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一旁的祝东楼作为主人只得道:“如云,伺候陆师爷更衣。” 沈白闻言眉毛微挑,“如此,让玉棠陪元青去吧。”言罢对宋玉棠微微示意。 宋玉棠正在旁边看笑话,见沈白吩咐,只得怏怏地站起身来,正要去拉陆元青,却听陆元青谦和地推辞:“宋护卫还是留在大人身边为好……在下去去就回。”一边说一边慢慢退了出去。 邵鹰见状心底一笑,立刻起身也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大人,我陪他去。” 风波鉴(8)夜宿祝府 如云,闻其名知其人,必然是个美女。美女啊,听着就让人心猿意马,更何况这个美女现在还在为自己更衣,让陆元青不禁慨叹今夜自己艳福不浅。 春意已浓,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慢慢变得轻薄起来,所以刚刚那一满杯的酒彻底将陆元青的中衣和外衫全部濡湿了。 富贵之家繁文缛节就是多,衣服不是湿了吗?在陆元青这等俗人看来,这简单得很,只需把外衣脱下来晾一下就好了,可是当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如云姑娘手捧一套新衣服款步走来时,他觉察出了二人在此事上的认知存在了极大的偏差。 如云未语人先羞,只见她微微低头,细语如莺啼,“请让如云为公子更衣。” 陆元青尴尬一笑,“不敢有劳如云姑娘,在下自己动手即可。”他将湿漉漉的外衫脱了一半,却有一双无限引人遐思的手搂住了他的腰,耳侧还有人吐气如兰,“怎能让公子动手,这样如云是要受罚的。” 被那样一双纤纤玉手拂过,陆元青全身也似酥麻得没了力气,索性由她轻轻褪去了外衫。可是紧贴在身后的温软身体似乎还不死心,摸索着找到了陆元青中衣的襟带,灵巧地解开,“公子中衣也湿了,一起换下来比较舒服。”她的声音又软又慢,动作却快,还未等陆元青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顺着敞开的衣襟滑了进去,刚刚贴上陆元青的皮肤,如云却微惊收手,“公子的身体好冰呢!” 陆元青轻轻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襟内抽出来,温柔地解释道:“在下自幼体虚,体温低于常人很多,害怕惊吓到姑娘,衣服还是我自己来换吧。” 如云似是从来没遇到对女子说话这么温柔的公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道:“公子让我伺候陆公子更衣,如果事后让公子知晓是陆公子自己更衣的话……” 陆元青闻言更加温柔,“我不说,姑娘不说,就没人会知道。”他一边说一边从如云的手中拿起了一件白丝制成的内衫,走进屏风后,将内衫轻搭在一边的椅子上,又动手脱去了自己身上的中衣。 烛影摇曳,如云在屏风旁看到了陆元青光洁的后背。他的皮肤泛着柔和的光泽,令人情不自禁想伸出手去摸一摸。这般柔润光洁到没有一丝瑕疵的男人的身体,如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很想伸出手去感受一下,可是想到刚刚触手的那种冰寒,她还是略微犹豫地停住了手,不过是这一踌躇的工夫,陆元青已经套上了中衣,一边系着襟带一边转过身来对她温和一笑。 如云一时间有些被人看穿的窘迫,忙低着头为陆元青套上了崭新的白色绣纹外袍,又替他系好襟扣,扣好腰带。 此刻如云再仔细端详面前的这位公子,不得不感慨人要衣装这句话的真谛。借着昏黄的烛光,她只觉得这位公子面色白净,除了略显一些呆气,真的让人看着极为舒服。他的身形偏瘦削,从他刚刚更衣时那纤细的腰就能看出来。 陆元青轻声开口打断了如云的遐想,“如云姑娘,如云姑娘?” 如云暗自懊恼自己的魂游天外,忙娇柔一笑,“公子的头发在更衣时有些弄乱了,我帮公子整理一下。”说着不由分说按着陆元青坐了下来,轻轻解了他的发髻,拿起梳子小心地梳起来。她不讨厌这位陆公子,如果今晚一定要选,她想选他…… 如云小心翼翼地问道:“陆公子觉得如云还算貌美吗?” 