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瞥终是梦,一叶乌篷下云州
做了四年的农活,叶寒早已习惯早起,趁着早晨这一点空闲时间,轻手合上门,去外面溜达起来。 清晨的南关跟昨天中午到达时的南关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客栈外,云雾飘渺,烟笼寒水,若不是置身于临江码头处,也许叶寒真的以为自己到了仙境。乌船鳞次栉比,随着江流细细波动,这是澜江给他们唱着摇篮曲,舍不得他们被灰白的天色吵醒。 一阵白雾飘过,犹如夏日身披的凉纱,划过全身时让叶寒忍不住抖了个激灵。此时天已亮了个大白,可浓雾依旧执拗不肯离开,这不整座南关小镇都仍沉睡在它编织的蓬莱梦境里,忘了这世上还有人间红尘。 这时,江面起了一阵晨风,轻柔又耐心地一层一层拨开眼前的浓雾,逐渐显露江面上的一切。 依山而建的吊脚楼,从江面层层叠叠几乎挂满整座山背,如此不真实的建筑就好像是从江底长出来的一般。除此之外,最醒目的便是那停泊在江边的三艘大型商船了,在一排排低矮的乌船里显得鹤立鸡群,即使浓雾未完全消散也掩不去它的矫健身姿。 如同着了魔一般,叶寒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依次打量着那三艘商船上,即使江上雾气浓淡变幻不断,常常搅扰了她的视线,她也不曾放弃,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期盼——也许昨日看见的那一抹藏青色人影会再次出现在甲板上,从变淡变薄的迷雾中渐渐现出身来,一圆她昨日未看够的遗憾。 时走日升,晨雾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被东升的旭日强行驱逐离开,不知不觉间江面的雾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回顾四周,整个南关小镇又重回到了凡尘俗世里。 在岸边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当晨曦落在自己身上,那耀眼又温暖的暖意一点点重新回到身上。眼前,沉寂了一晚的江面又开始热闹起来,船家三三两两坐在船头洗漱,紧接着晨炊在江面也缭缭升起,从上游而来送货的乌船翩然一过,荡起浆声不止,水路阡陌里波浪成织,然而正中那三艘商船仍然安静如梦,叶寒期盼落空,只好抱着一心失落转身向客栈走去。 门“吱呀”一声轻响,叶寒端着早饭轻手轻脚进了房间。 房间内,青川早已经醒来,见叶寒终于回来满脸的慌张和不安这才退去,连忙迎上问道:“姐姐,你去哪了?我刚才一醒来就见你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走了。” 叶寒放下手中餐盘,轻轻摸了摸青川有点扎手的头,柔声安抚道:“怎会?我刚才醒来时见你们还睡着,就出去转了一圈,顺便买了些早点。”说完,叶寒瞧了一眼木榻上的花折梅,见他侧着身面朝着墙壁睡着,也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于是与青川小声问道:“他醒了没?” 青川点了点头,“早醒了,刚才见你回来又连忙躺回了床上。” 被青川毫不留情拆穿,花折梅不满动了动身子,晃得老旧的木榻一阵“咯吱”作响,叶寒瞧见主动喊道:“花折梅,起来吃早饭了。” 对面躺在榻上的花折梅依旧纹丝不动,继续装着睡,叶寒拿之没法,谁让昨日之事是自己做的不对让他平白挨了一顿揍,花折梅有气也是正常,于是走上前去,看着他身上被人撕出几道口子的衣衫,伸手轻轻推了推他,软着声再次喊道:“花折梅,快起来吃早饭,再不吃早饭都凉了。” 叶寒不说还好,一说花折梅更来劲,直接扯起被子把自己连头带脚全身盖住,反正就是打定主意不理叶寒,叶寒一见顿时也来了脾气,“爱吃不吃!” 她都低声下气这样了他还不满意,索性懒得再管他,直接拉着青川在桌边坐下吃起早饭来,边吃还边故意大声说道:“青川,今天是你还俗的第一天,这些肉包子你敞开了吃。记住,千万不要给某人留下一粒肉渣,就算是一丝肉味都别留下,一定要吃得干干净净!” 长能耐了,跟她较劲,看你还能躺多久,看着木榻上装睡躺尸的花折梅叶寒眼中狡黠一片。 “好!算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肉包子,肯定很好吃!”青川聪慧,一听就明白立即配合着叶寒,拿起个肉包子就大咬一口,然后“吧唧吧唧”大声吃了起来。 叶寒本来以为至少要等上一会儿花折梅才会有反应,没想到青川刚吃完第二个包子,就见榻上之人掀起被子大手一扬,然后下床径直走至桌边做下,拿起包子就大口吃了起来,见状,叶寒与青川得逞相视一笑,然后也继续吃起饭来。 “吃饱没?这里还有一屉包子,如果不够,我再下去让伙计再送一点上来。”