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露馅
我走过去，拿起了那个包，打开拉链，把包底翻了出来。展示给那个顾客看。 “看到这里没有？这不是皮的，就是人造革的，用上几个月就会掉色。还有这几个装饰的扣子，也都是次品，很不牢靠的。这包进价150，谁要是超过200块钱买，谁就是傻子。” 大家都是做这个的，都是内行。 所以我一下子就把这个包的底细给抖了出来。 那顾客愣愣地看着我。 “不用怀疑我的话，因为我也是卖服装的，这个包我那里就有，大家相见就是有缘，这样，我给你一个成本价，150你拿走吧，看到那个方向了么？你去找，你告诉春桃，就说乔欢喜答应你了。”我对那个顾客解释。 顾客别的可能不明白，但是从我那里买能更便宜这却是完全能领会的。 立马高高兴兴地扔下了那个包，冲我的摊位上走去了。 这当然把吴姐和小玉的鼻子都气歪了。 吴姐恨恨地看着我：“乔欢喜，你是诚心捣乱是不是？” 我很坦然地点头：“对，没错，我就是诚心捣乱。你不让我好好做生意，我也不能让你好好做生意。我没有痒痒粉、假币那么多的手段，所以我就只能用笨办法了，我就天天站在你这里，谁来你这里买东西，我都告诉他们进价多少，合理售价是多少，你觉得怎么样？我保证风雨无阻、雷打不动。让你挣到钱算我输！” 我们正说着，又走来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刚想来这里选衣服。 我已经大声说了：“这里的衣服都贵的要死，老板心太黑了，专门挑你们这么没有经验的人坑，你们听我一句劝，别在这里买。” 然后我又指了一下小玉：“她那里也不行，因为这两个女人狼狈为奸、一唱一和，都是一伙的。” 两个大学女生不知道是信了我的话，还是见我们几个人之间的气氛紧张，不想惹火上身，于是就快速离开了。 见我不过几分钟时间，就搅黄了她的两单生意。 吴姐气得眼睛喷火。 可又忌惮我那晚拿着剪刀一副拼命样子的狠辣，也不敢真的上前与我理论。 我把之前被撒了痒痒粉的衣服扔到了她的摊位上。 “一共1700，这次不是成本价了，是按照我的成交价算的，赶紧拿钱吧。” 吴姐还想说什么，我已经冷笑警告：“别挑战我的耐性，现在是按照我的成交价卖给你们，你们要是再叽叽哇哇，我就按照你们的成交价卖给你们了！那样就可不是1700了，可能5000块钱都不止了。” 吴姐咬牙切齿，可是在我的气势压迫下，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正应了那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虽然身材瘦弱，但我瞪眼发狠起来，身上真的有一股凌然的杀气。 让明明身材比我壮硕很多的吴姐也是不敢造次。 于是只能憋屈地拿出了1700块钱递给了我。 我接过钱，认真清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回到了我自己的摊位上。 在我离开的时候，我还能听到吴姐与小玉在互相埋怨。 “小玉，你看你出的这些破主意？根本就没有用！” “吴姐，你怎么能怪我？谁知道这丫头这么厉害？简直是油盐不进，看来放痒痒粉的计划也失败了。” 我不理会她们的狗咬狗，回到了自己的摊位上。 一到那里，春桃就告诉我，刚才有好几个人说是我介绍来的买东西，我点头表示我知道这事了。 再这之后的几天里，我和吴姐她们相安无事，互相都没有再有什么动作。 但我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她们肯定还会有动作的。 只是她们还会玩什么花样呢？ 估计是找男人来撑腰吧？ 我在心里面想着。 虽然现在很多女人都叫嚣着男女平等，女性独立，女性要有自己的尊严和权利。 但往往是一旦女人搞不定什么事情，就马上又去找男人帮忙、撑腰。 而那个小玉，一向以风骚著称，应该也会使用这一招吧？ …… 我想的没错。 那一天，晚上忽然下起了中雨。 密密麻麻，虽然不算大雨，但对生意也是影响很大的。 顾客马上就少了起来。 虽然我们的摊位上都有遮雨棚，但毕竟卖的衣服都是怕水的。 所以我就决定，今晚早上早点收摊。 附近其他的摊主，也都是和我一样的想法，纷纷收拾起来。 其实这些人都和我是相同的心思。 一方面，我们都不喜欢下雨，因为下雨会影响生意。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下了雨，所以我们终于有理由，让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休息一下了。 要不然，天天做生意到半夜，真的是很累的。 可没有人愿意主动休息，因为大家都是来挣钱的。 对像是我们这样，没有背景，没有好爹的普通人来说，奋斗、流汗，是致富唯一的途径。 前几天，我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现在我们来回装货，终于不用人力抬了，比之前方便了不少。 把几个大纸箱子都搬到了电动车上后，我骑着电动车，让春桃坐在车厢里，正要开动。 忽然从身边传来一阵大力，一下子推到我的腰上。 我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推得从电动车上摔了下去。 我下意识地用手撑地，手肘与坚硬的地面发生了剧烈的接触。 我感受右臂一阵的疼痛。 