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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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好了,宗朔信誓旦旦地想,等去了离宫,便只有他们二人厮守,也就不会再有人来令谢小盈不快了。 能让她快活就好。 …… 这一晚,谢小盈很明显察觉宗朔异于往常的激动。 她原本伸手想去攀男人肩膀,却不料宗朔反手将她腕子握住,直接按到了头顶。 他伏下来低喘,谢小盈手腕挣扎地晃了一下,宗朔几乎是立刻就松开来,转而与她十指相扣,牢牢地将人攥住。 习惯了生育之后宗朔的温柔克制,两人重新变得这么有激情也令谢小盈生出几分新鲜,她比往日更投入许多,临近结束时更是有种畅快淋漓之感。 帐子里无形的海浪由汹涌至平静。 两人臂怀相贴,谢小盈禁不住要蜷起身体,方能纾解那种被紧紧绷住一根弦儿似的感觉。 宗朔任由她拱向自己,然后贴上去将人整个搂住,两人各自喘气歇息,至此,他们才听到了窗外淅淅沥沥响起的雨声。 “……下雨了。”谢小盈阖起眼,枕着宗朔手臂呢喃, 宗朔另一只手抚上来,将两人身上乱缠着的被衾舒展好,然后扯开盖紧,他俯首问,“冷不冷?” 谢小盈没说话,摇摇头,像是累极了的样子。 宗朔禁不住低笑,他轻柔的吻落在了谢小盈圆滑干净的肩头,“朕抱你去擦洗。” “再歇一会。”谢小盈语气懒散地撒娇,宗朔听得心里泛软,将人揽得更紧实了几分。 春深多夜雨,倦卧得饱听。 宗朔借着帐中夜明珠的微光低头细看,谢小盈几缕发丝松散地垂到了她眼前,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将碍事的发丝拨回谢小盈的耳后。谢小盈的长发浓黑柔软,宗朔捋了一下,又有点舍不得放开,便无意识地用手指去缠谢小盈的发尾,一点点卷进掌心。 “盈盈……”宗朔心神恍乱,仿佛伴着雨声浸入某个静谧的深潭。 谢小盈有些犯困,她意识已然涣散,近乎半梦半醒,因此只闷着鼻音“嗯”了一声。 宗朔攥着谢小盈的发,声音很低地说:“别疏远我。” …… 延京的这一春似乎格外湿润。 正月时罕见的有雪,三四月更是雨水丰沛。 都说春雨贵如油,太史局却上奏条陈,警告天气有异,须提防河洪。宗朔向来对水患十分重视,连夜加急下敕送往沿河州郡,令其守备管治河堤,提前通渠引流,更要牢固堤坝,加筑河防。 宗朔更是下秘旨给豫王,令其暗中巡视,隐观地方之治。他令户部与秘书省派出去的人正与各地方联力编整人丁,以求税法改/革。朝廷走到这一步已经极为不易,宗朔为此预备了有三四年之久,其间英国公一系下了无数绊子,各地富豪乡绅多与杨氏来往丛密,这一改恐怕要动其利益,自是顽固抗争。这个节骨眼上倘若出现重大天灾,少不得要被英国公拿来做筏子,指他为政有误,方引得上天降罪。 整个四月,宗朔心情都有些低沉紧张。 京内一下雨,他脸色就同天间乌云般黑下去,时常立在大殿廊下,负手静思,久久不发一词。 崇明殿与金福宫侍奉的内宦个个提心吊胆,就连一贯游刃有余的常路都挨了几回骂,最严重的一次被宗朔踹出去赐了十仗。好在宫正司无人敢下狠手,常路借机趴着歇了两天,反倒精神奕奕地回到了御前。 赵良翰被宗朔指去专门经办离宫避暑的事情,虽离着御前远了,却凑巧侥幸躲过了这一劫。 谢小盈向来不问朝政,心思都放在了女儿身上,并不知前头的气氛竟这样紧张。 只是某一日,她抱着无忧在颐芳宫里看蜻蜓,赵思明领着几个内宦从外头迈进来,无忧听见了动静,忽地一绷身体,很兴奋地朝外喊了一声“爹爹”,谢小盈才倏然觉得,宗朔来颐芳宫的频率好似没有先前多了。 她每天有女儿陪着,倒是丝毫没觉得寂寞。只无忧这一嗓子“爹爹”叫的,把赵思明给吓坏了。他缩着身子不知该跪下求饶,还是装没听见地躲过去。 幸而莲月反应快,使劲给赵思明打了个眼色,又挥挥手,示意赵思明领人避下去。 谢小盈抱着无忧掂了掂,歪着头问她:“无忧,是不是想爹爹了?” 无忧勾着脖子往门外的方向看,谢小盈抱着她晃了晃,若有所思地想,宗朔好像是有十余日都不曾来过了。 这是……有新宠了? 