见花折梅碗中粥以见底,连忙把包子推到他面前,好声好气为昨日之事道着歉,“昨天是我们不对,忘了你还在朝冠楼,让你平白挨了一顿揍,实在对不住。” 昨日她本来是带青川去清洗一下,顺便在江边吹了会儿风,谁知吹着吹着就把花折梅给吹忘了,让他一人留在朝冠楼内又没钱付账,平白无故被店家揍了一顿。 想起昨日赶到朝冠楼时花折梅看见自己时那痛哭流涕的样子,叶寒心里就愧疚难当,手轻推着那一屉包子离花折梅更近,但却被花折梅伸手抵住,脸色发冷明显还有气不肯接受叶寒的道歉,“你们以为我气的就是这个?” “否则呢?”叶寒与青川相视一眼,都对花折梅的话表示不懂,他不气的是这个还能是啥? 见这两人根本就没懂自己为何与他们赌了一晚的气,花折梅真是又气又无奈,直接言明道:“我气的是你们根本就没拿我当自己人,但凡你们心里有丁点把我当自己人看,也不会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忘在朝冠楼里。” 叶寒昨日是亲眼看见花折梅被人打的惨样,有些话不好说出口,青川则不然,直接反驳道:“我和姐姐跟你认识十天都不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连匹马都摸不清脾性,更别说一个人。如果换成是你,你能在短短几天就能把我和姐姐完全当成自己人吗?” “你……” “不是吗?” 花折梅刚想反驳就又被青川直接怼了回去,两相无言里三人共陷沉思。 见花折梅冷静了下来,叶寒这才语重心长说道:“常言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需要时间来检验的,正如青川所说,你与我们不过才相识几天,你就想让我们把你当自己人看,说真的我们做不到,如果我们真在短短数日之间就把你当自己人不分彼此,你敢相信这份没经过时间检验的信任吗?不过你既然说到这件事,无论怎么说我和青川昨日确实做得不对,不该把你一人留在朝冠楼里害你挨了一顿打,这样吧,我和青川以后去哪儿干什么都尽量带着你想着你,如果我们不小心把你忘了,你好心提醒下我们,不过也得说好,你以后不许动不动就耍少爷脾气,我和青川都不是你的丫鬟仆人没责任哄你这大少爷开心。如何?” 说完,叶寒和青川都看着花折梅等着他的回答,同样的花折梅也看着叶寒,又看了看青川,没有回话,只伸手拿起桌上那屉已冷掉的包子慢慢吃起来,见状,叶寒和青川也各自拿起个冷包子吃起来,静默无言里三人相识一笑。 把话说开,隔在三人之间的心结也彻底消失无踪,好似方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一般,三人吃完包子就有说有笑出了门往码头方向走去,为接下来的逃离做着最后的准备。 江边码头,不同于清晨叶寒来时见的那番清冷景象,现在的江面船只穿梭成影,人声吆喝不断,要乘船渡江的人密密麻麻地站在码头边上询问着价钱,船家就站在船头上跟客人谈着生意。 叶寒毕竟才是一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身子单薄哪能拼得过一群身体壮硕的大爷大妈,还好有花折梅在前面开路,叶寒便跟在他身后,拉着青川在人群里穿梭。 沿着码头边转悠了一圈,叶寒一个字也没问,只是安静地看着其他客人跟船家讨价还价,从一处换到另一处,不停转悠。临近正午时,叶寒也没定下一个中意的船家,然后又千幸万苦挤出人群在码头不远处一大树下休息起来。 南关比元州城要南上几百里远,气候也暖和许多,在北风南下的时节里天仍湛蓝晴空一片,聚不起一朵寒云、落不下一片雪花,冬阳灿烂暖意融融。想着这个时节,元州城应该已经落完了初雪,青山生了白鬓,绿水冷面无情,看码头热闹不减,思故乡成了梦里。 叶寒三人坐在大树下边吃着馒头,边看着码头上乘船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两三拨,码头挤成了一锅乱粥,人声鼎沸,脚底下结实的木板也“吱呀吱呀”喘着气。 “我们到底坐哪一艘船?你刚才转了一上午有没有相中的?” 在叶寒三人一行中,永远第一个开口的当属话痨花折梅,心里藏不住话,憋着更是难受,不吐不快。 收回落在码头上的目光,叶寒不语,青川甚是懂事安静坐在一旁不说话怕扰了她的思绪,瞧着青川这乖巧可爱的样子,不由怜爱心起,问着青川的意见,“青川,你觉得我们应该坐哪一艘船?” 青川极其信任回道:“只要是姐姐选的,坐哪一艘都行。” 未等叶寒说话,就听见花折梅一声轻笑先起,逗着青川,“青川你可真行。叶寒要是让你游着去,你也扑通一声跳到江里吗?” 想是昨天的教训还不够,好了伤疤忘了疼,花折梅嘴贱的毛病又犯了,简简单单几句话挤兑得青川满脸通红,双眼瞪得老大,恨不得一口吃了他,然后转头看向叶寒,气鼓着小脸满是委屈与叶寒撒娇道:“姐姐,我们不带他一路,让他自己游着去。” 花折梅折扇一摇,才不受青川威胁,继续逗着他,“今早才说过要把我当自己人,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不认账?” “行了,青川还小,你一个大人没事跟他较什么劲。”