去可是辛苦了,黑了,瘦了,为兄,为兄……” 望着李显那张诚挚的脸庞,李贤心中一股子热流在狂涌个不停,眼角湿润地迎上了前去,伸出双手扶住了李显的胳膊,饱含着深情地呢喃着。 “六哥,小弟没事,呵呵,胜了几场小仗,顺带还拐了个媳妇回来,这买卖倒是做得来,哈哈哈……”李显尽管人不在京,可有着众多的耳目在,对京中的局势心中却是有数得很,自是知晓李贤心中的苦,此际见李贤神情虽激动,可眼神深处却满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之意,有心开解一番,这便哈哈大笑地自我调侃了起来。 “你啊,就是能瞎说,明明游走生死之间,到了七弟口中竟成了骗媳妇儿的旅途,真有那么轻松,改日哥哥也依葫芦画瓢地走上一遭好了。”李贤心中原本有些担心李显会不满自个儿的擅自行动,这一见李显嘻嘻哈哈地开起了玩笑,浑然没有丝毫的见怪之意,心不由地稍稍一松,顺着李显的口风便笑骂了一句道。 “成,六哥若是有此雅兴,小弟自当为马前卒,且看你我兄弟纵横大漠草原间,问天下何人能敌。”李显笑呵呵地回了一句双关之言,明面上是在说笑话,实则是在表明他支持李贤的心思依旧不变。 “好你个七弟,又调侃起为兄来了,看打!” 李贤乃极其聪慧之辈,自是听得出李显话里的意思之所在,不禁为之大喜过望,借着玩笑的话题,轻轻地捶了李显一记,假嗔了一番。 “小女子参见潞王殿下。” 就在兄弟俩笑闹不已之际,车队已行到了近前,在十数名宫女的服侍下,一身白色长裙的明月公主款款地行到了李显兄弟俩的身前,恭敬地福了福,行了个中规中矩的宫廷礼仪。 “弟妹不必如此,请起罢。” 李贤早已从朝堂邸报中知晓了明月公主其人,可见面却是第一遭,此时见明月公主容貌绝丽,不禁为之一愣,暗自感叹李显的桃花运之佳,只是当着明月公主的面,却是不好随意打趣李显,只能是端起兄长的架子,笑着回了半礼,寒暄了一句道。 “谢殿下抬爱。” 明月公主久在宫闺,自是颇通礼仪,谢了一句之后,也没多说话,款款地起了身,乖巧无比地退到了一旁。 “月儿,此时日头艳,进车歇息去罢,孤与六哥走走便回。” 李显对明月公主的识礼举止满意得很,然则此际有要事欲与李贤相商,实非一时半会能完了事的,自是不忍让佳人暴晒于烈日之下,这便温声地说了一句道。 “妾身遵命。” 明月公主向来聪慧过人,虽不明白李显哥两个的关系究竟如何,可却知晓这些事情不是她能过问得了的,这便乖巧地应了一声,由一众宫女们陪伴着转回了马车中去了。 “七弟好福气,嘿,此番奉旨享齐人之福,可是羡煞为兄了。” 李贤到底还是没忍住,明月公主刚一离去,便即带着丝酸意地打趣了李显一句道。 “哈,六哥这话小弟要是说与嫂子听,不知六哥还上得床去不?” 李显邪邪地笑了起来,压低了嗓音,假作神秘地在李贤耳边嘀咕了一句,直听得李贤寒毛倒竖不已,忍不住再次给了李显一拳,笑骂道:“好你个七弟,当真讨打!” “嘿嘿……”李显毫不在意地发出了一阵怪笑声,笑得李贤忍俊不住地跟着放声大笑了起来,于笑声中,哥两个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等亲密无间的状态。 “七弟,事情你该是都知道了罢,唉,为兄深悔当初不听七弟之劝,竟遭致此败,唉……” 哥俩个说说笑笑地刚行到了无人的树荫下,李贤便即收敛起了笑容,面色沉痛地叹了口气,懊丧万分地说道。 “六哥有何打算?” 事情的经过李显自然是心中有数,实际上,李贤的这场惨败说起来还是李显怂恿的结果所致,真论起来,李显其实真该负不小的责任,不过么,话又说回来了,当初李显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李贤不要冲动的,要怪也只能怪李贤自己沉不住气,当然了,李显自己是绝对不会去揭破此事的,这便沉吟地出言问了一句道。 “孤断饶不过那混球!” 一想起此番朝堂之争的惨败,李贤痛苦得面容都因此而扭曲了起来,咬着牙,低声怒骂了起来,可也就是发发脾气罢了,说到具体该如何行了去,却是半点头绪全无。 啧啧,可怜的家伙,彻底被仇恨迷昏了头了!望着李贤那扭曲得狰狞的面容,李显心中不禁滚过一阵的悲哀与不忍,可不管再怎么不忍,该说的话李显依旧还是得说,这便沉吟着开口道:“六哥,小弟还是那句话,相忍为国,今次一场纠葛,不过两败俱伤之痛,何苦来哉?” “七弟可是不愿帮为兄么?” 李贤属于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的家伙,素来不怎么听得进逆耳之忠言,尤其是此际正值羞怒万分之时,更是觉得李显此言刺耳万分,这便不高兴地板起了脸来,阴沉沉地吭了一声道。 “六哥误会了,小弟的为人六哥难道会不清楚么?非是小弟不肯相助,而是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方可。”李显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李贤,为的就是这家伙个性太过刚强,刚则易折,不但时常伤己,更易伤人,奈何很多事情李显又必须通过李贤的手去做,实是不愿将彼此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良好关系打破,这便诚恳万分地回答了一句道。 “哼,从长计议,好个从长计议!孤如今都已是孤家寡人了,还如何个从长计议法?你说,你说!”李贤一激动便忘了自个儿有求于人的处境,不耐至极地挥了挥手,气急败坏地低吼了起来,哪还有半分亲王的体面,简直就跟个受了无穷委屈找父母哭诉的孩子一般无二。 我勒个去的,老子欠你的啊,小样!李显此番被迫提前回师,未能克尽全功,心中自也憋着一团的火气,此际见李贤跟个疯子似地瞎嚷嚷,脸色立马便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从长计议(下) 李显身上煞气原本就大,经此番高原上的血腥杀戮之后,身上的血煞之气更是浓烈得惊人,这一拉下脸来,身周的空气立马像是凝固了一般,纵使是烈日当空,也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饶是李贤也算是胆大过人之辈,被这股子肃杀之气一冲,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惊讶万分地看了李显一眼,满腹的怨气瞬间便不知跑到哪去了,只剩下莫名的骇然之意。 “七、七弟,这从长计议么,唔,总得有个说头罢。” 寒战一打,李贤便已是从莫名的盛怒中清醒了过来,不免有些子讪讪然,可又不情愿向李显低头认错,这便悻悻地吭了一声道。 “六哥,且听小弟一言,如今朝局乱象已现,当以蛰伏为要,妄动无名恐有引火烧身之祸也,不独六哥如此,小弟也是一般无二。”李显虽对李贤的性子恼火在心,可毕竟不想与其闹出生分来,此际见李贤已有了低头之意,自是不为己甚,这便出言诚恳地劝说了一句道。 “朝局已乱?这,这是从何说起?” 一听李显此言,李贤是彻底懵了头了,茫然不知所谓地抬起了头来,狐疑地打量了李显一眼,疑惑地追问道。 “六哥,父皇此番回京不过月余便又临幸东都,走时随行者都有何人?” 对于李贤的迟钝,李显实在是有些子哭笑不得,没奈何,只好隐晦地出言点了一句道。 “啊,这,这……” 李贤仔细一想,这才惊觉此番高宗匆匆回京又匆匆离去的真意之所在——太子依旧得了监国的名号,然则六部尚书被带走了一半不说,侍郎、郎中令等各部有司的主要官吏也大半随驾去了东都,京师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罢了,很显然,高宗此举绝不是无的放矢,而是隐隐有着提防太子之意思在内,之所以会如此,怕不仅仅是父子相忌的缘由,更有可能是出自武后的唆使,朝堂的重心很有可能将就此东移了的。 “呼……”李贤到底不是蠢人,惊讶了一阵之后便已是稳住了神,长出了口大气之后,面带惊喜之色地开口道:“七弟可是说父皇对某些人的跋扈已有所不满了么?” “是母后。” 望着李贤那张满是期盼之色的脸,李显实在是不忍心出言点破,奈何形势如此,李显也只好残忍地打破了李贤的幻想。 “哦?” 一听此言,李贤脸上的惊喜之色瞬间便退了个干净,轻吭了一声之后,便即紧锁着眉头,一派沉思之状。 罢了,不给这厮看到点希望,保不准这家伙便会胡乱地铤而走险,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李显一看到李贤那副跟小孩子丢了心爱的玩具一般的丧气样子,忍不住便有种狂笑一番的冲动,奈何李显百般不愿过早地丢了李贤这具挡箭牌,也就只能是面色凝重地开口道:“六哥,此番太子哥哥行事过了些,朝局已是失了衡,不但父皇不满,更是犯了母后的忌,故,方有另以东都为中心之举措,此无他,告诫耳,想来此际太子哥哥正因之而懊丧不已中,值此微妙时分,六哥若能潜心为之,将来必有可待,倘若再起风云,则恰中太子哥哥之意也!” “唔,七弟所言倒是有理,只是,唔,只是孤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又谈何将来耶?” 李贤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觉得李显的分析颇为有理,只是不甘心被太子压迫得如此悲惨,这便出言探问了一句道。 “六哥此言差矣,小弟倒以为此时正是六哥为将来着手准备之大好机会,此事便着落在‘科举’二字上,算时日,明岁便又该是大比之期了,六哥若能得主考之位,座下弟子自有无数,何愁无人可用耶,再者,依小弟看来,母后此等强迁朝堂之举已是超出太子哥哥所能容忍之极限,势必将有大争,太子哥哥若胜还好,若败……”李显细细地分析了一下朝局,可话说到半截子便停了下来,只是面色凝重地长叹了口气。 “嗯?” 一听李显将话挑得如此之明,李贤先是一喜,而后又是一惊——喜的是太子明显斗不过武后,极有可能就此遭黜,如此一来,他李贤的机会便到了,惊的是倘若将来他上了位,一样要面对武后那座大山,怕也难免遭到太子一般无二的命运,一念及此,李贤又哪还高兴得起来。 “六哥放心,无论何时何地,小弟定会鼎力支持六哥,值此时分,六哥只消稳稳地行了去,拿下了主考之位,其余诸事大可置之不理好了。”李显一眼便看出了李贤的顾虑所在,心中暗自感叹不已,可口中却是信誓旦旦地出言鼓励道。 “能得七弟帮衬,实是为兄之福分也,唉,前番为兄若是听了七弟之言,何至于此,罢了,罢了,一切便依七弟之言办去便是了。”一想起李显几次三番地为自己出谋划策,李贤自是感动万分,对李显的保证并无一丝一毫的怀疑,这便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同意了李显的建议。 “六哥保重,小弟还得赶往东都,就不多逗留了。” 李显此番之所以约李贤半道相谈,便是怕李贤乱了方寸之下胡乱出手,此际见李贤已是解开了心结,自不想再多啰嗦,这便出言告辞道。 “嗯,七弟此去不知何时能回?为兄孤身在京,心甚念之。” 李贤虽舍不得李显离去,可有着圣旨在,他也没得奈何,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李显,惆怅地说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