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妞妞
周围的人想笑又不敢笑。 房东太太的脸色，则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李萍萍没有直接回答那个房东的挑逗，挂了电话，然后扭着屁股回自己的屋里了。 因为这个插曲，我对李萍萍没有之前的好感了。 虽然我也挺讨厌这个房东太太的刻薄势利，不把租客当人，随意使唤，但李萍萍这种当着人家老婆的面，勾引对方老公的行为，怎么看都是有些过分的。 不过这是人家的事情，与我无关。 于是我就还是在整理这一间破屋子。 李萍萍走后，房东太太这才开始发飙。 她重重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嘴里骂道：“这个杀千刀的小贱人，人人能骑的烂表子，早晚得让男人给弄死！我看她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房东太太嘴里骂着，其余的那几个租客也都是在窃窃私语。 “嘿嘿，萍萍的身材越来越好了啊？” “可不是呢。” “啧啧，真想摸一把，你说人家是怎么长的呢？这么白，这么嫩，我家那就是个黄脸婆，干巴巴的，和木头死鱼一样。” “嘻嘻，摸可以，萍萍让摸，就是有点贵啊。” “你摸过？” “摸过，一次洗浴中心，花了我一个星期的工资呢！不过很值啊！” “妈的，下次让黄脸婆出去打工，挣了钱，我也要去光顾一下！” “哈哈，真有你的，让老婆打工挣钱给你去光顾别的女人啊？不怕你老婆挠死你！” “敢？黄脸婆敢不老实，弄死她！” “你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黄脸婆也是个女人啊，关起灯来都一样，你不要，给我也行啊？” “去你妈的孙大头，想女人，回家找你二姨去！” 听到这些男人都在觊觎李萍萍，房东太太更加不爽了。 她指着那些男人骂道：“你们一个个的臭男人，看到那个小表子，就和猫儿见了腥一样，我告诉你们，那女人下面有毒，早晚都毒死你们！滚！都滚！再当着我的面巴结那个小贱人，我把你们都赶出去！” …… 其实他们不说，我大体也猜到了这个李萍萍的职业。 她在一个洗浴中心上班。 具体是做什么的，自然明白的人都明白，不明白的人要么太单纯，要么就是故意装傻了。 想到周围的环境，这里面应该还有不少做这一行的女人。 …… 大概用了2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把这个屋子大体收拾了出来。 然后接上了一个40瓦的灯泡，打开灯，屋子里终于算是亮堂了一点。 屋子不大，也就只有30多平方。 杂物搬走之后，露出了靠近东侧的一张铁丝床。 上面铺着本来是草绿色，但此时已经乌漆嘛黑的一个垫子，散发出阵阵的臭气。 我把垫子也都扔了出去。 准备一会儿去市场买点被褥、脸盆等生活必须品。 院子里没有厕所，如果要上厕所，得离开院子，走上五分钟，在街的拐角处，有一个公厕。 我去了一次，最直观的感觉是必须要戴一个防毒面具。 因为里面实在是太脏，太臭了。 污水横流，屎尿横飞，苍蝇满天，简直都没有地方下脚。 后来，我看到很多人来这里上厕所的时候，都是特意穿了一双大雨靴，受到了启发，于是后来我也弄了一双大号的雨靴，专门上厕所用。 在院子的西北角，有一个用棚子搭建起来的简易厨房。 租客们可以选择在这里做饭。 但是必须每个月多缴纳100元的厨房使用费。 …… 大体安顿了下来后，下午，我去了附近的一个批发市场开始采买东西。 脸盆、床单、被子、洗漱用品、卫生纸，然后想了想，我又买了一个很小的电热锅。 这样我就可以在自己的屋里煮点面条了，也不需要去使用房东家的厨房了。 能省一点是一点。 我已经离开批发市场了，想了想，半路我又返了回去。 回到了批发市场，我买了一把新锁，买了几个打火机，然后又买了杀虫剂、老鼠药，这才回到了出租屋。 回到房子，开始收拾，把老鼠药扔到了地上。 然后把买的东西都按照位置放好。 扔了旧锁，换了新锁，心中觉得安全了许多。 等都完成后，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我浑身已经出了一身的大汗。 真的想舒舒服服洗一个澡。 可是想到距离最近的浴池，也要走过三条胡同，精疲力尽的我就果断放弃了。 我躺在了铁丝床上，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 现在房子有了。 下一步就是要做什么工作了。 我想自己干，自己给自己当老板。 具体做什么，其实我已经有了点打算。 我选择来城中村这里住，除了因为这里房租便宜外，我还在网上看到，在城中村的北面，有省城里面最大的一个夜市。 夜市从晚上六点开始，一直到十一点结束。 人流很多，生意很好做。 夜市上做的生意主要就是两种。 一是饮食，比如烧烤、火锅、麻辣烫等各种小吃。 二就是日用百货。 以衣服、鞋帽为主。 我不想做食品生意，但做点服装生意还是可以考虑的。 在朱丹和关震第二次离婚后，那段时间朱丹几乎承担了家里面所有的家务，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 所以我真的在网上查了很多的资料，知道了很多在夜市上做生意的人，都是选择在网络上大量采购，或者直接到南方那些服装生产基地进行采购，再带回省城进行售卖。 其实就是等于赚一个差价。 