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师父再见,九叔再见!”赵鱼娘嘴里还喊着“雪糕”,嘴边都是奶油,含含糊糊地吐词不清,生怕被人抢了她的雪糕一般,催着岳璃赶紧离开。 结果就是霍千钧从十三娘那端了盘新出炉热气腾腾的蛋糕出来时,就看到院子里只剩下方靖远一人,就有些傻眼了。 “怎么就剩你自己了?阿璃和两个小家伙呢?” “啊!这位就是你跟我提起过的小方探花?果然名不虚传!” 从霍千钧身后走出个穿着淡黄衫子,围着百花腰襕,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子,一看到方靖远就两眼放光,像是后世那些看到明星爱豆的粉丝一般,热络得让人望而生畏。 “来尝尝我新作的蛋糕,这种小的是泡芙,中间空心灌注了些奶油,有点甜,不知方探花吃不吃得惯。” “不必了。”方靖远后退了一步,摇摇头,“我不喜吃甜食,留给九郎便可。” 十三娘却不肯退让,上前一步,笑吟吟地说道:“方探花公务繁忙,近来压力又大,何不尝尝我做的甜品,吃点甜食心情会好很多哦!” 霍千钧打了个哆嗦,忽然觉得,她还是凶一点好,这么个说话法,他非得冻死不可。 方靖远却并不吃她这套,淡然说道:“在下目前出任海州制置使,十三娘还是唤我使君好些,无论你与九郎关系如何,还望在人前谨守规矩,莫要坏了你们二人的名声,对谁的影响都不好。” 十三娘一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冷了下来,“久闻方使君力排众议,推行女子参加武举,扶持女子经商自立,还以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开明君子,却想不到,原来与那些腐儒一般无二!” “你胡说什么?!”还不等方靖远开口,霍千钧先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她说得:“你竟敢说他的坏话!” “我说错了吗?”十三娘仰着头,不服气地说道:“他口口声声说要给女子更多空间和权利,结果当着面又要阻拦你和我……” “我和你根本没什么!”霍千钧恼羞成怒,打断了她的话,“十三娘,我再说一遍,我帮你只是因为同乡之谊,因为看上你的收益,我只对你做的糕饼有兴趣,跟你没有任何其他关系!” 方靖远张了张口,好吧,他不用说了,霍二哈看着憨傻,真疯起来咬人也很痛的。 十三娘被他的眼神震住了,看看他,突然又看看方靖远,“那你带他来,你们……你不会告诉我,你不想娶妻,是因为他?” “咳咳咳!”方靖远彻底被她打败了,这脑回路也是厉害,有些无奈地说道:“十三娘,我已有婚约,下月成亲。霍九郎和你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我跟她之间也没任何事!”霍千钧可没听懂她话中话,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早说了,金国不灭,誓不成家!我帮你,本是当你朋友,别无他念,可你若是一再相逼,这朋友也没法做了!” “你!——”十三娘气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望向方靖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年代,就算你们……也有娶妻生子的,但这是欺骗!是骗婚!我会告诉你未婚妻,以免她被你欺骗……” “你胡说什么呢!”霍千钧简直被她说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十三娘,我看你是真疯了!” 方靖远冷笑一声,“你想说尽管去说,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以为,这世上除了你所谓的爱情,就没有别的感情了吗?