虽然没有骨折，但也挫伤了。 地上因为下了雨，又被人踩来踩去，所以显得很脏。 我的身体半跪在地上，很快衣服也弄得又湿又脏。 然后我起身，就看到面前已经围了四五个一看就流里流气的青年。 正是他们推的我。 因为下雨，本来周围就已经走的没有几个人。 现在这些人的出现，于是周围的人走得更快了。 我不怪那些人没有讲义气留下来帮我。 因为面前这几个小青年，他们惹不起。 …… 在夜市上，每个做生意的人，每个月要交500元钱的管理费。 不是给有关部门。 而是给夜市上所谓的大哥。 如果不给，就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其实并不合理，但这就是社会。 夜市是一个小社会。 有明规则，也有潜规则。 你想在这里混，就得守规矩。 我也一直遵守这个规矩。 而面前这几个小青年，就是平时负责收管理费的。 现在他们来找我的麻烦了。 …… 我从地上爬起来，感受着胳膊的疼痛：“几位大哥，我这个月的钱已经交了。” 对面为首的是一个小胡子。 小胡子看我笑了笑：“我知道这个月你交了，但数目不对，我听说你生意不错啊？从下个月开始，你交3000，一分钱都不能少，要不然，你就离开这里。” 这是明摆着针对我了。 春桃虽然也很害怕，但经过了这几天的磨炼，也比之前勇敢了许多。 她跳下车，过来给我拍打身上的泥水，看着那个小胡子气愤地说：“你们这不是不讲理么？凭什么别人是500，要我们3000？” 小胡子听了春桃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讲理？你觉得我们谁像是讲理的人？告诉你，在这里，没有道理，或者说，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我制止了春桃的继续理论。 然后我看向了那个小胡子：“是吴姐和小玉指使你们来的么？” “不错！就是我！” 小玉从一边跳了出来。 后面还跟着一脸得意的吴姐。 小玉趾高气扬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挑衅道：“这都是我找来的！乔欢喜，你要么每个月交3000块钱的管理费，要么离开这里，要么就不要和我们作对！以后你衣服的卖价，绝对不能比我们的低，你明白了么？其实我已经够意思了，本来我完全可以让你不要做服装生意的，但我也体谅你出来不容易，这才对你网开一面。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怕了？有本事你再拿出剪刀和我们动手试试啊。” 我看着小玉的脸：“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是不是？” 小玉摇头：“感谢倒不必，但希望你可以识趣一点。” 我又看向了那几个男青年：“她是陪你们每人都睡了一次？还是只和你们的头睡了一次？就是和你这个小胡子睡的？让你们这么为她卖力？” 我问的太直接了。 连一向说话大胆，以风骚著称的小玉都有些受不了了。 “乔欢喜，你在说什么？”她羞怒道。 那小胡子也黑了脸：“闭嘴！你再乱说，别说我对你不客气！” 看他的反应我就知道了。 他不是小玉的靠山。 小玉的靠山应该是比这小胡子还要分量重的人物。 小胡子不过是出来跑腿办事的。 “我要见你们老大，我要告诉他，他为了一个女人，就随便破坏夜市的规矩这是不对的。那样不只是欺负了我一个人，也是告诉这里所有的摊主，你们的规矩一点原则性都没有，你们可以随着自己的性子任意修改规矩，那这种规矩也就没有遵守的必要了。时间长了，你们说的话再也没有人会听了，最后受损失的只能是你们自己！你们就丢了这里的地盘！那样是得不偿失的，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么？你们可以不讲道理，但是不能不讲利益吧。”我苦口婆心地说。 让我屈服于吴姐和小玉，我当然不愿意。 那样我就失去了自己做生意的准则。 同样也失去了我最核心的竞争力。 每个月交3000块钱？ 更不可能。 那都是我的血汗钱。 离开夜市，去别的地方再摆摊也不现实。 所以我只能选择摆事实、讲道理了。 毕竟，我还没有蠢到拿一个剪子，和几个男人拼命的程度。 我刚说完，就听到了“啪啪”的掌声。 接着又走过来几个人。 为首的男人居然只穿着一件背心，要知道现在不但下着雨，其实天气也挺冷的。 他的胸口和背后都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形纹身。 这纹身男人一边鼓掌，一边来到了我们几人的面前。 然后纹身男看着我：“不得不说，其实你刚才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我们确实不应该随随便便就加钱，那样的确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意。” 小胡子等人看到这个男人，都齐齐躬身，很恭敬地说：“二龙哥好！” 其实我之前光看这个男人的造型，就大体猜出了他的身份。 直到他的手下喊出了他的名字，我就很肯定了。 这就是这一片的第二把手。 我之前听人讲过的，二龙哥。 江湖地位，仅次于那个被很多人传说，但其实却并没有多少人见过的大飞哥。 …… 虽然我不热衷于这些江湖传闻，但在这里呆的久了，耳朵里也灌满了这些所谓江湖好汉的传说。 其中被提到最多的就是大飞以及他的一群兄弟。 