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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言君玉第三次看萧景衍收到消息了,前两次都是坏消息,这次也不例外。仍是个纸卷,萧景衍只略微展开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极少流露情绪,所以言君玉也慌了起来,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萧景衍合上纸卷,把它放在烛火上烧了。 火光一瞬间亮了许多,他的脸在光中没有喜怒,像静静看着世人在苦难中挣扎而毫不动容的神。 他说:“没什么。不过是父皇判了郦道永凌迟罢了。” 第86章 鹰犬这实在让人沮丧 言君玉感觉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 本来他在东宫,虽然也偷偷听了不少朝局上的事,但都像听故事一样。唯一担忧的是东宫的安危,不只是萧景衍,还有敖霁、容皓这些人。其余的事,他管不了。但是自从知道了庆德帝要凌迟郦道永之后,他的心就悬了起来。 明明现在局势一片大好,他却开心不起来,总有点失魂落魄的。 凌迟是怎么一回事,他很清楚,凌烟阁上那十八位将领,有几位不得善终,其中一位就是凌迟而死,死时还在痛骂太宗皇帝,历数当年一起打天下时自己立下的功劳。说书先生说他骂了三天三夜才气绝身亡,可见凌迟是极漫长的酷刑。 容皓他们反而是天亮后才收到的消息,庆德帝的密诏,要在诏狱中凌迟郦道永,消息不出宫门,对外只说是病死狱中。 消息出来,也就只有容皓略有些动容,其余人都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云岚素来温柔,也只是淡淡说了句:“郦道永也是少爷出身,只怕吃不了这苦头。” 如同一颗石子入了水池一般,不过激起些许涟漪,很快就平静下去。到了传午膳的时候,连郦道永这名字也没人提了。大家都默认了这件事只不过是庆德帝泄愤的那件“小事”而已。 萧景衍是看出来了的,言君玉也知道他看出来了。但是东宫太忙,他一天几乎没有停下来说话的时间,只是下午时忽然说了句:“小言心太软了。” 他一眼就看出了言君玉心里在想什么,这实在让人沮丧。 言君玉怕他再说,干脆溜出了思鸿堂,正好撞见敖霁,敖霁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抓住了他。 “我要出宫办事,你也去。” “我不去。”言君玉以为他是带自己去散心。 “东宫差遣伴读,由得了你去不去?”敖霁不由分说,把他抓走了。 等到见了是什么差使,言君玉才知道为什么他们非要自己去。原来敖霁是要去梨香宫,把□□在那里的戏班子给放出来,押解出宫。庆德帝要秘密处决郦道永,就是不要张扬的意思,所以除了当晚唱戏的人,其余人全部放出宫去,这其中就有那个叫郦玉的少年。 敖霁大概以为这样言君玉就能释怀了。 这些人都是经过刑讯的,身上伤痕累累,都被打怕了。看着他的眼神满是畏惧,言君玉却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眼神。 “腰挺直了。”敖霁教训他:“这就撑不住了?东宫不会永远只有好差使,偶尔也得当一回‘鹰犬’。” 鹰犬是容皓的外号。言君玉从来只当这是说笑,没有想过这个外号还有另一层含义。 戏班子的人装了几辆车,后面是衣箱,押着他们从上次的花街过,这次没有□□敢出来搭讪了,但言君玉知道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偷看,既畏惧,又厌恶,这些目光如芒在背。言君玉努力挺直了背,跟着敖霁穿过花街,到了戏班子聚集的梨子胡同。 郦玉曾说过要言君玉来这找他玩。那时候他当言君玉是个见义勇为的少年侠客。 言君玉想,他应该这辈子都不想,也不敢找自己玩了。 有个人站在院子门口。真奇怪,花街上的人都害怕押送队伍,只敢躲在暗中偷看,那个人却站在门口。是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极清瘦,病怏怏的,脸色苍白,五官俊秀,穿了身青色儒衫,神色很冷,他身后院门大开着。 这一幕似曾相识。 郦道永戏班子里的人看见他,就如同看见了一家之长一般,都默默地下车,朝他走过去。郦玉是最要强的,就算当初看着郦道永被抓时,眼神也没有一丝怯意,然而一看见他,却忽然眼圈就红了,朝他跑了过去。 “师父。”郦玉抱着他,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样,哭得几乎嚎啕起来,连话也听不清,言君玉只听见他说:“……他不告诉我……他不让我上台,他让明霜师兄唱了我的戏,他们都瞒着我……” 他哭得极凄惨,周围那些小戏子和乐师们也忍不住红了眼睛,有几个小的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愁云惨雾。然而那男子却神色极平静,摸着郦玉的背道,淡淡道:“瞒着你算什么,他不是连我都瞒过去了么?” 言君玉知道他们说的是郦道永。 “他是谁?”言君玉忍不住问敖霁。 “你看不出来么?”敖霁看了一眼:“他叫洛衡,和曼珠一样,教坊司贱籍,是个琴师,郦道永就是为了他,才住到这花街里来的。” 趁着押解的人正往下搬箱子的时候,言君玉悄悄打量那个叫洛衡的琴师,谁知道他竟然很敏锐地发现了,一眼就看了过来,言君玉顿时有点尴尬。其实他一直以为他应该是非常漂亮的,至少得像郦玉一样漂亮,谁知道看起来竟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青年男子,面貌不过清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