叶寒出言制止了两人的逗嘴,实在没心思把时间浪费在这等无聊的事上,“我们现在虽然到了南关远离元州城,但毕竟还在元州境内,太守的人随时都可能出现,在未离开元州之前,切不可掉以轻心,知道吗?” 经叶寒这么一提醒,花折梅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立刻落下玩心看了眼热闹繁忙的码头,然后问着叶寒,“你想好坐哪艘船没有?” 江面船只穿梭如织,让人看迷了眼,再瞧向码头边密密麻麻停泊着的乌船,叶寒却点了点头,“我已经选好了,过一会儿等那条船从对面回来后,我们就去定下,只是”,说到这儿,叶寒停顿了下,面露困惑,“……我不知道的是,我们从南关出发,那又该在哪儿下船?”她与青川的目的地是京城长安,可如今北上之路已断,只能南下走水路绕行,但她对这沿江州县不熟,所以在哪下船一直是她定不下的难题。 “云州!”花折梅“刷”地一声合上扇子,目光坚定,“去云州!我逃出来之前就计划好了,云州自古繁华,是除了京城长安后第一大城市,而且与元州相隔甚远,谅元州太守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把手伸到云州去!” “云州?” 这还是叶寒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以前一直在地里刨食哪有时间知道这些事。如果真按花折梅所说的那般,在云州下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云州不仅适合逃难更适合隐藏,去京城也更安全,而且那里繁华肯定各方贵胄云集,势力盘根错节,怎可能让区区一个元州太守乱了去,而且云州繁华是仅次于京城长安,那么两地之间的经济交流必定不少,去长安也方便。 “好,就去云州!” 叶寒一语下定决心,然后就立马起身径直往码头走去,在停泊的船只中找到了早已选定的船家,商量好价钱与时间,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回了客栈,叶寒打了清水来让青川洗去脸上的尘灰,又帮青川把头上的包巾解了下来,让他捂了一天的头也透透气,“还是这样看着习惯!每天看你戴着一顶帽子,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在清远寺认识的几年,再加上一起出逃,青川对叶寒已经近乎依赖,除了上厕所,叶寒去哪青川也跟着去哪,寸步不离。就算是被花折梅嘲笑,他也不反驳一句,只安安静静地跟着,是依赖,更是害怕失去。 想着还要等上一天才能离去,又要加一天的饭钱和房钱,叶寒心疼着自己本就干瘪的钱包,有些不解问道:“我看江上船只这么多,为什么走的却这么少,而且还非要等到后天才走?刚才就算是我加钱早一天走,吴伯也不答应。” 吴伯就是叶寒定好的船家,姓吴,单名一个江,快四十岁一江湖汉子,家住云州,常年靠跑船养家糊口。 花折梅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讲解着其中的缘由,“这你可就错怪吴伯了。不是他不愿意多赚钱,而是不敢。你看见江上那三艘大船没?江水帮的。” 越听花折梅的解释,叶寒越发困惑,“你不是说江水帮与元州太守有过节吗,他们怎么还会把船停靠在南关?” “你这就是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了。”花折梅不客气地讽刺道,手指向窗外那几艘大船说道,“你要是见过云州城外停泊的船只,就会知道江水帮对元州的船运封锁有多严,就连与元州一山之隔的庆州,靠人在山边挖出来的码头也是商船络绎不绝,再看看南关,冷清得就像个死镇一般。” “这跟那三艘大船还有那些船只有什么关系?难道江水帮仗势欺人?” 说真的这并非叶寒本意,相反她心里对江水帮十分佩服。想想民间一江湖帮派,无权无势,竟能做到连国家都做不到的事来,这难道还不令人佩服吗?还有那位万帮主,虽出身草莽但能将江水帮发展成北齐南朝之间最大的帮派,其本事手腕在当世也定是少有人及。 可花折梅却不乐意听叶寒说江水帮的“坏话”,立即为其辩驳道:“江水帮义气当家,如果真仗势欺人,这南关早就没了。江水帮帮主是个恩怨分明之人,虽然与元州太守有仇,但还是派出三艘大船作为巡护船,专门保障其它船只安全。只不过由于南关船运并不发达,所以才每月定了几个日子集体出船,就像偏远山区会选个日子一起赶集一样。” 叶寒彻底懂了,“原来是这样。” 作为县丞之子花折梅对这些个官府事情自是了解得门清,“吴伯这些跑船的也是没有办法。本来跑一趟船就赚不了几个幸苦钱,如果再受沿江各地官府层层剥削,一路下来可能还没到家就被剥削了个精光,如果运气再不好碰到了一群水匪,可能连小命都得搭进去。可跟着江水帮,虽然要交点钱当保护费,但至少比以前好,最主要的是能保性命无忧。你说吴伯他们能不跟着江水帮吗?”