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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爱他。”江离忽然开口,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句。 我偏头,不语。 “你现在还爱着他。”他又说,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在他声音里竟然听出酸涩,以及淡淡的失落。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在遇见他之后,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还爱着夏至吗?我只知道,他始终在我心底,未曾离去,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真的很讨厌自己的迟疑与模糊,曾经的我,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分明清楚,不会像现在这样迟迟疑疑,连自己都无法明白自己的心。 到许久之后,我才明白过来,我不是不清晰自己的心,唯独在江离面前,无法清醒地直面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感情。 “抱歉,我想我没办法再送你回书吧了,你今晚留在这里吧。我会给苏灿打电话的。”良久的沉默过后,江离起身,离开。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单薄而寂寥,我想开口喊他,嘴角蠕动却终究发不出那两个字节,蜷进沙发里,抱紧膝盖,道不清言不明的细微难过一点点漫上心头。 04 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见过江离,给他发短信没有回复,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问苏灿她说她也不太清楚。 这个时候才发觉,我对他根本不了解,除了姓名年龄电话知道他画画,其余一切,都那么陌生,可感觉又是那么熟悉,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最难过的时刻都是他陪在我身边,安慰我,鼓励我,借我肩膀哭泣,在书吧天台上的那个夜晚,围巾的温暖与他手指的温度,那么真切又恍若一场梦。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闯入我的生活却又忽然离场,连一声告别都欠奉,真的很讨厌。 夏至如此,他也如此。他们都是那样自私的人,将我的生活搅乱之后,却留我一个人在这场混乱里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 那种茫然若失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喜欢。我更加不清楚,一直以来,我喜欢的是他身上有着与夏至的相似感觉,还是,他那个人…… 不久之后,我从苏灿那里搬去了纪睿的家里。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我背着包敲开纪睿家的门时,妈妈见到我那瞬间无声崩落的眼泪,泪水一颗一颗止也止不住,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坚强的她流那么多的泪。我走上前,轻轻地抱着她,眼泪也跟着轰然跌落在她肩头,附在她耳畔哽咽地说,妈妈,对不起,妈妈。一遍又一遍。 那一刻,一切都变得不重要,我只想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就像小时候晚上做了噩梦,跑到她的卧室里,钻进她的被窝里,紧紧地抱着她的腰,蹭在她腰间哼哼唧唧地带着眼泪再次进入梦乡,却不再害怕。 我的生父抵达的那天,这座城市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飘飘扬扬下得很大,一片片如轻盈的鹅毛般在空中打着转,落在路人的肩头。我与母亲一起去接机,见到她的时候,我依旧无法开口喊一句妈妈,但她挽我手臂的时候我没有拒绝,并肩走向机场大厅的短暂路程,偏头望见她嘴角上扬的弧度,那么满足的模样令我心头浮起细细密密的暖。 父亲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他没有纪睿的风趣,也没有泛黄旧照片中爸爸在我记忆中的那种亲切感,整个人不苟言笑,清冷的眼眸中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情绪来,我有点慌乱地站在母亲的身边看着他朝我们走来,不知道如何开口叫他,只得微微垂下头,他却自然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当晚,纪睿做东,请父亲母亲一起吃晚餐,算做接风。那顿饭吃得很怪异,包厢里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任纪睿怎样拣话题来调节气氛,却始终尴尬。妈妈自始至终一脸愧色,头微微低着,讲话的声音都低了好几分,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没立场,只一杯一杯敬父亲母亲的酒,她酒量不太好,又有病在身,我想过去拦她,却被纪睿拉住,轻轻摇头,他眼神里的意思我懂,大概唯有这样,她心里的愧疚与罪恶感才会好受一点点。 饭局最终以妈妈喝醉告终,回家将她安顿好后,我与纪睿坐在阳台聊天,他煮了一壶碧螺春,给我倒上一杯,热气蒸腾的香浓茶水缓缓滑入喉咙,整个身体都跟着暖烘起来。天空中雪花依旧在无声地飘落,偶有几朵随夜风卷进阳台,在橘黄色光芒下宛如轻盈的小精灵,在空中打几个转,缓缓跌落。 望着寂静浓黑的夜,我轻轻开口,我可不可以不跟他们去法国。 那个遥远的国度对我来说是那么陌生,我不懂法语,英文也不好,讨厌吃西餐,更重要的是,那里没有我爱的人,妈妈、蔚蓝、青稞、苏灿、亚晨……要找谁分享我的喜悦快乐,难过的时候又该找谁分担…… 西曼,很多时候,我们并无选择。纪睿低低的声音伴随着一声轻叹,如同天空中轻盈飞舞的雪花,落在我心间,凉凉的。 选择…… 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让我痛恨这两个字。A和B,左和右,爱情和友情,道义与情感……从出生到生命的终结,那么多让人无法逃避的选择题,造就了生命中一桩又一桩令人心伤的遗憾。 如果可以,我宁肯生命中永远只有一条笔直的路,没有分岔点,只有唯一的一个答案,那么是不是就不用面对那种做出选择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