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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老太太自打一开始,就瞧不上宝松宝杉的媳妇,可曾孙子总是亲的,偏儿媳妇不明白这个理。 二太太进来时,正看见儿媳妇揪着那个妾转着圆圈的打,那个妾原是她身边陪嫁的丫头,被宝松收了房,自是不敢还手,只用手护着头不停的东躲西藏,二太太大喝一声道: 『住手,你这是gān什么,青天白日的这样吵闹,传出去,像什么话』 儿媳妇毕竟是有些惧怕婆婆,便停了手,站在廊下,扶着一株花树喘气道: 『这贱人认真要害死我,端给我的参汤里,不知道放了什么毒药,吃了便头昏眼花浑身无力』 二太太瞧了那边的妾一眼,那个妾只是在那边捂着脸哭,二太太便明白了一二。定是儿媳妇恼恨宝松收了自己的丫头,找借口撒邪火,便挥挥手,让那个妾下去,好声好气的劝了儿媳妇回去歇着,才回了自己的屋里。 刚一进屋,就见到宝松缩在炕上悠闲的吃茶,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你躲在这里作甚,怎的不去劝劝你媳妇,这样成日打jī骂狗的闹,像什么话』 宝松嘿嘿一笑道: 『横竖您给我娶回来的就是个母夜叉,我上去劝,说不得被她抓挠一顿,不如躲一会儿子,她撒过了疯去便好了』 二太太倒是给他气的没话了,哼一声道: 『如今你三妹妹回来了,过了年,安平王府就要娶过去,说起来不光宝树是她哥哥,你也是正经的哥哥,没事的时候,你也跟那秦二公子多走动走动,说不得就有些好处也未可知,总在外头胡闹,什么时候是个头...... 宝松不等她说完,蹭一下站起来身来,说了句外头还有要紧事,忙着跑了,二太太气的不行,可也没法子。 回过头再说谢桥,回了抱月轩吃了碗燕窝粥,沐浴更衣后便坐在窗下,逗弄着架上的鹩哥玩耍,这鹩哥这些年没见,倒是又学了不少话,甚是有趣,边听何妈妈说闲话。 不一会儿便有些困倦上来,连着打了几个哈气,何妈妈见了,忙过来关上窗子,扶着她躺在软榻上,寻了锦被来搭在她身上,看着谢桥闭上眼,睡安稳了,叮嘱暖月好生守着,才到外头帮着收拾从云州带回来的箱笼。 先赶着把给各人的礼都分出来,倒是繁琐非常,直收拾到快掌灯时候,才大致收拾妥当了,谢桥也醒了,刚梳洗过后,就听廊架上的鹩哥扑棱棱煽翅膀的声音,嘴里还叫唤着: 『来客了,来客了,倒茶,倒茶』 接着便听谢宝树的声音响起来: 『偏你这扁毛畜生机灵,不说话是不说话,一说起话来竟是个话唠』 谢桥眼睛一亮,忙站起来迎了出去,只见两年来不见,谢宝树倒是越发的出色,站在那里芝兰玉树一般,两人对看半响,谢桥倒是先扑哧一声笑了,蹲身一福道: 『大哥哥这一向安好』 谢宝树围着她转了两圈,才笑眯眯的打趣道: 『慎远倒真是运气,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怎的就便宜了他』 谢桥脸一红,呸一声道: 『大哥哥如今越发喜欢胡说了,看回头我告诉大伯母去』 兄妹两个说笑两句,便坐到里头吃茶,谢宝树眨眨眼道: 『一回府便听说妹妹回来了,我这脚都没落地便跑了过来』 说着一伸手道: 『我的礼物呢?快拿出来吧,少了我可是不依的』 巧兰在一边笑道: 『和着大爷不是来瞧我们姑娘的,原是来讨东西的』 这里正说笑,老太太跟前的巧竹一脚迈了进来道: 『老太太那里还巴巴的等着呢,不想你们兄妹倒是先说起了体己话,快过去吧,老太太那里摆下了宴席,说是给三姑娘接风呢。』 人生机缘事易时移 谢桥一进屋就看见两个没见过面的年轻妇人,立在二太太身后,便知该是二房里新娶的两位堂嫂了,却不见谢珠的影儿。 