说完,想起叶寒今日定下的船家,花折梅心有疑惑,又补充一句问道,“江上这么多船,你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吴伯的船?这其中是有什么缘由吗?” 与花折梅相处这几天,叶寒算是对这货的脾性有所了解,见他那双招人的桃花眼风流连转地打量着自己,她心里就不由轻哼一声,知道这位公子哥的八卦病又犯了,按以往这货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作派,自己若不告诉他,他定会吵得自己今晚别想睡觉。 可叶寒又岂会轻易如了花折梅的愿,清眸一转生着狡黠,然后复做平常随意回道:“也没什么特别的缘由,无非是便宜,可以少花钱。” 花折梅眉尖一挑,一双桃花眼生着轻笑,自是不信叶寒这份说辞,“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今天我也去了码头,船家们报价都差不多,吴伯又怎么会少收你钱?” “怎么不会!”叶寒立即回道,瞪大双眼表情甚是浮夸,“两个人的价钱和三个人的相比,自然要便宜许多,这种小帐连青川都懂,你花大少爷还想不明白吗?” 今日花折梅没少揶揄他,好不容易能逮到机会能整蛊他,青川自然不会放过,虽然安静坐在对面一语未发,但表情却甚是丰富,一时高傲、一时无视,一会儿又是□□裸带着鄙夷的同情目光看着花折梅,愣是让花折梅信以为真,以为他们暗地里早就商量好了此事。 “想丢下我?想都别想!今早才说好了的把我当自己人,现在一天不到就想撇下我不管,你们,你们真是……欺人太甚!” 花折梅被气得满脸通红,一双原本风流连转的桃花眼此时若春寒含冰怒视着叶寒,而叶寒却毫不在乎,根本不惧花折梅那不断向她射过来的“冰碴子”,还不时还跟青川挤眉弄眼搞怪偷笑。见状,花折梅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两人给耍了!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圣人诚不欺我。”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丫头和小孩给耍了,花折梅这脸就有些挂不住,于是负气坐在一旁,背对着两人不肯理人。 “行了,不逗你了。”凡事见好就收,若是玩过了头,这位大少爷又得闹脾气了,叶寒主动回着方才花折梅问的话,“之所以选吴伯,其实原因很简单。你看我们在码头转了这么久,看了这么多船家,可只有吴伯是等所有客人上船坐稳之后才放绳拔竿离去,而其它船家都只是见客人上了船就直接开竿划船,客人常常站都没站稳,都是晃晃悠悠走进船舱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有落水的危险,由此可见,吴伯这人心好,而且极富责任感,若是乘他的船去云州,我想这一路上应是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听叶寒这么一说,花折梅和青川都不由自主回想起今日寻船时的所见所闻,心里都纷纷赞同叶寒这一决定,当然也莫不佩服叶寒的心细。 已是日暮时分,客栈临江,一推开窗能看见窗外似熔炉金红的落日余晖,还有停泊在江上的那三艘大型商船。 周围轻舟小艇翩然而过,有来的,也有走的,连滔滔江水都不知换了几波,唯有它们屹立不变,好似被那处壮丽山水留住了脚步。暮晚不似晨初,商船甲板上挤满了人,人来人往人去人空,只可惜从斜阳红火到落入西山,叶寒也没等到那一抹藏青色人影出现,那就好像是她一个梦,梦里的惊鸿一瞥,梦醒自是转落成空,可却一直萦绕在心让她念念不忘,也不知后日一别,离开南关,那一抹藏青色是否还有幸再见,又是否终成梦中惊鸿,成今生之遗憾? 夕阳如血,叶寒身影孤凉,站在窗前许久也不知在望着什么,青川走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所见无非滔滔澜江水,如织千帆船,还有对岸吊脚楼中的华灯初上,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可让她流连忘返忘记时间。 “姐姐,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不知青川何时靠近,叶寒回过头来看了看他,然后又将视线投向窗外南关,淡淡惆怅说道:“再多看一下元州吧!后天一走,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回来,就当跟故土提前告个别吧!” 冠云山高挡住了远眺的视线,青川能看见的只有澜江晚霞和半山人家,眼中并无半点不舍:这里并不是他的故土,他只是寄住在这里几年的一个过客而已,离去与到来于他并无什么区别,他心里没有太多的感伤和不舍,因为他唯一的不舍就已经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