虽然常路日常都会打发一个跑腿的内宦来与薛氏问公主的情形,大抵是防着宗朔问起。但自打无忧出生,宗朔还是头一回这么久没过来看女儿。见无忧这副模样,谢小盈便知道,女儿是与父亲有感情的。孩子想念爸爸,她该不该让人去请一回宗朔呢? 谢小盈有些犹豫,一面是不忍让女儿难过,另一面又怕皇帝是有了新宠,自己这般举动,该让皇帝和新宠误会她是拿着女儿来争风了。 好在很快空中低低飞过了一只蜻蜓,无忧的目光追着蜻蜓过去,谢小盈赶紧抱着女儿往庭院内走了几步,免得孩子一直盯着大门,叫她心里摇摆不定。 直到用过晚膳,谢小盈再去看女儿,却发现一贯能老老实实睡觉的无忧,竟有些闹。 薛氏苦口婆心地哄着无忧,无忧根本不吃那套,伸出小胳膊叫了一声“娘娘”,想让谢小盈来抱她。 谢小盈紧走了几步,把孩子抱起来,无忧趴在谢小盈的肩头,又喊了一声“爹爹”,女儿声音娇娇软软的,令谢小盈十分不忍。 她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问道:“无忧乖乖睡觉,阿娘明天再想法子带你去找爹爹,好不好呀?” 无忧听不懂,十分固执地喊了两声爹爹。 谢小盈叹气。 原先宗朔来得频繁,两个人吃完晚饭都会陪着女儿玩一会。宗朔对女儿的耐性十分好,不管无忧看中了什么,宗朔都立刻叫人拿来给公主玩。有一回无忧拿脚踹掉了宗朔身上挂着的荷包,宗朔的私印掉了出来,被无忧一眼看见,伸手就想抓过去玩。 宗朔居然真把小小的印章递给了女儿,直等到无忧上牙想咬的时候,宗朔才把印章收了起来,拿旁的玩意哄走了无忧的注意。 女儿与爹爹亲密,本是谢小盈乐见其成的。但她没想到的是,无忧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就知道找爹爹了。 这可真是再一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谢小盈有些受不住女儿这样喊,她让薛氏给无忧找了件小披风,把孩子严严实实裹了起来,谢小盈难得率性道:“既是想爹爹,咱们出去走走,若是碰到了爹爹,就算你们有缘分,若是碰不到,你就回来乖乖睡觉,好不好?” 无忧哪里听得懂这些,但谢小盈反复提了几次爹爹,无忧便咧开嘴,嘿嘿笑。 谢小盈也被逗得莞尔,抱着孩子,带上人,从颐芳宫里走了出去。 因她知道颐芳宫与金福宫的方向近,眼下也还不算晚,就溜溜达达地抱着孩子往金福宫的方向走。 无忧很少被抱出金福宫,她一下子就发现换了环境,激动地拍手乐。谢小盈看女儿高兴,自己心情也好,她便打算带着无忧围着金福宫绕一圈,给孩子耗光了精力,回去自然就能踏踏实实睡了。 只是谢小盈确实没想到,无忧与宗朔倒是很有一番父女缘分。 她抱着孩子刚走到金福宫前头,正遇上宗朔出了华章门。 宗朔心情不大好,原本闷着脾气走得步步生风,两队人马遥遥遇见,常路正车扯起嗓子想要喊“避退”,一瞪眼,瞧清楚了来人,他生生把话截断,改为提醒宗朔,“陛下,那是不是修媛领着大公主来了?” 宗朔抬眼一看,果真是谢小盈。她那边已经站住了脚步,许是在犹豫怎么行礼。宗朔立刻快走了几步迎上去,“盈盈,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是出什么事了?” 谢小盈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无忧却先张了嘴,一声清脆的“爹爹”洪亮的喊出来,宗朔什么烦心事都烟消云散,改成了眉开眼笑。 “哦,朕知道了。”宗朔直接从谢小盈怀抱里接过了女儿,“无忧想爹爹了!” 第104章 【评论9k加更】 她得不到地位与名分…… 宗朔原本没想着去颐芳宫, 他这些天烦得很,根本无心旖旎。 女儿他倒是还记得,但最多是每日问一句常路, 知道公主无碍, 也就罢了。 然而,亲眼见到的感觉和脑海里只是过一下的感觉截然不同。 无忧软软地靠进他的怀里, 宗朔顿时就顾不得去想朝堂上的麻烦,抬起脚,顺着就往颐芳宫的方向去了。 谢小盈一路跟着他,娓娓解释:“无忧下午就一直喊爹爹, 晚上又闹着不肯睡觉。臣妾没法子了,才说抱她过来碰碰运气。” “碰什么运气!”宗朔睨了谢小盈一眼,带着点隐隐的责怪,“再有这种事, 你打发人同常路说, 朕自会过来的。