之前在网购没有大行其道的时候，这都几乎算是一个暴利行业了。 现在当然受到了不少网购的冲击，但毕竟很多人买衣服，还是喜欢现场试穿一下，于是卖衣服还是有不少的利润空间的。 相比于在网上直接订货，自然是到服装产地直接进货更为合算。 所以我的想法就是，在省城安顿下来之后，就去外地进货。 …… 想着未来的计划，我有迷茫，也有兴奋。 可能直接到了后半夜的一点，才渐渐有了睡意。 就在这时候，忽然间，又有一只大老鼠不知道从哪里钻了过来，居然一下子跳到了我的床上。 距离我的脸，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 我睁眼看着那个大老鼠，大老鼠居然也不害怕，就那么看着我。 在黑暗中，它的眼睛散发着盈盈的幽光。 然后，它居然对我呲牙。 这是在威胁我。 我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本能地想要大叫，可是我又想到了白天那些人的嘲笑。 其实他们嘲笑的也有道理。 如果连老鼠都害怕，那还怎么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生存呢？ 想到这里，我控制住了恐惧、恶心。 我同样看着那只大老鼠。 它见我居然不害怕了，竟然还往前慢慢的挪，看样子是要进一步地攻击我。 似乎向我宣告，这个床是它的领地。 我是一个入侵者，它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猛然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个打火机，一下子点开。 橘红色的火焰，在黑夜中显得极为明亮。 我把打火机向大老鼠的头部甩去。 一个火苗正好碰到了老鼠的胡子，老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打着滚跑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虽然只是打跑了一只老鼠，但我却觉得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于是我很满足地睡着了。 …… 第二天，我起床了。 先看了一眼，地上我扔的老鼠药。 发现纹丝不动。 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这里的老鼠都一个比一个精，指望用几粒老鼠药就把它们都弄死，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 于是我干脆把那些老鼠药都收了起来。 心中打定了主意，再遇到老鼠，就用火攻吧。 昨天出去，我还买了不少的方便面，以及不少的干饼。 我用小电热锅泡了一袋方便面，把干饼掰碎了扔进去。 想了想，决定在新房的第一天，我也奢侈一下，于是放进了一根火腿肠。 这就是我在这个家里面，第一天的早饭。 虽然不丰盛，但我吃的心里面很热乎。 …… 吃完饭，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男人，那个叫孙大头的，正对着我的门口肆无忌惮的撒尿。 几乎都喷进了我的屋里。 我急忙躲开，才没有让恶心的弄脏到我的裤子。 “你干什么？”我质问。 “干什么？放水啊，男人早上起来要灭灭火！”孙大头被我质问，不但一点都没有羞耻的意思，还故意挺了挺裤裆，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 只是他刚说完，李萍萍的屋门打开了。 李萍萍用手端着一盆的水，直接全都泼到了孙大头的脸上。 把他泼成了落汤鸡。 孙大头没有防备，现在被泼成了如此的德行，急忙拼命地用手擦脸上的水。 这水还有的直接灌进了孙大头的嘴里面。 他往外“呸呸”的吐着。 “什么味！” “哈哈，老娘存了一晚上发酵的洗脚水！” 李萍萍显得很是得意。 孙大头还想在说什么，就看到李萍萍杏眼圆睁，指着孙大头骂道：“你个杀千刀的，还不赶紧把裤子提上？在这里耀武扬威的给谁看呢！真以为自己的本钱很大啊？告诉你，男人老娘见多了，你这顶多就算是一个小虾米！再嘚瑟给你切了腌咸菜你信不信？” 李萍萍的话又尖酸又刻薄。 顿时让那个孙大头面红耳赤起来。 他狠狠地一瞪我们两个人，然后这才灰溜溜地离开了。 …… “谢谢。”我对李萍萍表示感谢。 李萍萍摆手，示意这没什么。 “我们女人在外面不容易，总被这些臭男人欺负，所以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我听了心中一暖。 “进来坐坐吧。”李萍萍邀请我。 我稍微迟疑了一下。 李萍萍自嘲的一笑：“你应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吧？嫌弃我脏，不来就算了。” 听了李萍萍的话，我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于是就跟着李萍萍，进了她的屋子。 李萍萍的屋子比我的大不少，里面收拾的也比较干净。 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在晾衣绳上，挂着几十件花花绿绿的内衣。 窗户半开着，有风从外面吹入，吹得这些衣服随风摆动。 像是一面面彩色的旗帜。 在屋子的中间，还挂着一条床单，把屋子分成了两部分。 