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不……不疼。”宁汝姗一开口就被自己先吓了一跳。 声音沙哑,一出声就疼得起来。 容祈见她站也站不稳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手指轻轻搭在那道掐痕上,眸光低沉,心中杀气闪现。 温热的手指尖上还带一点薄茧,哪怕只是只是轻轻搭在脖颈处,宁汝姗还是觉得刺痛,微微动了动脑袋,避开他的手。 “很疼。”容祈把手中的乌/枪插在地上,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我现在带你去包扎伤口。” 宁汝姗眉心皱起,一只手撑着墙壁要站直,但是很快整个人被人提溜起来,抱在怀中。 “我抱你下去。”容祈的手指慢慢擦去她耳中流下的血,她不会武功,自然也禁不住刚才铁器交击而响发出的内力激荡的冲击。 他动作格外温柔,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就像擦拭着一块精致的玉石,最后甚至轻轻揉了一下宁汝姗的耳垂。 宁汝姗一愣,随后耳朵不受控制得热了起来。 “一个人?”一放松下来,她整个人疼痛酸软,无力地趴在他肩膀上沙哑问着。 “小春说你留下一个香囊在密林口,我们擦过眼睛就破了第一关,但是在上山的路上不知为何出现一面巨石,我等不就便自己先上来了。”容祈低声说着。 那石头格外大,若不是他仗着自己武功好,又借助乌/枪这才勉强翻过那块突然出现的巨石。 幸好他来得及时。 容祈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抱着人的手臂不由僵硬起来,下意识收紧,恨不得把人和自己揉在一起:“我带你下去。” 他把人打横抱起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宁汝姗艰难说道:“走不了了……进飞虹塔……才能破开下山障碍。” 容祈低头,正好和宁汝姗的目光撞在一起。 宁汝姗眉心紧皱,摊开手心,露出里面的那枚铜片,不得不开口解释着:“我,开了,护山大阵。” “下山,危险。”她简单吐出几个字,怕容祈听不懂便又解释着,“现在,下山……” 护山大阵是整个梅园的阵法最基础也最重要的大阵。 平时按部就班解开一道道阵法倒也不会出现,但一旦如今日一般,在宁汝姗的有意之下连错三个机关,就会被立马激活,成了绞杀闯入者的利器。 “别说了,都听你的。”容祈眉眼低垂,注视着她的半敛的眸光深邃似海,最后直接把人抱到棋盘前,。 “下哪里?”他把人放下,拿起桌子上唯一一颗黑子没有被放在棋盘上的棋子。 宁汝姗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棋盘,扭头去看容祈:“我,该解吗……” “你想解吗?”容祈反问。 宁汝姗犹豫一会儿,果断点头。 这是韩相和梅夫人留在这大燕最后一样东西了,哪怕她娘警告过她不要擅自打开飞虹塔,但她一次又一次因为这件事情收到牵连,直到今日她被纣行劫持到这里。 这是她第二次站在这里。 第一次纯粹是对这座塔的敬畏,她甚至还有种畏惧,畏惧于她对这个地方有种莫名的熟悉,但这一次却是生出一探究竟,解开所有秘密的冲动。 “那边去看看。”容祈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见状也只是点头附和着。 宁汝姗惊讶地看着他,满脸不解,似乎是不解他为何一改之前的强势。 “梅夫人的话一定有其道理,但你想看为什么不去看,冥冥之中你现在站在这里,不得不去开飞虹塔,也许就是因为你心里想要你去看,她已经给你答案了。” 容祈手指翻着那枚黑色玉制棋子,像是明白她的疑惑,眉目舒展:“距离这座塔的建成已经二十二年,距离梅夫人去世也已经五年了。” “他们不是神人,当初安排的一切早都变了,当初的禁忌也许已经不是禁忌,何况……”他突然外头笑了笑,眼尾微微下垂,身上原本还残留着的冷冽气质瞬间一扫而空,“你已经想打开了。” 宁汝姗一怔。 “想做就去做吧。”容祈笑了笑,手指捏着手中棋子,整个人带着一丝闲适淡然,目光重新落回棋盘上,“下哪?” 宁汝姗伸出手来,指了其中一个位置,沙哑说道:“生门。” 容祈竟然毫不犹豫直接下了进去。 棋子刚一落下,整个棋盘上所有白起瞬间消失。 原来每个棋格下都有一个空格,黑子落下同时,所有白子的棋格挡板消失,白子也跟着落下,紧接着有七个空格在同时也被送上黑色棋子,眨眼功夫,整个棋面就只剩下黑子。 与此同时,石洞的大门再一次关上,洞中的光亮瞬间消失,只剩下刷了特殊物质的墙面在发出幽光。 宁汝姗原本伸出的手瞬间因为这个动静停在远处,瞳孔紧缩,盯着满盘黑子,一时间突然生出一丝恼怒。 ——这人动作怎么这么快。 容祈原本警惕的身体瞬间方顺,顺势握住宁汝姗僵在半空中的手。 “你既然想做为何要犹豫。” 宁汝姗手心冰凉,手背上甚至还有不少划痕,容祈笼着她的手为她取暖,笑问道。 “开了吗?”他岔开话题问道。 宁汝姗点头:“黑棋显示的位置。” 棋面上的黑棋宛若一个北斗七星的勺子图案,勺柄直接对着其中一个方向。 “你去这个位置看看,应该会有一个东西可以放置这个铜片。” 容祈顺着她指的方向摩挲着,果然有一处假意涂了点黄沙,仔细抹开,墙面上就出现一个凹槽, “放下就好了。”