陆元青温柔一笑,“如云姑娘如果都不算貌美的话,那在下实在不知晓还有哪位姑娘能担得起貌美二字。” 如云心中窃喜,马上道:“那今夜如云伺候陆公子,公子可愿意?” 陆元青微微一愣,心底却是涌上了一丝怜惜之感。从刚刚这位如云姑娘为他更衣开始,那种惶恐般的小心翼翼就无处不在,尤其是那温热的女体紧紧靠在他的背上时,他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在颤抖。到底是什么让她这般惊慌不安,这般害怕谨慎?明明不愿,却还是强装笑脸、千娇百媚地逢迎? 陆元青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却还是温柔地一笑,“如云姑娘是祝公子的人,陆某万万不敢存这种非分之想。” 如云闻言忙道:“我不是,我不是!”她略顿了顿又道:“公子府中如我一般的伶人不计其数。公子没有碰过我,我这般容貌还入不得他的眼……” 不是错觉,陆元青真的从如云的话中听到了一丝庆幸。他微微一笑,“即使如云姑娘不是祝公子的侍妾,可是仍然是祝公子的人,如云姑娘刚刚那般说,不怕祝公子听到不高兴吗?” 如云叹了口气,“我们这些人与其说是府中的伶人,不如说是公子巴结权贵的棋子,有许多姐妹就是这么被公子随意送与了旁人。” 陆元青闻言心里一笑,看来沈白今夜也是“在劫难逃”啊……他欣然笑道:“依如云姑娘的意思,今夜被宴请的沈大人一行,当然也包括在下,是一定要被祝公子留宿在这祝府之中了?”而且每人附送美娇娘一位,当然这句他是在心底说的。 如云却是认真地点点头,“这是公子笼络权贵的手段,当然也是一种示好,如果被邀之人拒绝的话,那么也就代表那人不愿与公子交好……” 如云的未尽之意,陆元青自然清楚明白。在祝东楼这样的人眼中,人只分为两种,能为自己所用之人和不能为自己所用之人,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留着就没任何用处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是该回到宴席之上了,他怕回去晚了,沈大人要是拒绝了祝东楼,那么恐怕他们也要沦为“弃子”了…… 正随如云出门,却听门旁传来邵鹰不屑的冷哼,“老子还以为某人已经醉倒温柔乡,再也爬不出这个房门了呢!” 陆元青似是一点儿都不意外会在此时此地见到邵鹰,他不紧不慢道:“人与人的喜好自然不尽相同,就如同我喜欢醉倒温柔乡,而邵捕头喜欢在屋顶吹冷风一般。” 邵鹰闻言干笑一声后悻悻道:“谁喜欢躲在屋顶看你这竹竿一般的身材啊!” 陆元青点点头,谦和一笑,“我这竹竿身材自是不敢劳邵捕头大驾,这般梁上之行,邵捕头以后还是莫要再做为好。”说着自在地越过了邵鹰,先行了一步,身后如云紧跟着。 邵鹰摸了摸鼻子,心底暗自有些押错宝的失落。难道说自己的猜测有误,这弱不禁风的师爷真的是个男人,不是女扮男装?也对,如果是女人怎么会明知他在屋顶上偷看还敢脱衣服的? 陆元青呆里呆气的一张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今晚的洒酒换衣不过是一出他自编自演的戏码罢了。 厉剑云在世人眼中已死,她就不能再以本来面目出现了。风焕的金针术改变了她的容貌,她再也不是厉剑云,她变成了陆元青。这套通过行针运气改变容貌的金针术果真了得,每次照镜子时,她都止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是谁。尽管自己仍然是个女人,可是这容貌改变得极为成功,单看外形恐怕没人能够看出端倪。只要保持安全的距离,那么一切就都如想象一般完美得毫无破绽。 他的过去不能被人揭开,而对他起疑之人已经不仅仅是沈白和宋玉棠了,现在又加上一个难缠的邵鹰。这三人之中,陆元青目前最为忌惮的其实是邵鹰。 沈白是个名门公子,他良好的出身和教养限制了他的一些行为。他是个君子,既然亲口承诺他不会再查自己的身世,他势必会言而有信,至少他不会大张旗鼓去查他。宋玉棠虽然防人之心甚重,不过其出发点也不过是为了沈白的安危罢了,只要在他眼中,他陆元青的存在构不成对沈白的威胁,那么他就不会查自己,换言之,沈白不动口,宋玉棠就不会在他身上耗费多余的心神。