李萍萍让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水。 “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李萍萍把水递给了我。 “我叫乔欢喜，是来打工的……”我简要地把自己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嗯，打工挺好的，虽然苦点，但至少光明正大，不像我，一步踏错，就很难再回头了。” 李萍萍说到这里，显得很是落寞。 其实我想说，你是可以回头的。 你不干这一行不就行了？ 但我没有说出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的苦衷，都有自己的选择。 别说你现在与对方只是萍水相逢的邻居，就是真的至交好友，也没有对对方的生活指手画脚的资格。 于是我就默默地喝水。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那个床单一动，从屋子的那半边跑过来一个看着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梳着蘑菇头，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显得很是聪颖可爱。 她的怀里面，还抱着一个有些发旧的布娃娃。 小女孩来到了李萍萍的面前，奶声奶气地说：“姐姐，妞妞想要撒尿。” 李萍萍从桌子底下拿出来一个尿盆，让小女孩坐下。 小女孩攥着小拳头，嘴里还开始自己“嘘嘘”起来。 我看着忍俊不禁。 虽然我没有当过母亲。 虽然我很恨自己的母亲。 但是此时此刻，我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一种名叫母爱的情绪。 之前我没想过，自己以后也要生一个孩子。 可看到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想象着以后给她梳马尾辫，给她买各种漂亮的衣服，把她打扮成一个小公主，也是一件很幸福、很快乐的事情。 要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温绍年，那一定更好看吧…… 我眼神一黯，不再继续想了。 想，就是给自己的心口扎刀子。 小女孩撒完了尿，很乖巧地在脸盆前洗手。 李萍萍拿着尿盆出去倒尿，小女孩就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我。 也不说话，但眉眼弯弯，眸中含笑。 越看越是可爱。 “你真漂亮。”我夸她。 “姐姐也很漂亮，我就叫你漂亮姐姐吧，这样就不会和我姐姐弄混了。”小女孩说。 “谢谢你的赞美，那你叫什么名字呢？可以告诉漂亮姐姐么？”我大言不惭地问。 丝毫没有因为被喊“漂亮姐姐”而觉得害羞，反倒是还有些窃喜。 女人都是爱美的。 虽然我不喜欢被男人注意。 但被一个小女孩赞美，我还是很高兴的。 “漂亮姐姐，我叫妞妞。”小女孩甜甜的回答。 “我刚才听到了，你叫妞妞，我是问，你的大名叫什么呢？” “漂亮姐姐，你好笨啊，我姐姐姓李，那我当然叫李妞妞啦，嘻嘻嘻。”小女孩咯咯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起来。 看着小女孩天使一样的笑容，让我想起了一句歌词。 经历了人生百态世间的冷暖，这笑容温暖纯真。 本来我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看到这个小姑娘，不禁就变得话多了起来。 于是就开始和她攀谈起来，听她讲自己最好的朋友“布布”，也就是这个布娃娃的故事。 我如此这样，或许是因为这唤起了我早已经忘记了的童心吧。 我大概从十岁开始，就已经被当成了一个成人劳动力在使用了。 挑水、打柴、喂猪、下地……我的童年，充满了汗水与呵斥。 唯独与天真烂漫没有任何的关系。 但我之前并不抱怨，因为我知道，我的家里面很穷，我必须要干活。 必须要为这个家庭做点什么，做出自己的贡献。 不只是我这样，我们村里面其余家的孩子也都是这样的。 甚至我后来辍学，我虽然心里面很失望，但我也没有因此去记恨我的父母。 尽管我也想过考上大学，去山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的那么美好。 去看看外面的灯红酒绿是不是真的那么醉人。 我愿意为了那个家牺牲、付出我的汗水。 只是我没想到，居然还要为了家庭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我对那个家的付出，没有得到任何的回报，任何的感激，得到的只是出卖、背叛。 我不是自轻自贱，我只是曾经那么无比真诚地相信家人，相信爱。 结果换来的却是如此无边的伤害。 这让我无法接受。 现在一个人漂泊在这寂寞的城市，虽然我有决心，我有毅力，可我还是有着排解不掉的孤独。 我也想有个人陪。 我也想有个人去爱。 然后他也爱我。 可惜，这个人出现了，却因为太美好，而让我自惭形愧。 只能一边狐假虎威的拒绝，一边很没出息地默默流泪。 …… “漂亮姐姐，你怎么哭了呢？”小女孩忽然凑了上来。 她的个子太矮，所以尽管是垫着脚，但还是够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