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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关系,这一日迟早要来,反正马上就要走了。” 谢朝渊浑不在意,笑罢又弯下腰,一阵激烈咳嗽。王让见状赶忙递帕子过去,雪帕上很快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王让大惊失色,不断帮谢朝渊拍背顺气,待他终于止住咳嗽,那方帕子已一团血污。 “殿下,您的身子……” 谢朝渊摆了摆手,接过那帕子看了一阵,眸色沉下,吩咐人:“想办法传话去东宫,就说,死之前,我想最后见他一面,请太子哥哥看在往日情分,和我没有真正出卖大梁的份上,满足我最后的心愿。” “等人来了,就按计划行事吧。” 淮王府。 宋时战战兢兢跪地,被谢朝淇的鞭子狠抽到身上,咬紧牙关不敢求饶。 “那些西戎人为何会突然去咬太子?西北军那边又是谁去提醒了他们?你是不是又背着本王吃里扒外了?!” 谢朝淇恼怒不已,虽然借机拉下谢朝泠这个皇太子更划算,但事前走漏风声让西北军有所防范,没叫谢朝浍死在战场上依旧让他心有不甘,宋时这个一再背主的狗东西,他就不该还留着他! 宋时被抽得皮开肉绽,还得硬着头皮替谢朝渊递话:“殿下息怒,恪王说,他想和殿下您做个交易,殿下您会满意的!” 谢朝淇还要挥鞭子的手顿住,厉声喝道:“说!” 第68章 “哥哥,跟我走吧。” 申时,马车停在胡同深处的恪王府侧门边,扮作内侍模样的谢朝泠自车上下来,府门开了一边,王让出门来迎接。 谢朝泠一句话未说,提步进门。 恪王府还和之前一样,虽正门那边有人盯着,但府中尚未有什么动荡,冒充皇嗣毕竟不是一般的事情,在彻查清楚前,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乾明帝都绝不会允许事情外传。 走进许久未再来过的惜乐堂,看到谢朝渊站在廊下看花,谢朝泠顿住脚步,那一瞬间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也在电光火石间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谢朝渊从前就是个疯子,那时尚且还克制忍耐,但从他不顾一切、宁可一把火烧了母后陵殿也要回宫那日起,这人就彻底疯了,再无所顾忌,不折手段也要拉下他。 谢朝渊等不了,因为他要娶太子妃,可他能不娶吗?他的父皇不会允许,他只是太子,上头还有一个皇帝,远没有随心所欲的资格。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谢朝渊不会听。 那头谢朝渊已转眼看向他:“太子哥哥为何不过来?” 谢朝泠上前,谢朝渊顺手折了枝开到廊边来的花递过去,谢朝泠接了,捏在手指间转了一圈,低声道:“有什么话直说吧,孤不能在外头待太久。” 今日是秋分,乾明帝要率众去月坛祭祀,他方才是混入祭祀队伍中才跟着出了宫,必得在关宫门之前回去。 谢朝渊看着他:“哥哥到最后也还是要以皇太子的身份来看我吗?” 谢朝泠垂眸,盯着那朵花又沉默看了许久,拉起谢朝渊一只手,将花还给他:“你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应该来骂你的,或者再打你一顿也不过分,但是最后一次了,算了吧。” “花不要了吗?”谢朝渊问。 “我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朵花你留着吧。” 谢朝渊没肯:“可我一个将死之人,要这个有何用?” 谢朝泠坚持将花塞进他手里:“你拿着吧。” “……你不会死,我会在那之前设法将你救出来,再安排人将你送走,离开大梁吧,去哪里都好,以后真的别再这么任性了。” 谢朝渊了然:“原来哥哥是这么想的。” 谢朝泠心头滋味复杂难言,还想说些什么,谢朝渊牵过他一只手:“走吧,最后一次了,陪我在这府里到处逛逛。” 谢朝泠话到嘴边算了,不再扫兴:“好。” 秋日府中景致略显萧条,随处可见的黄叶落了满地,一路往后头园子走,谢朝泠忽然想起去岁谢朝渊刚带他回府时也是这个时节,这么快竟就一整年了。 走上假山上的凉亭中,谢朝泠顺手又拿起鱼食,像从前的许多次那样在这里喂鱼。 群鱼依旧摇头摆尾地争抢鱼食,谢朝泠看了一阵忽然就笑了:“我以前就说过,你喂鱼的方式不对,早晚会出问题,到了今时今日,六弟觉得后悔吗?” 谢朝渊扔了一整块绿豆糕下去,和他每回做的一样。 “不后悔,我不想后悔。”他道。 谢朝泠嘴角笑意淡了些:“若是当初我没有失忆,你打算将我藏在哪里?” 谢朝渊没答,若是谢朝泠当初没失忆,他或许还能将人藏得更久一些。 “六弟总是这样,随心所欲,还强人所难。” 谢朝渊偏头与他笑:“哥哥方才还说今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谢朝泠不再多言,专注将手里的鱼食一点一点往下扔。 喂完鱼,又在亭中站了片刻,外头起了风,谢朝渊叫人拿来件斗篷披到谢朝泠肩上。 谢朝泠看他专注帮自己拉紧系带,轻声道:“我们回屋去吧,我再陪你坐一会儿再走。” 申时四刻,御驾抵月坛。 离入夜还有一段时候,乾明帝率众先在具服殿内更衣歇息。 銮仪卫队候在殿外,总管常珂走至队伍后边,将一不起眼的小兵叫出来,到无人处时才压低声音提醒:“二殿下,陛下就在殿内正歇息,我方才已经跟他身前当差的侍卫说过了,对方答应了带您走侧门进去,您赶紧过去吧,小心一些别叫人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