说在多年之前，大飞哥不但是城中村这一带的领头大哥，势利范围还波及到市中心，甚至到火车站一带。 手下的弟兄几百，可谓是威风八面。 每次出门，都是浩浩汤汤的车队，排场大极了。 省城里面，不管是哪个行业的人，见到了都得给面子，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飞哥。 那时候，包括二龙在内，也有一群得力的兄弟跟着大飞混，也都是省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甚至是很多中二少年，逃学旷课，要混社会的偶像。 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大飞哥进了监狱，群龙无首，他的手下也都是分崩离析。 直到去年，飞哥出狱，又回到了城中村。 大哥回来了，等于有了主心骨。 飞哥之前的那些兄弟也都陆陆续续又聚拢在了一起，又重新在城中村这边振奋起了声势。 …… 听到二龙哥夸我说的有道理，我并没有感到高兴。 我很冷静，看着二龙：“那这管理费的事情……” 二龙用手搂过来了小玉，皮笑肉不笑地说：“可你让我的女人不高兴了，这也坏了我的规矩，所以我也不高兴了。” 我懂了。 原来他才是小玉的后台。 怪不得小玉和吴姐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我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全部，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我看着二龙：“你坐过牢是么？” 二龙微微一愣，然后笑了：“坐过，怎么，你还想盘盘道么？” 我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是盘道，我只是告诉二龙哥你一件事，我没坐过牢，但我不怕坐牢。是，我是一个弱女子，在你们面前，我很弱小，不值得你们一看，但请你们不要逼我。你们要是把我逼急了，我怕我会发疯的。一个女人没什么可怕的，但一个疯女人却是很可怕的。” 小玉听到这里，对二龙说：“二龙哥，你听到没有？这女人真的好嚣张啊！她不但之前敢拿着刀子威胁吴姐，现在居然还敢威胁你？” 二龙也被我的态度弄得很是惊讶。 也觉得很没面子。 “你这个女人，我看你是想找死……”他伸出手来，正要抓我的衣服。 我也做好了与他鱼死网破的准备。 之前我想讲道理，但现在，讲道理已经没有用了。 我本不想和他们撕破脸，是他们逼我的。 我能把生意做起来不容易。 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过来破坏。 哪怕对方是一群凶神恶煞。 除非对方这伙人敢杀了我。 否则，不管他们怎么欺负我，我都不会屈服的。 但我想，他们应该不敢冒着死刑的风险，为小玉她们撑腰。 毕竟小玉不过是他的一个姘头。 他不会把自己都豁出去。 就在这时候，就看到二龙的后面，忽然跑上来一个小青年。 那青年拦住了二龙。 “二龙哥，慢，这个女人不能动！” 二龙很意外，也很生气。 “这女人是你相好？” 我同样很意外，为什么会有一个小混混为我说话？ 而我看对面这个人居然还有些眼熟。 “二龙哥，她怎么会是我的相好？但这是大飞哥的妹妹啊！我们怎么能碰！”小青年解释。 他这么一解释，二龙更糊涂了，我却明白了。 我也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小青年面熟了。 前段时间，为了帮助误入城中村，被骚扰的夏兰解围，我装作是大飞哥的妹妹去唬人。 还真把那几个小混混给唬走了。 但后来，我也知道，冒充江湖大哥的妹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是在玩火。 所以自那之后，我再也没冒充过。 就算是今天，被二龙带人欺负，我也没再用过这招。 因为二龙就是跟着大飞混的，我在他面前冒充大飞的妹妹，那不是自讨没趣么？ 可我自己不说，却有人喊了出来。 我心中暗叫，这事情更不好收场了。 本来因为保护费的事情，我已经和对方撕破脸了。 我甚至还幻想，是不是可以找那个大飞哥要一个公道。 让他管管自己的小弟，不要太胡作非为。 可现在，我冒充他妹妹的事情露馅了，那算是把这伙人彻底得罪死了。 二龙在愣了片刻之后，忽然笑了。 他看着我：“你是大飞哥的妹妹？” 然后又看向了那个小混混：“她说她是大飞哥的妹妹？” 小混混一脸的肯定：“是啊，她自己亲口说的。” 二龙抬起一脚，重重踹在了那小混混的屁股上。 “蠢材！大飞哥有没有妹妹我会不知道？你被人耍了！” 小混混摸着屁股，很委屈地看着我。 模样好像是在说，你这个女人怎么骗人呢。 我竟然觉得对他有些抱歉。 到了此时，我只能实话实说：“我不是大飞哥的妹妹，我是骗他的。” 二龙围着我转了一圈，嘴里啧啧赞叹：“你这个女人真还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连我们大哥的妹妹都敢冒充。” 事情到了这里，我也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我坦然地说：“是啊，其实我敢干的事情可多了，冒充一个妹妹真的不算什么。所以最好不要惹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