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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李荣儿笑了,她问:“姑母,您能告诉荣儿,我入宫是来干什么的吗?” 太后道:“李家之女,既入皇宫,哀家也不求你有多大出息,但是,你至少该自珍自爱,恪守妇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败坏李家门风,做那些善尽天良之事!你让哀家太失望了!” “哈哈,”李荣儿突然笑起来,她抬起手,那手软软得摇摇晃晃像没有骨头一样指着太后,“恪守妇道?” 太后眯起眼,眸中寒意渐浓。她似乎预感道李荣儿接下来要说什么,但那个话题她并不想谈,就问:“林敬之、张美人、檔籍所陈掌事这些人这些事是不是都是你做下的孽?!” 李荣儿却好似没听见太后的话,还在兀自狂笑,笑着笑着她突然道:“……妇道?像您一样?为了恪守贞洁,一辈子和自己的夫君过成了——” 君臣。 “啪啪!” 李荣儿的头被打得从一边甩到了另外一边,那最后两个字也因此被抽打的脆响掩盖住了。 太后的心也在李荣儿说出这句话后彻底寒凉,这个孩子性子太软,心性不坚,果然不该让她来这皇帝的后宫。如今她做下了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今日的皇帝心里恐怕都有数,之所以先来找她这个太后,而不是直接动她,已经是周斐琦作为自己的养子在为自己这位母亲或者说是为李家留足了面子——原本,太后还想保住李荣儿一命,现在却不得不再做考虑! 再次被太后打了,李荣儿笑得反而更欢,她甚至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就要往外走,太后将她一把拉住,拽了回来,拉到身前,道:“你可知自己罪孽深重?” “我没有罪!”李荣儿突然收了狂态,她一把拉住太后的手,神经兮兮地说:“姑母,姑母您真得不知道吗?皇上要动李家,他要动咱们李家啊!那个林敬之的父亲和王美人的父亲都是他安插在咱们李家的内应,是探子,是皇帝的走狗,我,我是为了护李家才动他们的儿女,我除了他们是为拔掉皇帝安插在咱们李家的眼线,我是为了李家,都是为了李家……哈哈哈,我是为了李家……” “你——”太后只觉得胸口发闷嗓子眼儿发甜,险些被李荣儿气得吐血,她甚至晃了一下才站稳,这一刻她望着李荣儿,心里简直连最后一丝就她的希望都被她亲手捻灭了,“无可救药!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我真的是为了李家!”李荣儿还在说。 太后一把松开了她,这一推搡之下,李荣儿便被直接推回了床上,她倒在床上,头发全部散开,披头散发的样子,简直更加不堪入目。 太后转出屏风后,昂头狠狠眨着眼睛,她长叹着对空洞的殿顶喃喃道:“李氏先祖在上,今日哀家为护李氏百年清誉,必要清理门户,望列祖列宗宽宥……”她说完,便闭上眼,流下了两行清泪,这几乎是太后这一生屈指可数的几次流泪…… 之后,她快步走到殿外正厅,一把摘下正座后面墙上的宝剑。这剑是她当年入宫时她的兄长,也就是李荣儿的父亲李衍泰亲手放进她的嫁妆里的陪嫁之物,也是他们的父亲当年为将帅时的佩剑,这把剑斩过匪杀过盗砍过贼也灭过敌,是李氏忠于大周皇室的象征,也是先皇特允她挂在永和宫的圣物。 太后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要用这把剑亲手刺进自己亲侄女的胸口—— 利剑穿胸过,李荣儿愣愣地低头看到有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地上,她甚至还扯动嘴角想要笑,她眼中还有疑惑,张口吐出一口血,还问:“姑母?你为什么杀我?” 太后松开那把剑,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心疼,泪洒永和宫。然而现实太残酷,难道要让她亲口告诉李荣儿你上当受骗了,你一直在被人利用,你那些所谓的为护着李家的行动全部都是在助纣为虐,你只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么?! 李荣儿若是得知她这些年所作所为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没有护着李氏反而成了李氏族谱上最污浊的一笔,她会怎么样呢? 太后不想看她痴痴傻傻地活着,那样的话,痛苦的不知她本人,还有她的兄长,她的嫂嫂,以及她本人!况且李荣儿所犯下的错,按照大周律当以凌迟示众,如今赐她一个痛快,太后已经找不到其它任何理由再为她辩护,再许她活着了。 然而,李荣儿却还在问:“你为什么杀我?” 这一次,太后垂下眼皮,没有回答。只是,手下飞快抽出那把剑,鲜血喷溅出来,李荣儿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到了这时,太后睁开眼睛,才回答她那个问题,她道:“因为,我已经找不到能救活你的理由了。” 嘉懿七年秋分,淑贵妃李氏,薨。 至此,两日内大周后宫连续薨了两位妃子,一个是乔氏,一个是李氏。消息传到民间,不出半天平京的百姓们便甚是骚动。加之这两天,平京城内各种怪事频发,而城门又有重兵把守,已经有不少人在说,今年的天象不对,流年不利,希望朝廷尽快行祭祀,或者拿出个解决办法来。 而真正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已于某日深夜,抵达了平京梨园。 第88章 秋分三候 时过午夜长安街,金戈铁马踏浪过。这一波疾行动静不小,自有那好奇的人点灯开窗,伸头探看。然而,越接近梨园,这样的情况越少。高悦望着那一扇扇紧闭的门窗,只觉得好似百姓们都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假装不在家,就像刚刚经历了某种惊吓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