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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身看了看天色:我要回去睡觉了。还有,你以后别来了,被人瞧见会给我惹麻烦,我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他凝视着我的脸,瞧了好一会儿,问我:小枫,你是在怪我么? 我才没闲工夫怪你呢!我真的不认识你。 他半晌不做声,最后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只鸣镝,对我说道:你若是遇上危险,将这个弹到空中,我自然会来救你。 我有阿渡在身边,还会遇上什么危险?我不肯要他的鸣镝,他硬塞给我。仍旧将我轻轻一揽,不等我叫出声来,几个起落,已经落到了地上。他将我送回寝殿之中,不等我转身,他已经退出了数丈开外。来去无声,一瞬间便又退回殿顶的琉璃瓦上,远远瞧了我一眼,终于掉头而去。 我把窗子关上,随手将鸣镝jiāo给阿渡,我对阿渡时候:这个顾剑虽然武功绝世,可人总是神神叨叨,硬说我从前认得他,如果我从前真的认得他,难道我自己会一点儿也不记得吗? 阿渡瞧着我,目光里满是温柔的怜悯,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我叹了口气,重新躺回g上,阿渡又不会说话,怎么能告诉我,这个顾剑到底是什么人。 大概是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qíng,我睡得不好,做起了乱梦。在梦里有人低低chuī着筚篥,我想走近他,可是四处都是浓雾,我看不清chuī筚篥人的脸,他就站在那里,离我很近,可是又很远。我心里明白,只走不近他。我徘徊在雾中,最后终于找到他,正待朝他狂喜的奔去,突然脚下一滑,跌落万丈深渊。 绝望瞬间涌上,突然有人在半空中接住了我,呼呼的风从耳边掠过,那人抱着我,缓缓地向下滑落他救了我,他抱着我在夜风中旋转旋转慢慢地旋转满天的星辰如雨点般落下来天地间只有他凝视着我的双眼 那眼底只有我 我要醉了,我要醉去,被他这样抱在怀里,就是这个人啊我知道他是我深深爱着,他也深深爱着我的人,只要有他在,我便是这般的安心。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曾经无数次地做过这个梦,但每次醒来,都只有怅然。因为我从来没有看清楚,梦里救我的那个人的脸,我不知道他是谁,每当我做这样的梦时,我总想努力看清他的脸,但一次也没有成功过,这次也不例外。我翻了个身,发现我的枕头上放着一枝芬芳的花,犹带着清凉的露水。 我吓了一跳,阿渡就睡在我的窗前,几乎没人可以避开她的耳目,除了那个顾剑。我连忙起来推开窗子,哪里还有穿白袍的身影,那个顾剑早就不知所踪。 我把那枝花cha到花瓶里,觉得心qíng好了一点儿,可是我的好心qíng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永娘很快来告诉我说,昨天李承鄞喝了一夜的酒,现在酩酊大醉,正在那里大闹。 我真瞧不起这男人,要是我我才不闹呢,我会偷偷去看赵良娣,反正她还活着,总能想到办法可以两个人继续在一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告诉永娘,不要管李承鄞,让他醉死好了。 话虽这样说,李承鄞一连三天,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到了第四天,终于生病了。 他每次喝醉之后,总把所有宫人全都轰出殿外,不许他们接近。所以醉后受了风寒,起先不过是咽痛咳嗽,后来就发起高烧来。我住的地方同他隔着大半个东宫,消息又不灵通,等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病得很厉害了,但宫中还并不知qíng。 殿下不愿吃药,亦不愿让宫里知道。永娘低声道:殿下为了赵良娣的事qíng,还在同皇后娘娘怄气。 我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那他这样折磨自己,就算是替赵良娣报仇了吗? 永娘道:殿下生xing仁厚,又深得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宠爱,未免有些她不便说李承鄞的坏话,说到这里,只是yù语又止。 我决定去看看李承鄞,生的他真的病死了,他病死了不打紧,我可不想做寡妇。 李承鄞病得果然厉害,因为我走到他g前他都没发脾气,遗忘我一进他的寝殿,他就像见到老鼠似的要逐我出去。宫女替我掀开帐子,我见李承鄞脸上红得像煮熟的螃蟹似的,说到吃螃蟹,我还曾经闹过笑话,没到上京之前,我从来没见过螃蟹。第一年重九的时候宫中赐宴,其中有一味蒸,我看着红彤彤的螃蟹根本不知道怎么下嘴。李承鄞为这件事刻薄我好久,一提起来就说我是连螃蟹都没见过的西凉女人。 我伸手摸了摸李承鄞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我又叫了几声:李承鄞! 他也不应我。 