可唯独邵鹰,此人和沈白不同,他为人轻狂自负,想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而且他只求结果不择手段,所以他才是目前自己最该防范的人。 陆元青非常明白,想要打消邵鹰的疑虑很难,所以他必须先邵鹰一步行动。刚刚在酒席之上,他的酒不偏不倚地洒在了前襟之上,沈白因其承诺,不会深究。宋玉棠不会想跟来,他只想护卫沈白的周全。最终尾随而来的,必然是邵鹰!这一切陆元青早已算好了,丝毫不差。 邵鹰其人虽然不拘小节,但是胆大心细,在没有确定他的猜测之前,他不会贸然出现,所以陆元青猜测他会在屋顶之上偷窥,因此他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如云的好意,换上了如今穿在身上的这套衣服。 一切都在陆元青的计划之内,走在这华丽的祝府之中,身后还有美娇娘相伴,应该是惬意的吧?可是却有一股突然涌上的寂寥感弥漫了陆元青的心房,久久难散。 他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了热闹非凡的酒席上。不过是自己短短离开的片刻,祝东楼已经吩咐舞姬献舞了。 要论府上的伶人舞姬之美,陆元青敢说,祝府若称第二,这汴城无人敢称第一。那一张张姣美年轻的面庞,那一排排柔软纤细的素腰,那一张张吐气如兰的檀口,那一条条款款摆动的丝绦,终汇成了一幅冶艳的画面。 沈白静静地看着那些舞姬手中的雪白丝绦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面庞,却不动声色地不时盯着陆元青离去后对面空荡荡的位置,若有所思。 见陆元青和邵鹰一前一后返回了,沈白才微微一笑道:“元青这一去总不见回来,我还以为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呢。” 陆元青点点头,“有如云姑娘引路,元青又岂会走错路?”言罢还无限温柔地对如云一笑,如云见状,忙娇羞地低下了头。 祝东楼乃何等精明之人,刚刚已于席间多次试探沈白,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如今见他身边的师爷似是对如云有些兴趣,正好是个机会,便忙道:“陆师爷可是喜欢如云?如云你今晚就好好伺候陆师爷吧。” 如云闻言心底暗自放下心来,忙细语道:“是,公子。” 沈白闻言一愣,正要答言,却见陆元青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对祝东楼一揖道:“多谢祝公子美意,陆某愧领了。” 沈白万万没想到陆元青会同意,一时有些不解地望向他,却见他对自己悠然一笑,便明白元青此举必有深意,于是只是沉默不语,静观发展。 祝东楼见陆元青如此识趣,心底不由得对自己的安排暗自得意,便又对沈白道:“沈大人,今夜已晚,大人又用了些薄酒,这般走夜路回衙门,祝某实在是不放心。大人不如今夜就留在祝府休息,也让东楼略尽地主之谊。”一边说一边对之前领舞的女子一使眼色,那面容姣美的女子便越众而出,无限柔情地对沈白一笑道:“小女子飞雪今夜定会好生服侍大人。” 沈白至此再不明白祝东楼的用意,便真成那不解风情之徒了。他心底暗自鄙夷祝东楼此举,面上却不露痕迹地道:“飞雪姑娘容貌出众,舞姿曼妙,想必是祝公子极为看重的女子,沈某从来不喜夺人心头所好,只怕这飞雪姑娘沈某消受不起啊。” 那祝公子显然曲解了沈白的意思,忙解释道:“沈大人千万别误会,飞雪只是在下养在府中的歌舞伎罢了,绝对是干干净净的清倌人啊。” 沈白闻言更加不悦,却听陆元青温和地接过了祝东楼的话,“祝公子美意,在下替沈大人领了,飞雪姑娘仙人之姿,大人又岂会辜负佳人?”言罢又冲沈白一笑。 沈白看着他那抹笑,心中一动,便转了心思,对祝东楼微微点头,“祝公子一片美意,那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祝东楼见沈白终于点头,心中大喜过望,又是一阵推杯换盏、客套逢迎。 