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怪诞（四）

    如果投入毕生心血，甚至穷尽数代人的努力，所追求的最伟大、最崇高的事业，实际上只是一场谎言，一场骗局呢？

    那么原本绚烂的人生，瞬间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全息投影里的赵涛博士，很明显在遭遇着这一切，即使只是虚拟的投影，李科也能看见对方眼里的空洞...

    以及无力。

    “人类从1969年所谓的登月开始，这几个世纪以来，探索宇宙就是个笑话。”

    “所有的天文学都是虚假的，不...准确来说，所有与天文有关的学者，都受到了欺骗和蒙蔽。”

    “他们...不，是全人类的精神，都被干扰了，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我们测量的数据，告诉我们地球是圆的，我们观察到的星空，告诉我们宇宙存在不同的星系星体。”

    “但若是...我们肉眼看到的，我们数据测量到的，我们仪器观察到的，都是被特意模拟好的景物...就像虚拟现实一样，当精神全部侵没进了网络中，谁也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拟。”

    “对...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虚假？是...这界限的确很不明确，但至少我们过去受到了欺骗...”

    全息投影里的赵涛，一开始表情还算平静，但到后面却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嘭嘭嘭——

    特殊合金门上的巨大掌印越来越多，碰撞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将赵涛的声音都覆盖了进去。

    赵涛博士看了眼门口，有些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又将视线转了过来，他注视着李科，似乎一眼望穿了时空。

    他声音低沉，缓缓地说道，“我们人类，乃至地球上的一切事物，都只是被圈养，然后定期收割的实验品。当初最坏的预测，果然在如今成了现实。”

    “这次的毁灭战争，并不是偶然，而是一场必然，每一个参战的国家，都是最大的输家。”

    “地球从恐龙时代至今，上面所生存的生物文明，不论是诞生还是灭亡都不由己，人类文明亦是如此。每隔一段时间的历史，都会有周而复始的灭绝性战争。就像是养猪场里的肉猪，数量超过一定限度，就会拖出去屠宰贩卖。”

    “我们秘密进行的‘真视’计划，就发现了这些蛛丝马迹，而之后的研究结果，越来越让我无法接受，无法承受。而随着研究的进行，现在更是引来了带来死亡和黑暗，颠覆科学和物理的怪物。”

    赵涛说起‘怪物’这个词的时候，忍不住身体颤抖了一下，哪怕心态还能承受，但已是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透明的能量桌里，有些颤抖的双手，拿出一个镶满菱形碎片的金属项链。

    “现在，我会将‘真视’项目的所有数据源，都存在这个项链里。”赵涛将项链放进一个特制的盒子里，“或许这段信息某一天会被发现，但那个时候，不知道人类是不是犹如恐龙一样，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投影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进行干扰。而赵涛博士也犹如重击般，趴在桌子上开始大口吐血。

    “如果那时...嘶嘶...人类....还存在的话...嘶嘶...”

    这个时候，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赵涛吐的血开始泛起彩色，量越来越大，但颜色却越来越鲜艳，他白色的制服下，开始隆起一大坨。

    连他的声音都变得犹如蛇虫般嘶鸣着。

    “赵涛博士...”

    李科目睹这一切，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一般，表情变得异常沉重，低声呼唤着。

    投影里的赵涛，此时捂着自己的右眼，但是左眼已经开始泛起了彩色。而不仅仅如此，他的皮肤都开始变得透明，能直接看到其中的内脏部分，但就连他体内的内脏，都开始被染上了诡异的彩色。

    而全息投影开始迅速闪烁起来，结构都是忽明忽暗的，变得极度不稳定。赵涛已经趴伏在桌面上，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啪——

    对方背部隆起的地方，瞬间撑爆了衣服，从其中的破洞处，伸出了一条粗壮的怪异手臂，长度大约两米左右，比赵涛本身还要高，其通体呈现暗红，皮肤上长满了细密的肉球疙瘩，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着岩浆般的液体。

    “告诉他们...我爱这...嘶嘶...这个世界...嘶嘶...嗤嗤...帮我解救...嘶嘶...人类文明...啊！”

    嘭——

    随着特殊合金门爆开的巨响，以及赵涛博士的惨叫，整个全息投影灰暗了下去，然后在半空中化作一道光柱，重新传输回了黑色的戒指中。

    狮头机械人李科的面前，重新回归了正常，但是他的内核深处，久久不能平静。他虽是从流水线上制造出来的，但是被人类赋予了人格，思维还是偏向人类的。

    特别是赵涛博士的惨叫声，那变异的红色手臂，以及那不知名的敌人，让他有种莫名的惊慌感产生。

    他能理解对方当时的情感。

    对于从事科研工作的生物学家赵涛，国家的概念，远远不如整个人类文明，这是高于一切个人和集体的情感。

    过了好半天，赵涛才深呼吸了一口气，用脑部的内核模块将情绪压制下去，打开胸口的小型储存室，将黑色戒指放了进去。

    “赵涛博士，你放心，过去了数百年，依然还有人类生存着。”李科好歹也是机械士兵，有着基本的责任感，他随后金属眼瞳往另一边扫描，“只是不知道记录数据的项链，究竟放在哪里了...”

    遭受到毁灭性破坏的实验室，想要找到一个巴掌大小的项链，是非常困难的。

    但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这堆垃圾金属山内，又有一处高能反应被李科扫描到。

    “这里也有高能反应，而且辨识度与之前的戒指类似，可能就是那个记录数据的项链。”李科伸出机械手臂，正准备向内部探去的时候，却猛然顿住了，“额...”

    因为在他触碰到金属垃圾的表面，就看到周围的金属垃圾开始翻滚起来。

    然后...

    一只长满细密肉球疙瘩的暗红手臂，猛然从里面破了出来。

    狮头机械人的视线，在这瞬间被阴影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