宁汝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容祈借着墙壁上的幽光把铜片放了进去,可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反应。 “咦,不该啊。”宁汝姗原本坐在棋盘边的石凳上,见状忍痛起身,想来一探究竟。 只是她刚一站起来,突然整个山洞地动起来。 整个山体就像是被突然断了平衡的绳子,咣当一下摔落在地上,整个人都跟着摔在地上。 她吓得连忙扶住石桌,随意一扫周围的东西,突然目光一凝,僵在远处。 石桌上的黑子棋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棋盘完全下陷,最后竟然浮现出一个不足手掌大小的凹槽平台。 容祈在地动的一瞬间就朝着宁汝姗奔去,也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个奇怪的东西。 凹槽大概是个方行模样,还阴刻着复杂的花纹。 这花纹乍一看甚至感觉格外眼熟。 “这是什么?”容祈仔细打量了一会,越发觉得眼熟。 宁汝姗沉默片刻,歪着头看了一会,这才皱眉看向容祈:“好像是我的玉佩,我的玉佩你拿回来了吗?” 她之前想要给小春留一个后手,趁机把香囊甩下去,谁知道玉佩也紧跟着掉了过去。 怪不得她娘跟她说,玉佩必须不离身,原来是在这里藏了一手。 就在她沮丧的时候,谁知容祈却是点点头。 “带了。” 他从怀中掏出那块墨玉玉佩,递到宁汝姗手中:“我把你丢的东西都捡起来了,玉佩怕摔了特意放了起来,香囊是因为怕还有迷雾乱神,这才挂在腰间。” 宁汝姗盯着面前那块玉佩,抬眸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这才接过玉佩放入凹槽中。 刚一放下,只听到石壁上传来咯噔一声,紧接着是铁链拉动的声音,整个石室好似被无数铁链捆住,此刻所有石链都在转动,发出吱哑难听的摩擦声。 大概半盏茶的时候,这个动静才停下,接着而来的是两人对面的石壁同时被打开。 石洞中再一次有光线落了进来,一扫之前的幽光微暗,瞬间亮了起来。 第三层机关开了。 宁汝姗看着那条出现的小路,下意识扭头去看容祈。 身后的容祈手中握着长/枪,看着那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小道,对着她笑着点点头:“你这样开了,冬青他们能安然上来了吗?” 宁汝姗犹豫片刻后,咽了咽口水,这才沙哑开口。 “按理是可以,整个护山大阵封为两层,现在是外层彻底封死了,外人不得入内,需要我去阁楼重新打开,内层的应该是完全都开了,只要不迷路就可以走动。” 整个梅园都是依靠背后的大山,依山而建,就算内层防护开了,里面陡峭以及复杂的地形也够让人头疼的。 “那这长/枪就让他们来拿。”他把长/枪放在石桌边上后,这才上前和宁汝姗站在一起,扭头问人,“你受伤了我背你上去。” “我自己……” 容祈却是不等她拒绝,直接把人背在背上:“这条路不知道要走多久,我背你上去也走得快一些。” 这条路狭窄又弯曲,和记忆中的那条路一模一样,只是四格二十二年再一次看到时,越发觉得物是人非。 当年是韩铮抱着五岁的他上去,现在他则是背着韩铮唯一的女儿上去。 他踏上小路的第一格台阶,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因为他的肩膀上趴着的人是宁汝姗。 宁汝姗趴在他背上,盯着他的侧脸,小声问道:“世子今日递折子了。” 容祈微微侧首,整个鼻眼的轮廓就落在宁汝姗近在咫尺的瞳孔中,流畅精致,俊秀坚毅,但他脚步并未停下,继续向上走着,只是低声嗯了一声。 宁汝姗笑了一声,伸手抱紧他的脖颈,悠悠叹了一口气,声音虽然沙哑但忍不住带出庆幸轻松:“世子做得对。” “你不生气?”容祈眸眼低垂,目光只是落在越发狭窄,坡度越大的小路,状似镇定地问着。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宁汝姗拎着他从玉冠中落下的一缕长发,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起了一丝玩心,手指卷着那缕长发,含笑说道,“你若是不上折子我才要生气呢。” 容祈沉默着没说话,只是继续向着高山台阶坚定向上迈步,一步接着一步,沉稳而坚韧。 宁汝姗扭头,看着他不苟言笑的严肃侧脸,不由眉眼弯弯,唇颊梨涡浅浅,笑春桃,绽樱颗兮:“世子做得对。” “不是我不畏生死,只是若是因为我,让这么多人北伐军的性命从此不清不白地深埋于地上,就算我平安活下来,此生也将难安。” 宁汝姗冰冷的脸颊贴着他宽阔的肩膀上,闭上眼,沙哑开口。 “何况,我知道我死不了。”她笑了笑,鼻息突然加重,全数落在容祈裸露出来的脖颈处,她手指随着刚才的拐弯动静不小心扯重那缕碎发。 又疼又麻的触觉却莫名激出容祈一阵接着一阵鸡皮疙瘩。 只要她是韩铮的女儿,官家没这个胆子,曹忠还要利用她,她就肯定死不了,哪怕来了个纣行,也不过是让她吃些苦口。 “你手腕上的伤?”容祈一下就注意她手腕上那道渗出的痕迹。 “不碍事,曹方本来想用红绳牵制我。”宁汝姗突然有些激动,趴在他耳边碎碎念着,“你知道我怎么甩了他们吗,我利用入门处的迷雾,把他甩了……” 她小声又得意,声音沙哑像一根羽毛在耳边来回飘着,高兴地讲述了自己的机智办法,只是最后担忧说着:“就是不知道他们掉入缝隙后去哪了。” “在跑马场。”容祈借着转弯的弧度,不自在地微微避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