看来是真的烧昏了,他躺在那儿短促地喘着气,连嘴上都烧起了白色的碎皮。 我正要抽回手,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也是滚烫滚烫的,像烧红了的铁块,他气息急促,却能听见含糊的声音:娘娘 他并没有叫母后,从来没听见过他叫娘。皇后毕竟是皇后,他又是储君,两个人说话从来客客气气。现在想想皇后待他也同待我差不多,除了平身赐座下去吧,就是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地教训他。 我觉得李承鄞也挺可怜的。 做太子妃已经很烦人了,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每年有无数项内廷的大典,穿着翟衣戴着凤冠整日下来常常累得腰酸背疼。其实皇后还特别照顾我,说我年纪小,又是从西凉嫁到上京,所以对我并不苛责。而做太子比做太子妃凡人一千倍一万倍,光那些书本而我瞧着就头疼,李承鄞还要本本都能背。文要能诗会画,武要骑she俱佳,我想他小时候肯定没有我过得开心,雪那么多东西,烦也烦死了。 我抽不出来手,李承鄞握得太紧,这时候宫人端了药来,永娘亲自接过来,然后低声告诉我:太子妃,药来了。 我只好叫:李承鄞!起来吃药了! 李承鄞并不回答我,只是仍旧紧紧抓着我的手。永娘命人将g头垫了几个枕头,然后让内官将李承鄞浮起来,半倚半靠在那里。永娘拿着小玉勺喂他药,但他并不能张开嘴,喂一勺,倒有大半勺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去。 我忍无可忍,说道:我来。 我右手还被李承鄞握着,只得左手端着药碗,我回头叫阿渡:捏住他鼻子。阿渡依言上前,捏住李承鄞的鼻子,他被捏得出不来气,过了一会儿就张开嘴,我马上顺势把整碗药灌进他嘴里。他鼻子被捏,只能咕咚咕咚连吞几口,灌得太急,呛得直咳嗽起来,眼睛倒终于睁开了:烫好烫 烫死也比病死好啊。 我示意阿渡可以松手了,李承鄞还攥着我的手,不过他倒没多看我一眼,马上就又重新阖上眼睛,昏沉沉睡过去。 永娘替我拿了绣墩来,让我坐在窗前。我坐了一会儿,觉得很不舒服。因为胳膊老要伸着,我教阿渡将绣墩伴奏,然后自己一弯腰gān脆坐在了叫她上。这样 不用佝偻着身子,舒服多了,可是李承鄞一直抓着我的手,我的胳膊都麻了。我试着往外抽手,我一动李承鄞就攥得更紧,阿渡刷地抽出刀,在李承鄞手腕上比划了一下,我连忙摇头,示意不可。如果砍他一刀,他父皇不立刻怒得发兵攻打西凉才怪。 我开始想念赵良娣了,起码她在的时候,我不用照顾李承鄞,他就算病到糊涂,也不会抓着我的手不放。 一个时辰后,我的手臂已经麻木得完全没了知觉,我开始琢磨怎么把赵良娣弄出来,让她来当这个苦差。 两个时辰后,我半边身子都已经麻木得完全没了知觉,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声叫永娘。她走上前低头聆听我的吩咐,我期期艾艾地告诉她:永娘我要解手 永娘马上到:奴婢命人去取恭桶来。 她径直走出去,我都来不及叫住她。她已经吩咐内官们将围屏拢过来,然后所有人全退了出去,寝殿的门被关上了,我却痛苦的将脸皱成一团:永娘这可不行 奴婢伺候娘娘 我要哭出来了:不行!在这儿可不行!李承鄞还在这儿呢 太子殿下又不是外人何况殿下睡着了永娘安慰我说,再说殿下与太子妃是夫妻,所谓夫妻,同心同体 我可不耐烦听她长篇大论,我真是忍无可忍了,可是要我在李承鄞面前,要我在一个男人面前我要哭了,我真的要哭了 永娘你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 永娘左思右想,我又不断催促她,最后她也没能想出更好的法子来,而我实在忍不住了,只得连声道:算了算了,就在这里吧,你替我挡一挡。 永娘侧着身子挡在我和李承鄞质检,不过因为李承鄞拉着我的时候,她依着宫规又不能背对我和李承鄞,所以只挡住一小半。我心惊胆颤地解衣带,不停地探头去看李承鄞,阿渡替我帮忙解衣带,又帮我拉开裙子。 我一共只会背三句诗,其中一句在裴照面前卖弄过,就是那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还有一句则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为什么我会背这句诗呢?因为当初学中原官话的时候,这句诗特别绕口,所以被我当绕口令来念,年来年去就背下来了。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果然一身轻啊一身轻真舒坦。 正当我一身轻快不无的一,觉得自己能记住这么绕口的诗,简直非常了不起的时候,李承鄞突然微微一动,就睁开了眼睛。 啊! 我尖声大叫起来。 阿渡顿时跳起来,刷一下就拔出刀,永娘被我这一叫也吓了一跳,但她已经被阿渡一把推开,阿渡的金错刀已经架在了李承鄞的脖子上。我手忙脚乱一边拎着衣带裙子一边叫:不要!阿渡别动! 我飞快地系着腰带,可是中原的衣裳罗里罗嗦,我本来就不怎么会穿,平常又都是尚衣的宫女帮我穿衣,我一急就把腰带给系成了死结,顾不上许多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