本来,你老老实实的在这里赚钱,发家致富,哪怕做个女首富我都不会管你。但你偏偏要没事找事,想要控制霍九郎也就罢了,还想往我们头上泼脏水,扣黑锅,你以为,这是什么时代?” “你……你想干什么?”十三娘被他冷冽的眼神一扫,寒毛直竖,不由后退了几步,“难道你想杀人灭口?这里难道没有王法了?” 霍千钧正要开口,方靖远拦住了他,冷傲地俯瞰着她,说道:“在海州,我说了算。别说你一个借尸还魂的妖孽,就算真是十三娘本人,胆敢对本府如此不敬者,你以为会有什么下场?” “限你三日之内,离开海州。” “还有,走之前,结清欠霍九郎的租金。” “记住,你要想强大,请自立,甭想踩着我们上位。” 方靖远说罢,拉着霍千钧转身就走,毫不留情,转眼如一阵风般走出大门,消失在门外。 十三娘站在原地怔怔地半天才回过神来,忽地朝着地上“呸”了一声,“都是穿越的,你凶什么凶,真以为我会怕了你?!” ———————————————— 三日后,海州糕饼铺结业关门,霍千钧拿着留在铺子里的租金,兴冲冲地去找方靖远。 “想不到她真的被你吓走了啊!那天你说她是借尸还魂的妖孽,真的假的啊?你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你上次海清寺九层浮屠拜祭后开了天眼?我听说去那许愿很灵验的,每月初一十五上香的人多得能从山上排到山下去!” 方靖远抿了口茶,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无知是福。 “十三娘变化那么大,你就真没想过她有没有问题?” “啊?”霍千钧一怔,吓了一跳,“你……你不是吓唬她的?她真有问题?是……是妖还是鬼啊?” “是人。”方靖远说道:“只不过是换了个人。”他没法解释穿越的事,只能推到奸细身上。 “临安的十三娘,怕是已经被她的父亲逼死,来找你的十三娘,是借了她的身份,可又不是十分了解你们的关系,才会误以为跟你曾经有过一段……好吧,那也是金钱关系,哈哈!总之她现在离开了,你以后也要小心些,以前你只是临安城的纨绔,顶多被人骗财骗色,哦,色你没有。顶多破点财,可现在你是徐州卫副统领,以后还要独领一军,军纪要事,若是被人骗了去,那损失的,可不只是你一人。” 霍千钧从他说“骗财骗色”开始,就使劲瞪着他,等他说完,却又有些泄气了。 “徐州如今没了,你说要进军山东,让我去挖金子,什么时候才能去啊!” “快了。”方靖远摸摸他的狗头,说道:“等金兵和纥石烈那边狗咬狗起来,我们就去收拾他们的后方,山东那边不光多矿,土地也非常适合种植,还有几处天然良港,才是真正遍地黄金的地方。关中那些地方,由得他们去打生打死,咱们经营好山东这边,种田、攒粮、筑城、晒盐、开矿、出海……有你忙的时候,到时候可别喊累就行!” 他说一句,霍千钧跟着掰指头数着,越数眼睛越亮,简直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如流水般涌过来。 “行啊!只要你说,指哪打哪,兄弟我绝不含糊!” 方靖远就喜欢他这么干脆的听话,虽然有时候傻了点,却也是自小被养得太过骄纵,没跟人真正玩过什么心眼,单纯好骗,性子实则耿直善良,有一说一,倒也是条汉子,被十三娘那样心思复杂的人看上,怕也是因为他容易控制,还是个有钱有权的勋贵二代,未来的小侯爷。 可凭什么呢?十三娘若是好生跟霍千钧相处,无论是女追男还是男追女他都没意见,可一边yy着霍千钧跟他的关系,一边还想借此控制霍千钧,登堂入室成为霍府少夫人,端着霸道强势的大女主范儿,却根本没看看拿的什么剧本。 眼下他可没工夫去管那位要自立自强的十三娘去哪里发家致富,他要加快脚步,借着沂州开拓山东战场,把自己刚刚领到的山东东路节度使的身份落到实处,而不是跟人纠缠于一州一地之争。 从徐州之失,他痛定思痛,发现自己还是太拘泥于当前的朝堂格局和思维惯性,跟着他们总是想要攻城守城,总觉得宋军的优势在守城攻防战,而不在野战。