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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也不再动。 “怎么停了?难道真的出事……”孙尚香的声音蓦地打断,眼神骤然一亮。 斜阳余晖里,白衣素服的青年朝她慢慢地走来。 耳畔还挂着淡淡的红。 “阿香。”他用一种如梦初醒的眼神看着她,双手却拘谨地背在腰后。 李隐舟很识趣地走远,这个时候顾邵肯定不乐意和他叙旧。 不过,既然是顾邵来, 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一次支援孙家的,恰恰也是世家。 慢慢走到前营,已经熟悉他的士兵并不阻拦,只是公事公办地搜了身。 拾掇好衣衫再抬头,一道沉寂的黑色身影从眼神擦过。 似乎注意到李隐舟的视线,那人微微地转眸看他一眼,略有老态的眼眸是墨一样浓而沉的黑。 目光只停顿片刻,他随即阔步走开。 却听见身后的青年道:“公卿是否是顾雍顾公?” 顾雍沉默地回头,打量着这个清秀得不像个士兵的年轻人。 挺秀的眉目沾着新雨,明润的眼里含着光。 他这才惜字如金地开口:“是。”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是顾邵他爹帮了忙 顾家很强的 第66章 烈火般的烟霞燃动在无边江河, 仿佛能沁出血。 连凉下来的空气都隐隐被燎得灼热。 顾氏素来持重,但低调的行事里也总偏向世家, 前两年顾雍还曾来信与陆逊磋商顾邵和陆氏的联姻,后因孙氏如火如荼的势力才算作罢。 顾雍是一块拧不动的硬骨头,他不带刺芒,但非常顽固。 能让他扭转心意对世族拔刀,顾邵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正想开口请顾雍留步谈一谈,却见凌统踏着碎步小跑过来,朝顾雍匆忙地点过头,拉起李隐舟就往里走。 李隐舟被扯得踉跄,仓促间回头,却见顾雍深深的背影淹入红沉沉的光中。 凌统道:“先生别看了!顾公是出了名的活哑巴,和亲族以外的人都寡言少语, 他不会和你说话的。” 一个这么沉默的人竟然生出了顾邵那样口才斐然的儿子。 李隐舟脑海里却回荡着顾邵方才那空落落的眼神,而顾雍又如此堂皇地出现……他遽然抓住凌统的袖子:“他们已经动手了?他们赢了?” 凌统步伐更快:“是, 伯言回吴县一方面是调查世家,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和顾公会和。说起来, 顾公的夫人也是陆康公的女儿,他们两家本来就比旁人更亲昵。” 这话是认为顾雍今日的倒戈是因顾夫人的枕头风。 毕竟若顾氏不肯襄助, 那就只能走牺牲陆家这条路, 即便不论顾邵和陆逊的私交,两家世代联姻,打断骨头还连着肉,顾雍不可能束手旁观。 李隐舟却总觉得不止如此,要只是想保住陆家的血脉大可以选择更温和的办法,如此决绝地和世家割裂, 这是陆逊一开始都不能狠心做到的事情。 “还好赢了。”凌统只觉得心有余悸,“听说他们和主公是同日动手,为的就是杀个措手不及,顾公倾了整个上虞的兵力,这次当真是下了狠心。” 凌统还在玩泥巴的年纪就跟着父亲围剿土匪了,当然不觉得动刀动兵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但无心脱口的“还好”二字,已足见这场斗争的惨烈。 镇守吴郡的朱深、世家之首的陆家、养兵数年的顾氏三方联手,占据了先机,都只能拼一个 勉强的胜利。 鼻尖的微风似乎都带上了一丝血腥味。 很快他就发现这并不是幻觉。 “是谁受伤了?” 凌统却头也不回地:“受伤的人不少。” 李隐舟仓促的步伐定了定,眼前蓦地浮现出顾邵耳畔淡淡的红痕,和牢牢负在身后不肯伸出的手。 他原以为那抹红应当是剪开云的一缕霞光,或是在心上人面前的羞赧与赤诚。 其实都不是。 那只是一道没有被擦干净的,血光。 —————————————— 远方遥遥的暮鼓荡出一圈又一圈沉沉的声响,惊起寒鸦无数。红彤彤的一轮斜阳愈燃愈烈,直将水天烧空。 黑色的军旗飘曳在浓重的暮光间。 遥遥便见孙权掀了帘走出来,目光擦过行色匆匆的二人,冷峻的面容在隐约波动的光线中模糊了几分。 他定立于斜阳之中,洒了满肩灼灼刺目的红光。 李隐舟随着凌统走上前去,不过从丹徒急行几日的功夫,孙权已显得成熟了不少、也锋利了不少,褪去了悲伤的眼中映出赤红的山河,滚滚的落日。 他喉咙滚了一滚,犹豫着是否应该开口,凌统已经恭敬地卸了剑:“主公,我将李先生请来了。” 孙权淡淡地“嗯”一声,收拢目光,朝李隐舟道:“你见过顾邵了吧?” 提及顾邵,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怅然,那个从前只会戳笔杆打嘴仗的小少年如今也提了刀剑,上了战场。 人总在失去中慢慢地得到。 只是命运的交易从来蛮不讲理,少年的淳真与简单被轻而易举地收走,换来他并不想要的成熟勇敢。 甚至连最后一点喜欢都无情地褫夺。 李隐舟只觉不忍,但必须将这份不忍忍住,同样是旁观的位置,孙权比他站得更高,也更严寒,不能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