夜不知不觉深了。 风波鉴(9)艺伎阿源 沈白不放心独自留在衙门中的沈笑,命宋玉棠连夜赶回了汴城县衙,所以护卫沈白安危之责便落在了邵鹰的身上。 直到酒席结束,陆元青也没对沈白说过一个字。所以当沈白被那飞雪搀扶着离席之时,最后看了一眼陆元青,却失望地发现他竟然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那个叫做如云的女子身上,似乎已经忘记了还有他的存在。 沈白本以为陆元青定是有些其他的想法才“说服”他留下来的,不过从眼下看来,他似是真的只是被那位如云姑娘迷住了而已。 如今沈白骑虎难下,只得装醉,由着那位飞雪姑娘搀扶着自己去别院休息了。一旁的邵鹰自从和陆元青回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他不声不响地护着沈白离开,临出门之时,他又回望了一眼陆元青,却见他抬起头正看向自己,并在如云没有注意的角度张了张嘴,那口型极为简单,所以邵鹰轻易地分辨出了那四个字:护好大人。 祝府豪奢,所以这些住在祝府的伶人,只要是在祝东楼眼中还能排得上号的,都有自己独立的院落。如云的院落在西跨院,她手持灯笼在前面引路,并不时回过头来对跟在身后的陆元青浅笑着,陆元青看着她俏丽的侧脸,也微微笑起来。 回到屋里,早有小丫鬟伺候着如云更衣,陆元青便随意地坐在靠窗的榻上,轻轻推开窗抬头望去,天幕一片墨染般的浓重,有几颗星星于天际跳跃闪耀。春暖花开的午夜,连拂过耳侧的风都是徐缓而温暖的,令人心中的烦闷渐渐消淡下去。 身后有温暖而熟悉的气息靠过来,如云如玉雕琢般的手轻柔地环上了陆元青的颈项,无限温柔地微微笑道:“陆公子,如云伺候你休息吧。” 陆元青嗅着她身上带着温暖气息的香味,却慢慢摇头笑了笑,“如云姑娘,这里只有我和你,你不愿做的事没有人会勉强你。虽然你家公子命你陪我,可是怎么个陪法还是我说了算。” 如云环住陆元青脖子的手微微顿了顿,才慢慢放了下来,轻轻坐在了陆元青对面,微微低头,“不勉强的公子,其实我……” 陆元青却温柔地打断了她,“如云姑娘累了吗?想休息了吗?” 如云摇摇头,“不累。” 陆元青闻言指指面前的棋盘,“那么姑娘就和我下局棋吧。” 如云微微脸红,低声道:“其实这棋盘是我放在这充门面的……我不会下棋的,我拿手的技艺不是这个。” 陆元青“哦”了一声,又问道:“那如云姑娘的拿手技艺是什么?” 如云细声道:“琴,我弹的琴还能勉强听听。” 陆元青文雅一笑,“那如云姑娘愿意为在下弹上一曲吗?” 如云望了望沐浴在窗旁月下的白衣少年,他的眉目在柔美的月光下显得有种神秘的悠远,令人突然心生神往。她渐渐生出一种知音难觅之感,不知不觉兴奋技痒起来。她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从一旁的木柜中取出了一把样式古怪的琴。 那琴和普通琵琶相比略微短些,更怪异的是,那琴只有三根弦。 陆元青望着那把古怪的琴半晌,惊奇地“咦”了一声,随后才慢吞吞地道:“三味线?这不是琉球国的名音三味线吗?如云姑娘难道不是我大明朝人?” 如云先是惊奇陆元青竟然识得三味线,而后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如云是明朝人,可是这三味线的主人可能不是。” 陆元青感兴趣地继续问道:“三味线的主人?这三味线的主人又是何人?” 如云闻言犹豫了片刻,似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告知陆元青,可是她抬起头来看着陆元青对她微笑的脸,却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被重视之感流过心间,她小心翼翼地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才低声对陆元青道:“这三味线是阿源教我弹的。” 陆元青想了想才继续问道:“阿源是谁?” 如云依然小声道:“我不知道阿源是谁,我到祝府的时候,阿源就在祝府里了。她的来历很神秘,我总觉得她和府中所有人都不一样……对了,说是什么艺伎。” 