平原作战对上金兵铁骑尤其弱势。所以从一开始就跟着宋军作战的思路走攻城路线,可等到徐州失守,他在外面的村子里救出霍千钧和赵士程,等着岳璃归来时,细细地查看了那个村子的情况,忽然发觉,先前的战略是错误的。 以前是因为金国骑兵占上风,机动性和战力强大,宋人不得不筑城坚守,否则根本无力抵挡。 可自从大宋火器局的火器和各种床弩、投石机和手弩大量生产后,加上如意三战车的结阵对敌,他们就算在平原相遇,亦可一战。更何况,在沂州一役中,辛弃疾将地道战和火器结合,以少胜多,才是正经对付金兵铁骑的战术。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执着于徐州攻防?山东那大片荒芜的土地去种田不香吗?日照青岛烟台的深水良港不美吗?那些煤矿金矿都等着他去挖,这些散落在胶东半岛上的财富,可没几个在大城中的。 先前他给金国皇帝完颜雍献的良策有三,一水利,二垦荒,三重农轻牧,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条,是科举取士,广纳良才。这点不用他说,完颜雍已经在做了,无论是他还是纥石烈志宁,都招揽和拉拢了不少在金国占领区域的汉人,而他现在既然想要拿下山东,也少不了要将自己当初献出的良策,也跟着走一遍。 “时间过的还真快,刚到这里时,是临安府解试之时,转眼两年多了,来年正好又到发解之时,我这山东东路,便可广邀有才之士,共襄盛举。” 海州的云台山下,从一开始的工学院,到后来的医学院,算学院……如今已经发展到占据了大半个云台山的“云台学院”,不光是招收淮东的学子,还早早发布了公告,但凡学院学生,学籍在海州的,无论出身如何,皆可参加明年的海州解试。 若能中举,再过一年便可前往临安应试,参加三年一度的会试。 便是会试落败,以举人身份,亦可在户部报名入职,山东东路如今百废待兴,到处都缺人,想在这边谋缺当官的虽然风险大,但立功升职的机会也大,比之安安稳稳的江南,更适合有能力有野心的人。 辛弃疾没有阻拦金兵南下徐州之路,只要他们不进犯沂州海州,他便可让路,旁观他们去“剿灭谋反叛逆”的纥石烈的南京军。 只怕连完颜雍也没想到,他让纥石烈志宁镇守南京,本想借他之能镇压南宋反抗军,可没想到那边的反间计玩脱了,来回一折腾,南京军成了南金军,彻底与燕京的北金军划分战线,摆出势不两立的架势,反指他是犯上叛乱的逆贼。 虽然这的确是事实,完颜雍依然气了个半死。同样是宽宏大量地赦免曾经敌对方的有才之士,唐太宗得到了魏征,他却得到了纥石烈志宁的再次背叛。 感觉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和侮辱,完颜雍干脆放下山东和淮东那些不堪一击的宋军不管,直接命次子鄗王完颜允中率兵进攻徐州。完颜允中的封地本在河北鄗城,离燕京不远,得此命令后,便意气纷发地点齐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直奔徐州。 在他看来,剿灭纥石烈志宁轻而易举,他不光要拿下徐州,还要夺下河南之地,将两河之地都归于自己名下,日后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辛弃疾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机会给了他,让他在冰天雪地之日率军南下,直逼徐州。 而霍千钧则已抵达沂州,和他合兵一处之后,并未大张旗鼓地前去攻打兖州和密州,而是先去了曲阜,拜过孔庙之后,就拿出了方靖远的邀请函,以辛弃疾做保,欲联合孔府在泰山脚下,合办一所齐鲁书院,以供山东东路学子求学之用。 方靖远特地声明,办学的所有费用,都有官方负责,齐鲁书院亦属于官办,不仅所有学业合格的学子都可以获得参加山东东路解试的资格,其中优秀者还可以免解直接推举入会试,直升车一键直达临安会试。 