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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最会挑刺的两位压下,再行围魏救赵之举,轻描淡写覆盖住了不虚的传闻。在失却了土壤后,太子应当是主动引来如魏征、李百药、马周等这样的谏臣入东宫,以示这不是太子对圣人的不满……而是对孔颖达与张玄素。 免去了与圣人离心的可能。 他垂下眸来,思索完这一番连环计,也有所感悟。一扣接着一扣,太子站在大义,纵然是被动摇攻讦,只消他的根基犹在,就全然不可能左右他的位置。 虞玓抿唇,露出淡淡的笑意来,靠着椅背捋顺后,这才慢悠悠把思绪给转回来,自言自语地说道:“叔祖,太子殿下可不是那等鸟尽弓藏之辈。” 窗外银装素裹,好一番大雪的景色。 在这冬雪纷纷的时节,临近除夕夜,农庄上重盖的房屋总算是修好了。冬日修屋本来就是件麻烦事,然冬日闲汉也是最多的,挑准好的天色,避开底下有冻土的土壤,再让那熟练的工匠来划定区域,后有丰厚的工钱驱使,竟也是在这些时日赶工完成了。 正如虞玓的建议,灶房和炕房是相邻的屋子,而灶炉和隔壁的炕是有相通之处,隔壁灶房生火做饭时,那些热度就会顺着管道蔓延至隔壁炕内。按照炕内设置的三条烟道,足以让热度充足地扩散开来,而在炕的尽头三条烟道再并做一起,顺着另有排气散烟的烟囱排尽废气。 暖房乔迁那日,虞玓也去了。 他站在门外听着农庄上的人好奇的声音。 “烧火了烧火了,这可是新房的第一次做饭……” “刘家媳妇的手艺还真是不错,要我说啊娶妻就要娶这样的媳妇。” “唉唉,刘大爷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我们听说主家郎君给你们弄了个新式的炕,倒是让我们瞧瞧?” “哎呀,真的是暖的!郎君没骗人,这舒坦哟……” “可是废柴火啊……” “呸你个懒汉子,多卖力气多捡几下柴不够你烧的?倒是事多!” 虞玓驻足在门外听了半晌,这才和徐庆一前一后地离开,“徐庆,麻烦你去和管事的说一声,这庄上若有任何想要改建且家中有老人孩子的,这部分的钱我来出。” 徐庆面露欣喜,笑着说道:“郎君心善。” 虞玓摇头,平静地说道:“此法早已出现,我不过是借着书的讲解瞎改进了些,能得用自然是好。” 徐庆道:“却不是为这个,您特地来此,怕是听说冬初庄头上有人冻死的缘故……这冬日老人总是难熬些。那些炭火又不是普通人家能烧得起……” 若说这炕在外地得用,可在这长安中部却少有人推行。郎君这般行事,如今只需在冬日多废些柴木,就能每夜暖和些,那这点代价还是付得起的。 虞玓不语,信步沿着路在走。 前头有两个小童在戏耍,穿着朴素破漏的厚衣,虽然鼻头被冻得通红,但是那嬉笑的模样仍然极为活泼。女娃手里捏着个歪歪斜斜的花环,虽说是“花”,却只有干枯的枝丫,攥成扭曲的圆形来。 虞玓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被里面小一点的女娃娃扯住了袖子。 他微顿,弯下.身来。 女娃奋力把花环歪扭着搭在虞玓的头上,嘻嘻笑起来,“好~”她奶声奶气地说着,然后依偎在虞玓的怀里,站在前头的男童噘着嘴,“那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女童想了想,慢吞吞走出来给自家兄长香了一个,“哥,也好~” 男童的脸霎时间就红了,忍不住对妹妹吼了句,“女娃娃不可以这样子!” 虞玓不在意席地的衣袍,双手抵在膝上,他沉默地看着两小儿的嬉闹,自言自语地说道:“生辰礼……吗?” 他顶着花环出神,精致冷漠的眉眼微动,像是想起了些重要的事情来,就连那通身冷淡的气质都散去不少。 虞玓离去前,在袖子里掏了掏,再掏了掏。 最后是站在他身后的徐庆默默地掏出来几块糖递给了两小儿,这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过节才有的好东西了。女娃娃窝在兄长的怀里,懵懂地冲他们挥着手,目送着一高一低的身影渐渐远去。 “哥,好甜~你吃。” “我饱了,不吃,都给你。” 渐渐远去的身影中,虞玓淡淡说道:“原来你喜欢吃糖。” 徐庆一僵,咬牙:“……您说笑了。” … 直到除夕前两日,虞玓这才启程回虞府,顺带还有他在农庄待的这些时日需要完成的作业。 以为直学士和虞世南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虞玓? 笑话。 虞玓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地揉着手腕,连日不休的文章倒是比每日读书还要费劲些。他正襟危坐,靠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原本是想着小憩一会,外头却极为热闹,往来的人烟气息都极为浓郁,如同一日间长安城内汇聚着万家烟火。 徐庆见虞玓抬眸,下意识解释道:“快过节了,外头都喧闹了些。” 出来买年货的,做生意的,走街串巷的,打趣嬉笑的……这宽大的主街上,难得有了拥挤的模样,摩肩接踵不说,那马车走来也很是费劲。 虞玓挑开车帘望着外头的景象,那一个个带笑的脸落入他的眼中,耳边是徐庆的建议,“您若是觉得难受,不然先骑着红菩提走,这怕是还得再堵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