朕是无忧的爹爹,哪能让她想爹爹而不得呢?” 谢小盈便说:“虽是这样的道理, 但臣妾也怕陛下朝政忙碌,分不开身, 徒给陛下添忧。” 宗朔抱着女儿踏进颐芳宫,不以为意地对常路道:“以后你负责提醒朕,朕不管多忙, 每隔三日都要来看一回公主, 若朕有一次遗漏,朕都治你的罪!” 常路心里一边喊冤,一边老老实实俯身称是。 谢小盈在皇帝面前再矜持,得到这样实打实的好处, 终归是忍不住,露出欣然之色,郑重地朝皇帝拜了个礼,“臣妾代女儿谢过陛下恩典。” “这不叫恩典。”皇帝单手抱稳无忧,特地腾出一只手来,亲自扶起了谢小盈,然后顺势将人牵住,“盈盈,这是朕待你的情意。” …… 有了皇帝这样的旨意,常路自然不敢怠慢,倘若皇帝真的隔了三日都未曾去颐芳宫,他便寻个时机提醒一句。好在皇帝每次对他的提醒都很满意,待去了颐芳宫里,见过女儿与修媛,皇帝便是憋着气,也都能舒散开来。谢小盈有心感谢常路,私底下让莲月拿了两根金条悄悄去犒赏对方。常路痛快地收下钱,对着莲月说了一大筐好话。久而久之,常路对这差事的怨言就淡了。 直到五月,皇帝把朝中棘手的事处理得差不多,正式定了日子,准备前去养珍别苑避暑。 这事六宫内都已传遍了。 因皇帝要离宫,内宫各处的安排、戍卫,宫人走动的规矩,自然都要严格约束起来。 凰安宫内,尹贤妃正坐在下面一桩桩一件件地向皇后回禀她新定下的制度,听候皇后的建议。 如今尹贤妃虽掌权,然而她比从前往凰安宫来得都勤快,举凡有大事,她都非常主动地报给皇后知晓。 顾言薇静静听着尹贤妃说起宫内琐碎的事情,一时有些晃神。她印象里的尹氏向来是个出尘清高的姿态,然而当尹氏的口中开始说起这些更换夏衣、各处用冰、上灯时辰等庶务,再冷清的人也不免沾了些烟火气,显得没那么桀骜了。 皇后不由得想,她管了这么多年的宫务,是不是在宗朔眼里,也已经化去了从前娴静优雅的模样?所以宗朔待她,才会越来越苛刻…… “殿下,如上便是臣妾的计划。”尹贤妃说完,抬起头看了眼皇后,明显地发现顾言薇在发呆。她有些不豫地蹙眉,但还是温和地提醒了一句,“殿下?” 顾言薇这才回神,她假装侧身喝水,定了定心思,方开口:“你的法子不错,就这样照办吧,本宫没什么异议。” “多谢殿下。”尹贤妃说完正事,起身便打算离开。 然而顾言薇却喊住了她,“贤妃,且慢。” “殿下还有吩咐?” 顾言薇望着尹贤妃,平静地说:“陛下这一去避暑,少说也要离京两三个月。虽陛下只要修媛一人随侍,但本宫终归觉得不妥。修媛既要侍奉陛下,还要照顾公主,恐有疏漏。妹妹如今代本宫打理庶务,自然也该为陛下再荐几个人,一同前往。” 尹贤妃一听就挑起眉梢,她不假思索地回绝:“请殿下恕罪,臣妾以为 ,陛下既然独独令修媛随侍,这就已经是陛下的圣意。臣妾区区妃妾,虽承蒙陛下与殿下信任,代管宫务,但也不敢越俎代庖,枉顾圣意,另作安排。” 顾言薇没想到尹贤妃这样直接地把她的话给顶了回来,难免有几分不快,“陛下偏爱修媛,那是陛下的事。贤妃焉知谢修媛在离宫中便能侍奉好陛下,一丝纰漏不出吗?你合该做个预备,陛下传与不传旁人,是他的事,但为陛下提前做好安顿,则是你的职责。” 尹贤妃轻笑一声,“殿下真是抬举臣妾,臣妾并不是陛下的妻子,何来安排旁余嫔御的职责呢?殿下厚爱,臣妾实在愧不敢当。殿下若有此心,不如直接禀明陛下,只要陛下下旨,臣妾定当照做。可是如今陛下明旨所言,是独与修媛同去别苑。臣妾谨遵圣意,不敢擅加矫改。” 说完这番,尹贤妃没了捧皇后的耐心,她屈身一礼,快速道:“臣妾尚有许多杂事需要打理,不敢叨扰殿下休养,这就告退了。” 尹贤妃走得极为洒脱,素蓝的裙袂在槅扇上轻轻掠过,带起一波冷色。 她步出凰安宫,何念先正立在等候她的肩舆前头,见她出来,忙迎上去,“夫人劳累了。” 一边说,何念先一边伸出小臂,尹贤妃习以为常地将手搭过去,由得何念先扶她上了肩舆。 尹贤妃在皇后面前说话说得乏累,一直回到平乐宫都没再开过腔。 宫人们井井有条地侍奉她更衣、净手、燃香、喝水,她不开口,平乐宫的正殿内,便是一片冷冰冰的静谧。 直到尹贤妃斜着身子在软榻上躺下来,宫人们垂首鱼贯而出,独留何念先在榻前,不动声色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