辛弃疾还带去了一份书单和整整一车的新书,是这两年来的《大宋朝闻报》和临安书市新出的各类新书。包括并不仅限于方靖远给太学开拓思路后的混合型《三年解试五年会试》,新版四书五经集注,以及各类杂书和史传等等。 “因临安近年来书市繁荣,每年所出之书汗牛充栋,所带十不足一,唯有兴办书院后,方可建藏书楼,光收万卷书,无偿开放与学子,方能不负齐鲁先贤之名。” 说罢,看着孔府的现任家主双目痴迷地黏在这些书上挪不开步子,辛弃疾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方靖远说的没错,对读书人而言,什么金银珠宝,都比不上这些书。 知识就是财富,知识就是力量,现在这力量,属于他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而知之 当年汴京覆灭, 赵构南下时,曾带走了孔府嫡支子孙和当时的衍圣公,后来在衢州建立孔府宗庙, 而当时占领山东的完颜宗翰干脆从孔府子弟中另立了一位为衍圣公, 以至于形成了孔府南北两宗庙。 江山轮替, 孔庙不倒,方靖远并不想对此多做评价,只是想以书换书,顺便能从里面挖点人才出来,借点东风, 好将自己的“齐鲁书院”真正在山东立住。 毕竟,他也没打算完全走儒家的路子,如今的孔府明面上还当着大金的衍圣公兼曲阜令, 也不敢大张旗鼓地给予支持,彼此心照不宣即可。 齐鲁书院和海州的云台书院一脉相承, 走的都不是正统的儒家书院路子,而是全科发展的综合类书院。 高举着“有教无类”的招牌, 将有些老夫子“于理不合”的抗议硬生生堵了回去, 辛弃疾对方靖远这招再赞同不过。他本就是个文武全才的人物, 生逢乱世, 更加明白单靠读四书五经救不了大宋, 更别提光复故土中兴大宋了。 四书五经是基础,要学;武学能强身健体还能对抗金兵,要学;算学处处有用,要学;医学乃养生之本,要学;工学能借力自然,更要学……辛弃疾兼任齐鲁书院的院长, 不光想把云台书院的架构和课本老师都搬空,若是能抽出时间和精力,甚至还想着自己也跟着都学一遍。 对辛大佬旺盛过人的精力和孜孜不倦的求学精神,方靖远深表佩服,顺道就将刚刚新开的农学课程一并打包给他。 辛弃疾起初还对在书院开“农学”课程深表疑惑,等看到他打包送来的书,顿时拍案叫绝。 其实《齐民要术》在北魏时代就已成书,然而在先前科举取仕只重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为锦上添花,谁要去学这农书反倒成了旁门左道,方靖远在临安做兼职博士时,跟翰林院和太学真·打成一片,为给学子们出真题是挖空了翰林院和太学的藏书,从里面找出了全本的《齐民要术》后,便如珍如宝地复刻了一本,后来带到海州,安排人照着研究了一遍后,又增加了不少他所了解的相关知识,耗时整整一年,才算将这门农学课形成体系。 毕竟,这门课本不在科举出题范围内,士子们原本很少关注,官刊善本更是轻易不会出借,非朝中之人不可得。可被方靖远重新修订整理后,不光是辛弃疾,其他学生也发现,这门课中的学问虽跟考试的关系不算太大,可跟做官的关系就大了去。 大宋虽说重视商业,但同样不忘以农为本,考核官员的业绩指标中最重要的,便是农桑一项。开荒种植和农桑收获都是评优重点,只读四书五经是读不出这些业绩来的。而《齐民要术》“起自耕农,终于醋酸”,从选种育种到种植,数十种农作物的培育方法,到家畜饲养和各种农副食品的制作,不光是方靖远大开眼界,还顺带给海州百姓增加了不少收入来源。 在古代很多门手艺都是“敝帚自珍”,当成传家宝一般,可在天灾人祸不断的时代,一旦出事,可能就会彻底断了传承。 方靖远就借着推广农课和《齐民要术》的同时,让云台书院的老师开了大课,还请了有经验的老农和酱坊食肆的主厨娘子们来现身说法,起初他们还怕说出自家的“秘方”和“独门绝技”坏了自己的饭碗,等看到方靖远拿出的书里早有记载,甚至比自己知道的更多更详尽,也就不再藏私,赞足劲了宣讲,好赚回讲课费和新书。 