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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心神动荡。”景决当即否认,目光在童殊搭在他身上的手臂上顿了顿,微微蹙眉,借势撤回了手。 想都没想便否认,约摸等于承认。为了照顾十六岁少年的面子,童殊不追问,他看了一眼自己空了的手手,心想小屁孩今天已经会嫌弃人了,他再次感怀童真飞走得太快,心中叹了口气,只再诱问道:“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景决默了默,这次没有立刻否认,而是想了想才低声道:“他……没有。” 童殊懂了,这种语气便是实际没有产生恶劣后果但于景决很生气的事。他又接着问:“你说的他是谁?” 景决有点丧失地道:“不知姓名,不知家世。” 童殊心道:这便难办了。 随即又听景决道:“只知他法号二空,乃一嗔大师的俗家弟子。” 等等,二空这法号有点熟?! 啊,二空!!! 天打五雷轰! 怎么又是我? 童殊像被雷霹了一下僵在原地,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咳一声,在景决愕然的目光中,勉力维护着镇定,脑袋乱哄哄的不知从何说起,捡了对方的话,接着道:“二空这法号不对。” 景决愈发丧气道:“我知道,二字非僧人常用字辈。我已查过,各寺各庙在册僧俗弟子均无法号二空之人。他连名字都是骗人的。” 童殊心说:这法号我还真没骗你。 他好一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十六岁时何曾与景决打过交道,当下不敢胡乱接话,只顺着景决的话道:“依你所言,他便是个小骗子,你不必为一个小骗子闷闷不乐,为此乱及心神更是不值当。说不定人家早忘到西天外了,徒留你一个人生闷气。” 他话说完,却不见景决回应,等了片刻,见景决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伸过脖子欲去看景决的表情,对方触电般一扭头躲开了。 然而,童殊还是瞥到了一眼——景决双眉紧拧,双目瞪视,隐隐冒火。 我说错什么了吗?童殊愕然,是什么事儿叫景决气成这样,他小心地道:“决儿,平心,静气。” 决儿两字叫顺口了,想要改口已来不及,对方的剑意已经悠悠地荡过来了。 景决外露的情绪一闪而过,片刻间已藏住心事,稳住了心神,他恢复正常冷淡的神情,道“谢宗主警示。”顿了一下,又硬梆梆地接道:“我已有表字,宗主往后还是唤我慎微罢。” 童殊被怼在原地,心想景决这般不肯说话一身冰碴子便是当真生气了。今日景决都忍了他多少声决儿,这会儿想起气事来,谁的面子也不给了。 童殊重重叹了一口气,苦恼地抓了抓脑袋,心说: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孽啊。 这世上,有千万种人,有的人心事重,有的人忘性大。 有人的人一念生根,有的人一笑而过。 其实,若景决肯多说一些场景,童殊约摸也能记起个大概,只是景决怎么都不肯再说一字。 其实也不能怪童殊记不起,他毕竟受过戒妄山五十年针刑,针刺入骨经年累月会叫人忘断前尘,若非有上邪心经护住心神,童殊大概连自己所剩那点执念都要忘了,临死前他已经记不清很多事,随着修为渐渐恢复,虽能记起一些,但提示信息太少,要叫他想全了,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他此时冥思苦想,只隐约记起,在他拦路后,曾去过一个妖洞,在那洞中碰到了一个少年。 那一日,那洞中之事,是真实的,曾经发生过的事。 或许就算童殊全记起,以他当年的性子,也只当萍水相相逢,一笑而过,定然是不会刻意去记住的,否则也不至于对十六岁的景决几无印象。 然而,那却是另一个人魂牵梦萦不肯褪去的画面。 就算是回溯重启,元神已息,他也要强行留着一线清醒,回到那一年,再生一回那个人的气。 那年,他们十六岁。 陆殊第一次私自下山,胆大包天,想要抓一只三品妖兽。他在路口,拦了一众修士,仗着无人识他,他耍赖斗狠将一众修士气的气、打的打给赶走后,他只身进了妖洞。 却发现,有人尾随他进到洞中。 所来之人,乃一少年,一身玄衣,背着两把剑,陆殊对此人有些印象,此人先前一直默不作声坠在一众修士队尾,板着脸,像谁欠了他银子似的,阴森森的,一身讨债鬼的气息,引得陆殊那时多看了两眼。 这玄衣少年甫进洞口,便一剑破了他的符阵,一脚跃进洞中,坏了他的事竟还敢一副公事公办、居高临下命令道:“此处妖兽非你能对付,速速退下。” 这一剑如天外飞来,陆殊懵在原地,花了好半晌才接受了自己辛辛苦苦画了半月的符阵被破坏了的悲惨现实,他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来人大卸八块,对方坏人好事竟还敢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讨打又讨嫌,陆殊从未见过如此自以为是之人。不过看在对方一剑破阵,修为大约在自己之上,陆殊忍住了一拳爆头对方的冲动,双拳一握,转过身,皮笑肉不笑道:“凭什么我对付不了,你能对付?” 对方目光与陆殊甫的相接,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冷哼一声道:“你尚年少,应对不了。” 就着符阵燃烧的火光,陆殊看清了对方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