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帐里说情浓,不知风雨已近(上)
雨后放晴的第二日,这样的天气在梅雨季节甚是难得,就像是上天对苦难的大地的一次弥天大赦。新鲜的泥泞小路零星地分布着积水小洼,只有几处裸露出浅黄的干涸处,偶尔经过的马车不小心溅起积水,梅雨季节里的路好像都逃不过被打湿的命运。 马车内,叶寒身后垫着软绵的垫子缓解着初次后的腰酸背痛,还好宁致远夜里给自己上了几次药,否则自己今天恐怕了连床都下不了。马车匀速行驶着,叶寒坐久了本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可惜牵扯到还有些酸疼的大腿根处,不由轻“嘶”一声,宁致远敏锐捕捉到,连忙放下手书,“怎么了,是身子哪不舒服吗?” 叶寒难以启齿,毕竟是女子的私密,顿时脸上浮上一抹羞赧,宁致远心灵通透,见叶寒这样立刻明了,然后抬起叶寒的双腿放在自己膝上,轻轻按摩舒缓筋骨起来。 还别说如此一番按摩,双腿的酸胀少了很多,临近西城时叶寒居然能在马车内自由走动也不见双腿难受,“宁致远你真应该开个医馆专治跌打损伤,生意一定兴隆。” 马车突然一晃叶寒没站稳,宁致远眼急手快一下把叶寒揽入怀中,心有余悸,反倒是叶寒没受什么影响,居然还低声笑出声来,还暧昧地在宁致远耳边呵气调戏,“宁公子,你石更了。” 叶寒就看见宁致远洁净如玉的耳垂轰然变红,居然还红到脖颈处,若不是被宁致远禁锢在怀不能动弹,就凭叶寒那爱闹的性子怎会如此轻易放弃看宁致远的笑话。 “别动!” 低沉难忍的嗓音轻声呵斥着叶寒的胡闹,抱着怀中这团温香软玉宁致远强力克制着自己的忍耐力,即使他恨不得把叶寒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但现在不是时候。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宁致远闭目向后轻仰脖颈,随着一声绵长的低抑闷哼,叶寒惊讶地发现自己屁股下怎么一片水润,好似被什么打湿了,心里不禁吃惊道这也太快了吧,这么经不起勾,她明明记得宁致远昨夜不是这样的。 后知后觉的叶寒知道自己闯祸了,然后一直很乖地坐在宁致远怀里不动,生怕惹恼了欲求不满的男人,毕竟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 马车停在叶寒家外长巷的一处尽头,叶寒掀开车帘似逃亡般连忙跳下了车,生怕那一车浓郁不散的腥浓气息吃了自己,而站在车边的于一很是好奇,不经意回头瞟了一眼坐在车内的宁致远,顿时心惊,这哪是自己伺候了十几年云淡风轻的贵公子,双眼泛红满是无处发泄的怒气,车内还有一股子怪味,难道他们在车里打架了? 宁致远看了脸色千变万化的于一,清嗓正色,严肃一声,“回府!” 锦帘落下,马车内只剩下宁致远一人,只有这时他才能卸下自己强装的一本正经,将自己的满身尴尬释放出来。他看着自己腿上那处月白长袍上明显深了一大块的地方,不禁又想起昨夜两人情浓缠绵悱恻,明明昨晚才要了鸢鸢一夜,怎么一日不到就按耐不住自己,还差点就在马车里白日宣淫了。 宁致远低头看着自己半晌都软不下的□□,苦笑不已,情,果然是不能自己。 鸢鸢…… 鸢鸢…… 鸢鸢…… 而这厢,叶寒可没功夫理会自己扰乱了宁致远的一池春水,她刚进家门就被青川告知吴伯家出事了。 在去的路上青川把吴伯家的情况给叶寒大致说了一遍:吴伯这趟跑水路由于水匪袭击,不仅损失惨重,而且连赚钱养家的船都赔了进去,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命,却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债主还赖在他家里怎么也不肯走。 叶寒也是一路的懊恼,之前烦人的事情一件又一件连续发生,让她应接不暇,本来打算来吴伯家看一下也一再耽搁,要不是青川所读的劝学堂与吴伯儿子吴今所读的私塾有点联系,恐怕她还一直蒙在鼓里。 吴伯家是住在南市闹区,离主街差一段小巷,一般来说除了住在这里的人每日进进出出外,平日里这条小巷还是挺安静的,毕竟这里又不是什么繁华热闹之地。 不过今日当叶寒带着青川花折梅到达小巷入口时,前面人群早已里三层外三次把路堵得水泄不通,应该都是看热闹的,只听得从吴伯家里传来老人小孩的嚎嚎大哭还有不绝于耳的咒骂。吴伯一家太过老实,叶寒怕他们吃亏,硬是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挤出一条生路。 吴婶是个勤快女人,见不得家里沾灰蒙尘,总把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收拾得整洁亮堂,让第一次到吴伯家做客时的叶寒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市井跑江湖之家。