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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有出息,”连太子妃也忍不住笑了:“祖父当年好歹让你比郦解元,你倒好,去和人家的徒弟比。” “你说我!你当年学的是什么,帝王术,君子六艺,骑射兵法,哪一样你没学过,你现在在干什么……叶相看到才生气呢。”容皓忍不住反驳道,叶璇玑只是微笑着,神色不变,他反而意识到了自己失言,好在云岚在旁边挑起他长赋里的错处,也就混过去了。 太子妃离开思鸿堂时,言君玉正在台阶下面团雪球,准备团一个又大又圆的回去扔到容皓衣领里。他们联诗就算了,还玩起了什么射覆,言君玉一句也听不懂,气得倒仰,干脆跑出来准备给提议射覆的容皓搞个雪球醒醒酒。 “多大了,还玩雪球。”叶玲珑嫌弃地道,不过她也孩子心气,顿时决定也团一个,等下次见到卫孺时拿雪球砸他,反正他总是呆呆的,也不还手。 “玲珑,你去前面等我。” 廊下只剩下言君玉和太子妃两人,连后宫的女官也走远了,太子妃自己擎着伞,整张脸都在伞影里,她是书上说的倾国倾城的那种美人,明有明的美,暗有暗的美,尽管言君玉正生她的气,从围场回来就就再也没见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太子说家宴的时候,言君玉第一时间想的,要是敖霁和羽燕然还在这就好了,想到敖霁就不由得想到了她。太子知道这点,才会答应的。 太子妃只是安静站在伞下,雪落满她衣角,白狐肷披风衬得她的脸漂亮得像一朵安静盛放的牡丹。 “小言一定很鄙夷我。”她忽然轻声道,以退为进,是容皓说过的手段。 “我没有。”言君玉仍然飞快地反驳道。 叶璇玑只当他是气话,安静等了等,不见他再说话,转身要走,却听见言君玉在背后道:“我不会鄙夷你,我知道你是敖霁喜欢的人,他还为你和羽燕然打架,我知道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实在是让人心软的少年。一腔热忱,连冰雪也能融化。东宫的人笑他们是父子,其实他们真是像极了,只是十六岁的敖霁话更少,也从不展露伤口。他母亲早逝,和父亲关系也不好,不像言君玉有疼爱的祖母,早早学会自己处理伤口,英俊而桀骜,像匹驯不服的野马,是京城多少王公贵女心心念念的少年郎。 只是最终也走到今天。 有一瞬间,叶璇玑以为她自己要走不动路了,但最终她只是平静走下台阶,这宫中最相像的人应该是她和萧橒了,毕竟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至于言君玉这种人,大概是生来克他们的。 “为什么呢?”叶璇玑听见言君玉在背后问,又或许是她的错觉。 其实言君玉也知道她和太子像,因为控制情绪的能力太强了,不是靠压抑,而是全然看破,像是这点情绪变成很小的东西,因为他们心中有极大的版图。寻常人只当他们无情,但其实光是让他们能停下来一会的人,就已经是情到最浓了。他只懂洛衡和自己,不懂他们,也不懂为什么这么厉害的人,和在他看来最最厉害的敖霁,竟然会没有一个像故事里一样圆满的结局。 家宴闹到深夜才散,容皓自己喝醉了不算,还仗着才学,靠着酒令把其他人全部灌了个七七八八,开始念起典故来:“天下才高十斗,我独占七斗,来来来,郦道永,分给你三斗……” 云岚忍无可忍,送走郦道永和洛衡,把他按在他自己房间里,翻出一本小册子给他:“来,这上面都是历年殿试的题目,你快做,一年做一篇,至少拿个探花郎。” “探花怎么行,我怎么也得是状元。”容皓醉得写狂草:“不好,学政是谁呀,怎么还出六年前的时政题啊。” 他写了两篇,终于撑不住睡着了。云岚安置好他,嘱咐宫女小心服侍,回来一看,思鸿堂灯光昏暗,太子殿下正和言君玉一起挤在薰笼上,知道他酒量好,也不管他,只留了上夜的宫女,自己酒意上来,也不得不回去休息了。 言君玉也摸不准萧景衍到底有没有醉,只觉得他比平时情绪外放许多,连笑起来眼弯弯的样子也不常见,但还是安静优雅,连言君玉摸他的脸,也只是安静看着自己,笑着叫:“小言。” “嗯。”言君玉趴在他旁边,忍不住玩他的睫毛。 “小言,我很伤心。” “我知道。” 小年夜团圆向来是宫中传统,庆德帝从来不曾发过这么大火,父子失和,家宴没有了,连赐宴也没有了,像是恨透了他。 “我小的时候,他们很好的。”他山岚般漂亮眼睛像是在认真回忆:“是六岁还是七岁,我忘了,我外祖父那时候还没有调离京城,我们也是家宴,那年宫里的梅花真好啊,母后还酿了梅花酒。父皇抱着我,给我讲他当年当太子的日子,他说先皇不疼爱他,有一年也是赏梅花,先皇一直抱着广平王,摘了一枝白的,不喜欢,又换一枝红的,他好想让先皇也举起他来摘一枝啊,但就是开不了口。他说那时候他就暗自发誓,一定不要让自己的儿子也这样……” 他从来不说这么多话,说也不是这样带着情绪,言君玉开始还认真听,后来就只记得心疼他了。 “父皇记性不是很好。”他轻快地道:“我想,他只是忘记了。小言,你说对吗?” 言君玉忍不住点头,萧景衍伸展手臂,把他搂在怀里,侧过脸来亲了一下他额头。他的怀抱里是很暖和的,只是这怀抱的主人现在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