看到书中原本就有酒、醋、酱、糖稀、乳酪、齑、腊、脯、面点等做法,方靖远就顺手将基本的打发蛋糕方式也塞了进去,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方,就是一种新的制作手法,至于真正味道如何,其实还是要靠制作者自己不断实验和调配才能做出真正美味的食物。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要做的是保留和挖掘提升更多的技术层面,至于到真正的成品,那就看学生们的悟性和能力,来决定他们最终的方向和成就。 辛弃疾在齐鲁书院外开了试验田不说,还将自家的海商船队派了一支出去,传走远洋路线,就是为了寻找那些书里记载的作物,其中自然少不了被方靖远夹带进去的私货,那传说中高产的玉米土豆红薯之类的。 山东的经营是从书院到山野农庄,屯田开荒,步步为营,并未主动去攻打大州大县,让那些经历了多年灾荒和兵乱的州县安心了几分,对于他们开荒收容流民之事,也并未在意,反正他们本身也不会接纳那些流民,更不会去开荒种田。在他们看来,这些城外的山村之地就算让给辛弃疾,等他经营好了有了收成,金国大军一到,还不都是归他们所有? 他们不知道当初徐州是如何丢的,更不知道,后世的一个经典战略,叫“农村包围城市”。 “其实这也是广积粮、高筑墙的另一种说法,”方靖远耐心地向辛弃疾解释,“眼下单论兵力,我们的确不如金人,若凭借火器,一则消耗过大,需要大量金钱支持,打一次可以,次次都用的话,目前很难撑得住。二则是金国如今内乱不休,想要火中取栗者何止一二,你我现在出手,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徐州就是先例。 他不明说,辛弃疾也明白了。他们两人,一个是被朝中大臣视为“贬斥”而出的异端份子,一个是不受信赖无党无派的北方归正人,稍有成绩,得到的不光是朝廷封赏,还有无数想要伸手过来的权贵和豪商,就连皇帝都无法阻止那些见钱红了眼的人,何况他们。 与其打下地方让给别人还守不住,不如稳扎稳打地先经营好自己的辖区,打造成铜墙铁壁,提升军力实力。 而他未能诉诸于口的,是另一个秘密。 岳璃当日听得不对时,就借口带孩子,去了糕饼铺,让两个孩子缠着樊十三娘各种甜言蜜语要好吃的时,她就已经将樊十三娘的住处查了一遍,等离开后有安排人盯着她进出货记录,暗中调查了那位樊十三娘的来路,哪怕是她结业离开时,也一直盯着她的去处,最后终于查清了她的底细,回报给方靖远后,却有些无奈。 她的确是宋人,是樊十三娘,也的确带着目标来的,而目标,不是霍千钧,而是方靖远。 她来时搭的时官船,据她自己说是偷跑出来,可岳璃查问之后,负责官船的人压根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就愈发可疑起来。而后来或许她被方靖远吓到,匆忙离开,就这样也没少搬东西。岳璃悄悄地跟上去验看,发现都是云台书院的课本和真题,颇有些无语,就原样放回,没有惊动她。 结果就发现跟她接头的是水师里的人,一路查下去,她身后的人,竟是现在明州的沿海制置使赵伯圭。 在海州兴起之前,明州是南宋最大的港口,而明州知州兼任沿海制置使,负责海防,节制水军,发往海州的南方商船,基本上都得走明州这条线,而北方南下的商船,原本是直达明州,现在却为了便利和安全,都在海州交易倒货,无需再南下明州,无形之中,明州的关税就少了一半。 更不用说来自东瀛等番邦的商船,原本只有明州一个目的地,现在却分了一半去海州,就因为海州的税低事少,交易快捷简便,商行管理公平严格,对于商家来说,自然舍难取易,纷纷改道。 对方靖远而言,他经营海州,公平竞争,也是为了给北伐奠基,由此向北方扩张,根本没去考虑对南宋港口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