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陆清煦道:“不必依着番椒二字去寻了。” “让厨子们依着那味道去寻,丰乐楼上下十几个大厨,让他们全都尝了那味道,亲自去找。” 周启一拜,“明白了,陆老板。” ** 慈音被困在芳馨阁中已有小半个月了。巧璧自那日被明远带走,便就没见得回来…明远与她换了两个婢子,到底是打着来伺候她的名义,将她的行径记得清清楚楚的,上报与明远听。 身边都是明远的人,她自也懒得开口说话。可只要心想着哥哥还在,她便对自己说,得好好活着。 除了一日三餐按时按量地好好用着,慈音还问明远要来些琴谱,画册,便就着芳馨阁中清幽雅静,日日弹琴自娱,描画册子打发时日。 这日晌午,芳馨阁里却来了位女客。 见得来人,慈音手中的琴音忽的停了下来。 方淳今日一身藏青的长服,带着嬷嬷,正被一个禁卫军小卒引着,入来了暖阁里。 慈音如今干脆发了懒,便也不想与来人端着什么礼数了。放下手中琴艺,便起身去了一旁书桌后,寻来朱砂调起水红色来。 “好些日子不见你,雅兴是越发地足了。”方氏先开了口,却也没与她计较礼数之事。人如今在别人府上做女儿,她自是不好管着的。等得人嫁回来明家之后,她再请着家法儿,好好地调*教。 慈音手中活计未停,只淡淡答话:“让您笑话了,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日。” 方淳见她这般态度,心中已然几分不悦,却巧起一张笑脸来,自己给自己看坐,去了暖阁的小榻上坐下。 “你父兄都不在了,婚嫁的事情,也得有人拿主意。我主张的,怕你不喜欢。今儿便就与你来一同看看,这聘礼的清单,你可还会满意。” 方淳话落了,却见得对面慈音眼眉也不抬,调好了那水红,便提笔起来,照着画册子描海棠去了。她自翻开来手中的账册子,一样样地读了起来 。 慈音一个字也听不落耳,便就懒得理会。等得方氏读完了整条儿清单,方缓缓开口,“明夫人该算计好了,这聘礼统共是多少银两。” 方淳淡淡笑起:“不多不少,正值万两白银。” 慈音冷笑了声,“明夫人用区区一万两白银做聘礼,便想让我带着哥哥的身家嫁回去明府,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好了…” 方淳却端出来一副好言相劝的架势,先喊了一声:“好闺女。” “你兄长身亡,我也心痛。可怎么说他也是明家的儿子,你也是明家的好闺女。我们不是说好了,让你过继来林家便是想要与你个风光大嫁。聘礼是多少,不过是走个过场。这一万两中,还得留下两千与林夫人做答谢。其余的,等你做了明家大娘子,也都是你和阿远的呀…” 慈音没忍住笑出了声儿来。却抬起眼眸来问向方氏: “明夫人当年,将四岁的孩童丢弃在上元灯会上的时候,怎没想到,我是明家的女儿啊?” 第39章 飞星传恨(2) 媳妇儿管教,他得听着…… 这话直将方淳噎了一噎。 原以为那年慈音大病一场,便将那回的事情都给忘了,没想到,她还是想起来了… 事到如今,方淳也不需要扭扭捏捏,“慈音,阿远对你的心思,你该是知道的。以往种种,等得你和他再有了孩子,骨血相融,便都过去了。” “明夫人说话真好笑。”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怎就到了骨血相融的地步了呢?” 方淳合上手中的账册子,缓缓起了身,“不会太久的。我请了相士来算过,过两日便是好日子,那日我便再上门与林夫人商量这事儿。” “我看慈音你脸色依旧不大好,记得好生休息,好好养着。大婚的时候,可得让明远得来个健健康康的新娘。” 方淳说罢,也没盼着慈音做礼了,正要往外头去。却忽听得芳馨阁外一阵骚动之声。见得外头来人,守着门边的两个禁卫军小卒都连连下了跪。 方淳身为命妇,早前也尝被皇后召入宫中参宴。却是将来人认得出来,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江公公…若只是江公公,禁卫军倒也不必下跪,只是此下江弘手中,持着一卷明黄的圣旨。身后还跟着林阁老和林夫人… 方淳忙随着一众人等,跪了下去。 果听得江弘宣道,“圣旨到,请林家四小姐慈音接旨。” 慈音这才缓缓行来,在方氏身边跪了下来。却见得林内阁、林夫人也一一走来慈音身边,由得婢子扶着,跪下接旨。 方氏心觉不大妙,皇帝是何时挂记着慈音的,又下的什么旨… 听得江弘缓缓念来那些称赞女儿家贤良慧美的辞藻,方听得出几分是一道儿指婚的圣旨。 方氏心中奇怪,慈音年及十八九,早过了应当婚嫁的年岁,早几年却也不见皇帝管过什么。她本还有所怀疑,可是远儿在皇帝面前求过了什么? 可听得慈音的名字,指婚给周内阁家嫡子周玄赫之时,方氏恍然愣在地上,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同样恍惚的,还有方氏旁边跪着的慈音… 怎么就是周玄赫了? 她虽不想嫁给明远,可也未曾对周玄赫表露过什么心思。怎的会让皇帝亲自拟了指婚的圣意… 周玄赫是何等人,轻浮之徒,日日流连烟花酒巷… 若不是为了救哥哥,她怎会与这人有什么交集? 转念一想,却也几分明白,那周某人皇帝面前得宠,想求什么得不来的… 慈音还在踌躇,忘记了谢恩。