陆元青脑中猛然想到什么,可是他并不肯定这种猜测,所以他鼓励地看着如云问道:“这位阿源姑娘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如云叹口气摇摇头,“阿源是个哑巴,不能开口说话的。她对我不错,我那时刚刚进入祝府,不知天高地厚,总想着能有一步登天的日子,所以那日我在树下第一次看见阿源静静弹着这三味线的时候,我就想学了,我想拿我新学的曲子去取悦公子……还好我最终没有那么做。” 陆元青微微一笑,“阿源阻止了你,对吗?” 如云惊奇地看着陆元青道:“是,阿源不能说话,她只是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喜欢,我教你;炫耀,就走开。” 陆元青赞道:“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如云似是有些喟叹:“阿源是这个祝府中少有的从不献媚炫耀的人,她从不围着公子转,公子的眼中也看不到她。她对我不错,教了我不少用三味线弹奏的曲子,有一支叫做《夜央曲》,很好听,我弹给陆公子听好吗?” 陆元青微微按住了如云想要操琴的手,他那冰冷光滑的皮肤带起了如云手背上的一串惊悸之感,她微微惊愕地抬头看向陆元青,却见他柔和一笑道:“不着急,这位阿源姑娘后来如何了?她……可还在这祝府之内?” 如云听到这句话,似是突然感到很惊慌,她佯装镇定地钩了钩三味线的弦,却听那弦在静夜中发出了一声诡异的脆响,这时如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阿源,一个月之前失踪了,她,不知道去了哪里。公子派出去找寻她的人回来禀告却说,说她死了。” 陆元青闻言微微诧异,“死了?”他默默想了想又问道,“之前的一段时间,祝府中可来了奇怪的人?也不能说奇怪的人,或者算是你家公子的朋友,很可能在这里小住了一段时间,你家公子应该很重视此人……” 却见如云微微摇头,“公子的朋友十分多,而公子本人又极喜欢呼朋唤友喝酒宴乐,有时候是在外面,有时候也会带回府来,还有朋友甚至会在府中小住,这种事在祝府是极平常的事情。” 陆元青点点头又问道:“今年春闱会试你家公子可参加了?这段时间前后府中可来了不一样的人?” 听到此问,如云却是猛然间脸色泛白,她有些惊恐地揪住了袖口,断断续续道:“有。公子会考回来之后似乎是带回了一位有苏州口音的公子,据说那位公子也是今年参加春闱会考的考子,姓什么来着?赵公子还是钱公子?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的是……”说到这里如云略微停住,却更加用力地握住了自己的右袖口,陆元青自然没有漏掉这一点,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听她讲下去,“公子十分喜欢去找这位苏州公子,他应该和这位苏州公子关系不错。他还将阿源派去照顾这位苏州公子了……” 陆元青轻轻拉起如云的右手,不顾如云的惊慌,小心翼翼地撩开了她一直紧攥的衣袖,她细腻洁白的手臂之上竟然有一处极为骇人的巨大伤疤,从伤疤的形态来看,应该是新伤,疤痕的中间犹能看到鲜艳的粉红新肉。陆元青轻轻触碰那疤痕,毫无意外的,那熟悉的轻微颤抖感再度从如云的身上传来,犹如之前她为他更衣时的触碰一般,让陆元青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惊惧和不安。 陆元青轻皱眉头,似是喃喃自语,却是看着如云道:“这是怎么来的?是谁竟然忍心在这么无瑕的手臂上烙上这样可怕的伤痕?” 如云难堪地收回自己那可怖的右手,声音已经如小猫般呜咽:“是我自己的错,我那日酒醉无德,误闯了那位苏州公子暂住的院落,我不知道那里不许任何人进去。我只是多日不曾见到阿源,有些想念她罢了。自从她去照顾那位苏州公子之后,我就很难再见到她。我真的不知道……祝府里除了阿源,我不相信任何人,我没有可以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