可如今,叶寒垫着脚尖跨过门前摔得支离破碎的碎瓷片,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不由气从中来。 坐在小天井处放开嗓子嚎哭的黑衣老妇,蓬头垢面,怀中抱着的三四岁小男孩也跟着扯开嗓子大哭,小眼睛泛着懵懂,估计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要大哭。在老妇人身边站着的是一相较年轻的妇女,大概跟吴婶差不大岁数,穿着白色丧服挽着衣袖低声啜泣擦着眼角,再旁边就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横肉,不善地盯着吴婶一家三口。 叶寒深吸了口气,对青川和花折梅使了使眼色,然后镇定地走进屋内,“吴婶,今日放晴我们来看看你们。” “叶丫头!”吴婶看见叶寒闪过一丝吃惊,眼角下意识瞥了下追债人的反应,连忙把叶寒他们拉到一边,担心说道,“你们怎么来了?快回去!” 吴婶是怕了这群债主,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天天上门要债砸东西,就差把他们一家子剁成肉卖钱抵债了。自己家现在这样她认了,可若是把叶寒他们牵扯进来,那就罪过大了。 “吴婶,你放心我们是来帮你的。”叶寒拉着吴婶在一张还完好的圆凳上坐下,桑桑人小躲在吴今身后不敢出来,只有看见青川时才探出头来小声喊了声“青川哥哥”,叶寒环视了房间一周,唯独少了一个人,不禁纳闷,“吴婶,吴伯去了哪了?” 吴婶顿时愁云上脸,“唉”声一叹,还是一旁的吴今向他们解释着,“父亲去乡下找亲戚借钱去了,要五日后才回来。” 去乡下借钱?叶寒不禁叹息,估计只有吴伯这种老实人才会纯善到傻这种地步,乡下亲戚有几人是兜里有钱的,就算是有钱,除了至亲之人能掏出几个铜板来,谁会如此大方把钱借给他。有时候,亲戚比朋友还要现实。 “哪来的看热闹的,快滚出去!”那几个五大三粗中有人恶吼着,叶寒三人没被吓着,倒是吴婶犹如惊弓之鸟身子向后缩了缩,桑桑更是吓得连忙藏在吴今身后,隐隐吓出哭声了,还好吴今作为吴家唯一的男人,不卑不亢地回道叶寒三人只是故友,知道他们家出事来,来看望一下而已。 叶寒跟青川花折梅交换下眼神,三人对吴伯家发生的事大概都心中有数,于是叶寒决定出手,而当务之急是先搞定这一群债主。 “那你们又是谁,不会全都是债主吧?”叶寒上前几步,好歹也是经历过几番生死的,这种小场面她还是镇得住的,只不过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以貌取人,哪甘心被一小丫头片子支使,纷纷恶言恶语,“臭丫头滚一边去,大爷在这做事你耽误不起” 当然,这其中也有下流猥琐,“这小娘子人不大排场不小,不会是在花柳巷练出来的吧?不过我瞧着她旁边那俏书生更适合当兔爷” 都是一群在粗俗市井混的小混混,插科打诨的话难听的自是不少,吴婶听不下去端茶递水求着他们大人大量,然后拉着叶寒他们从后门离开,别趟这趟浑水。 叶寒回望,冷眼看着在对面浑言脏语笑得猥琐之人,一脸冷峻拿起一圆形瓷瓶就往他们砸过去,只听得“哐铛”一声响,瓷瓶支离破碎散落一地,那几人没想到叶寒突然的莽撞行为,一时愣在那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听见叶寒大声骂道,毫无畏惧,“哪来的一群流氓在这儿撒泼,还口出狂言?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吗?当初官差到我家搜毒红姜都被我打了出去,我还怕你们这群杂碎?” 娇小身躯的反常一吼,不仅把屋内之人都给震住了,连着外面看热闹的人也看得目瞪口呆,然后有人也陆续认出叶寒就是年前闹得满城风雨毒红姜事件的主角,连官差都怕她拿她毫无办法。 被人群这样一恶补八卦事件,这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再看叶寒时也少了几分玩笑,互相推搡谁也不愿当出头鸟,毕竟连官府都拿她没办法,他们一群无名小卒也不好招惹。 叶寒再次冷眼扫视那一群人,这样的局面正是她要达到的效果,然后青川默契地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正中,叶寒傲慢地坐下,朝花折梅使了使眼色,花折梅立刻明了,晃着路上刚买的剑没好气问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来干什么的?一个都说清楚,如果有人是来趁机捞一笔的,小心本大爷手中的剑!” 别说,花折梅真有当土匪的潜质,连蒙带骗地就把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给唬住了,一个个都不敢说话,最后叶寒抬着手指在几人中来回徘徊旋转,最终落在一眼神飘忽不定的稍矮壮汉上,当被叶寒喊道时双眼还流露着满满的恐惧,不敢置信,叶寒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当上坏人的。 “你来给我说说,你们是来要债的吗?” 赵明刚做上这一行没多久,总共跟着这群大哥才要过两三次债,而且都是他们出力自己在旁边看,今天这事发生的太诡异了,居然被一小丫头给拿捏住,而且这群大哥怎么都不帮自己,他们不是平时都吹嘘自己多厉害吗? “说话呀!”见赵明一直不说话,叶寒失了耐性直接大吼道,吓得赵明居然匍匐在地,嘴里连连求饶,“别杀我,别杀我!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来替钱庄收债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钱庄?”叶寒看了眼垂眼逃避的吴婶,还是吴今满含愧色解释着父亲为了多赚点钱跟钱庄借了高利贷,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一出。 叶寒拿着他们递过来的欠条,看着上面借贷人的陌生名字,疑惑问道:“谁是齐满钱?” 话音落下,自然是没人回答,只不过屋内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到小天井处的老弱妇孺上,原本赖坐在地上嚎哭的老妇人骤然停下哭声,抱着怀中小孩撇过脸去,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看这个样子叶寒大概也猜了个大概,向一旁白衣丧服的中年妇女求证着,“这齐满钱是你丈夫吧,他人呢?” 本来还低头抹泪的中年妇女好似被戳中痛处,立即泪如雨下嚎哭起来,“我短命的夫君呀,你死得好惨呀!要不是你耳根子软听了好兄弟的话,跟着他一起下水跑船,怎么会白白在江上丢了性命,扔下我们一堆孤儿寡母怎么活呀” 这不哭还好,这一哭连带着刚停歇的黑衣老妇人和小孩又跟着嚎嚎大哭起来,就像是夏天树上的知了一样吵人,又哭又嚎又骂人,逼着吴婶赔命赔钱,一时好不热闹。 为了怕刺激到吴婶,叶寒让吴今扶着吴婶到里屋休息,然后专心对付起这群吸血鬼来。 屋外女人小孩哭声不止,叶寒浑然不在意,拿着欠条对着钱庄打手说道:“这钱是吴伯和齐满钱两人共同借的,凭什么只找吴伯一家要?” 叶寒这不说还好,一说就像掘到别人家祖坟一样,就见刚才还放声痛哭的老妇人立刻变了个样,浑然一恶毒老虔婆直接从地上窜起,插腰破口大骂,“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恶毒,我儿子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到,你就支使着高利贷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大伙来评评理,我儿子因为听了吴生(吴伯本名)的话才合伙跑船,现在却把命都跑没了,这吴家不仅欠我家一条命,还得把我们孤儿寡母养活,否则小心我儿冤魂扰得吴家鸡犬不宁!” 这厉害的老妇人精神抖擞的一番话,叶寒也终于听明白了,这不就是讹人吗,如此牙尖嘴利的老妇人怪不得吴婶拿她没办法,不过,今天算她倒霉,遇到了专治流氓无赖的叶大师! 叶寒又气又笑,“老太太,大家有事说事,这借债确实有你儿子的份,你不能光让吴伯一家背了吧。你也看见了吴家这幅光景,光是还自己那份债就够呛了,还要养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凭什么?说句难听的,你们是死是活跟他们没有半毛关系。” “你”,老妇人没想到叶寒这么油盐不进,一时气结,看着叶寒的眼神恨不得把她一□□吃了,可突然画风一转,就见老妇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捶地,“我不活啦,活不了了,逼死人了,还有没有天理,儿子没了,钱也没见到半文,老天爷你怎么不开开眼呀” 果然是吃了大半辈子油盐的,这撒泼打浑的功夫练就得炉火纯青,一气呵成,看得叶寒心里直佩服这老太太的功力深厚,只不过她还有这群钱庄的人还要解决,没时间浪费在她身上,直接出言威胁道:“老太太你反应这么激烈,不会是家里真有钱吧,害怕高利贷逼你们要钱,所以才跑到吴家把债赖到他们身上?” 叶寒声音不大,但胜在内容独特,即使在老妇人嚎啕大哭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还真别说,被叶寒这么一番别有意味的反问道,老太太立即不哭了,浑浊的老眼恶狠狠地看着叶寒,然后又小心怯怯地看了下站立在一旁的几个高利贷壮汉,立刻识趣地坐回小天井旁安静下来,只偶尔跟情绪平静的儿媳嘀咕几句。 这方,叶寒找到吴婶问清了前前后后还了钱庄多少钱,以及包括给了齐满钱家属多少钱,然后跟这群高利贷说清借债一人一半,不是吴家的债务多一文都不给,一旁的老太太本想再次发作却被花折梅手中的剑吓得立马噤声,至于齐满钱一家的事,这要等吴伯回来再做定夺,她毕竟是一外人,不好替吴伯一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