还是林夫人在耳边小声提着,“慈音啊,皇上圣眷,得要接旨谢恩啊…” “……”慈音无法。先叩首了三下,颤颤巍巍抬起手来。 江公公将那道儿圣旨放落她手中的时候,她心中依旧忐忑难安,这消息未免太过突然了。 一旁方淳却跪不下了,等江弘办完了差,忙起身来,借着身位儿过去询问。“江公公…皇上怎么会突然颁旨,指婚我家的慈音和周侍郎啊?” 江弘冷笑了声,“明夫人这话问得蹊跷。” “圣上之心,岂是你我能擅自揣度的。” 江弘说罢,自没与方氏再废话,反行去与林内阁与林夫人嘱咐道,“圣上嘱托,四小姐原是前明大都督的亲妹,既过继来了林家府上,这门亲事,就要劳烦林内阁和林夫人操心了。” 林内阁一届老臣,自连连拜了一拜,冠冕堂皇的话语说了一通。领了皇帝的意思。林夫人也连连作了礼节。 江弘这才算是办好了,转身再看了看一干守着芳馨阁门前的禁卫军。“怎的,皇家的兵,何时要用来看着一个弱质女子了?” “你们这侍奉的是哪位主子?” 一干禁卫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首的一个不敢怠慢,忙上前来一拜,“江公公的意思我们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禀报明都督。”禁卫军成群撤走,江弘方让身后内侍领了个人上来。“这是宫内安慧嬷嬷。” “周内阁临终托孤,周侍郎的婚事,陛下格外看得紧,便让奴家带着嬷嬷来,也好照顾着林小姐。” 慈音这才恍神回来。 听得江公公这话,便就清楚是谁在背后做鬼了… 也好,嫁给周玄赫不过权宜之计,不能便宜了方氏和明远… 慈音忙对江弘福了一福,“多谢了圣上好意。也多谢江公公替慈音解了围。” 方氏一旁忿忿,未等江弘先走。便先趁着众人不在意,先行出来了林府。正要先上马车回去与明远商量对策,却扫见得周府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林府前头… 方氏一肚子火气,寻得了个发泄之处,便就冲着那从马车下来的周玄赫道,“恭喜周侍郎,好事将近了。” 周玄赫见得来人,赔上一张死皮笑脸:“哦,是明夫人。” “玄赫该如何称呼你?不久之前,您还是慈音的嫡母…” “好似该要叫一声…” “罢了!”方氏忍不得,直叫他住嘴。 这无赖得了便宜还卖乖,怎还想认她做便宜亲戚不成。 “周侍郎,日后的路还长着呢,您可慢慢地走着。” “诶。”周玄赫边答应着,边是拜了一拜,方恭送着明家马车远去。转身回来,便就直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爷爷我的路是长着呢,你的路怕是要到头儿了!” 周玄赫连忙寻进了林府宅中去。到了芳馨阁,却见得江弘正要走了。周玄赫忙是拜礼,又是赔笑。 “辛苦了江公公走一趟。这差事儿,可劳着您大驾了。改日我与江公公买酒喝!” 江弘冷笑声,“都是为陛下办事儿的。” “周侍郎不必客气了。”说罢,领着一干内侍,又由得林内阁亲自送着,往林府外去了。 周玄赫在芳馨阁四周,没见得禁卫军的影子,猜得几分,是江弘来传了陛下口谕屏退了软禁慈音的禁卫军。他方忙进去寻着慈音去了。 慈音正坐在桌前,支开着那卷明黄色的锦帛,仔细再将那圣旨读了一遍。她方听着江公公读圣旨,还有几分是不是在做梦的错觉,此下却真真地眼见为实了… “慈音小姐…” 听得周玄赫那把声音从外头匆匆地进来,又望着他一派欣然的死皮相。慈音只觉气恼,抬手便是一个巴掌扇到了来人脸上… 周玄赫方还乐呵着,这下捂着半边脸,顿时说不出话来。见得慈音眼神里几分幽怨,很快便反应过来,对方在生什么气。 “诶。你是明大都督捧在手心上的小妹,金枝玉叶的,怎就和我绑在了一块儿?” “是我不配。” 他自问不是个好人,却是颇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声明在外,还赖着皇帝指了婚,眼下在人家面前,活脱脱像只癞蛤蟆。 周玄赫如此想着,愈发觉着没脸好见人。垂手顿足的,正想着如何补救,却听着对面的人开了口。 “没什么配不配的。” “我不愿嫁明远,你是知道的。此下一纸婚约也好,自是权宜之计,能让明远死了这条心。” “对、对。” 周玄赫陪着两声笑,他与陛下说起慈音是他心上人,也不过是为了救人。 陛下疼他,听他说起这事儿,问过江弘慈音的身家来历,竟是明煜留下的孤女。他再在陛下面前巧舌了几句,说起,明煜死后明家主母不仁,明远现如今又将人软禁在林府上的芳馨阁里。 皇帝原本对明煜有些旧情,听得慈音受苦,没多做二想,便就下旨指了婚。也因得他那阁老老子曾与陛下留过话,早日里给他寻个媳妇儿回来,好来管着他… 这可不是正寻着了么?媳妇儿管教,他得听着。 却听慈音道:“你我虽得依着圣旨完婚,可也得约法三章,立字为据。” “行。都听慈音小姐的。”周玄赫自竖起来一双耳朵,仔细听着媳妇儿发话。 慈音自放下来手中圣旨,与他道,“其一,只行夫妻之名,不行夫妻之实。” “行。”周玄赫自问也不是那般只想要人身子的猴急狗贼。 “其二,聘礼必是三万两白银,兄长留下身家六万两白银,我不能留给明家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