老太太瞧见她和宝树两个笑道: 『我说宝树一回府,怎的就不见人了,原来是上你妹妹那里去了』 谢桥瞥了一眼身边的宝树,脆声道: 『大哥哥哪里是去瞧我,赶着去要他的礼才是真的,生怕晚了一步,东西自己长脚跑了』 老太太撑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宝树道: 『真真让你妹妹笑话了你去,看你这当哥哥的脸面往那儿摆』 谢宝树不以为意的道: 『桥妹妹面前脸面没大用处,得点实惠的东西,才是首要一件大事,我若不赶着去要,说不得,我的份就没了』 众人听了纷纷跟着笑起来,老太太抬手一指二太太身后两个年轻的妇人,淡淡的道: 『三丫头,这是你两个嫂子,你走的时候,她们还没到咱们家来,今儿倒是头一回儿见』 二太太忙道: 『这是你二嫂子,这是你三嫂,宝松宝杉媳妇,这就是老太太每日里挂在嘴边的三妹妹,以后姑嫂之间该多亲近才好』 谢桥忙蹲身一福问好,巧月把早已预备下的礼,亲自捧了上来,是两个不大的木头匣子,打开装了两套金镶翠玉的头面,式样新,颜色好,令众人眼前一亮。 但凡女人哪有不喜欢首饰的,二太太忙道: 『她们是嫂子,论理儿,该着她们给你见面礼才是,怎的倒让姑娘破费』 谢桥道: 『二伯母,您别瞧着这成色过得去,在云州那地方却不算稀罕的物件,原是在一个外国的商人那里买来的玉石,另寻了工匠镶嵌打造的,没使唤什么银钱,倒是得了十几套,我也戴不过来,给嫂子们倒正好,不拘嫂子们,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也都每人一套,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吧,只是怎的不见四妹妹』 二太太脸上短暂的一僵,随后方道: 『你二姐姐那边,上月添了孩子,她去林府帮着料理些内务去了』 谢桥不禁一愣,记得那时谢贤和谢珠并不亲厚,怎的如今倒是走动的这样勤起来。 宝杉的媳妇冯氏,把自己绣的一个jīng致荷包给了谢桥当见面礼,宝松媳妇给了对赤金的镯子,谢桥一一谢了,接过来,jiāo到巧月手里,吩咐好生收起来,拉着两个嫂子说了几句亲热话。 老太太在上面瞧了,不禁暗暗点头,倒是长大了,这事办的处处周到,老太太向谢桥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笑道: 『看来在云州得了不少好东西,可有祖母的没有』 大太太那里扑哧一声笑了: 『刚头还说宝树呢,老太太如今也管自己孙女要东西了』 满屋子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谢桥俯在老太太耳朵边上,低声嘀咕了几句,老太太才笑逐颜开说道: 『一会儿吃了饭就让巧竹跟着你去给我拿过来,明儿你演给我瞧,晚了,怕不被别人惦记走了』 一时婆子上来回说宴席已然摆在了外屋,老太太拉起谢桥的手道: 『咱们先吃饭去,吃了饭,你再好好给我说说那云州的趣事』 众人这才簇拥着老太太到了外头吃饭。一时饭毕,两位太太和嫂子回去自己院里吃饭,这边谢桥捡了那新奇有趣的故事,说给老太太解闷,加上边上谢宝树时不时凑上一两句点睛之语,引逗的老太太时不时就大笑一场,廊下的婆子丫头们也都跟着笑,倒是分外热闹。 吴氏进了自己屋里坐下,身后的奶娘,端了茶进来递给她,才小声道: 『以前常听人说,伯爵府嫡出的三姑娘,生的体面,xing子也好,是个最得老太太宠的,今儿一瞧,的确和寻常人家的小姐们不同些,只这个大方周到劲儿,便是万人莫及的,况且模样这样好,怪不得安平王府的二爷上心呢,竟是巴巴等了这好几年的功夫』 说着瞅了瞅里外没旁人,才又道: 『去年根底下,咱们家太太和二姑娘去普济寺上香,凑巧碰上了安平王府的郡王妃,瞧郡王妃的意思,很是欢喜咱们二姑娘呢,问了好些话,有意思要先给二爷聘个侧室回去,后来不知怎的,就不了了之了,那时咱们太太也寻人悄悄打听了,说是那位二爷自己不乐意,为了这个,二姑娘那阵子还病了一场呢,您说稀奇不稀奇』 吴氏哼一声道: 『母亲糊涂,倒是想去攀那样的高枝头,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门第,你看我如今的下场,倒还不如,许个平常点的人家好呢,要我说,亏了妹妹没嫁过去,要不然,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了局呢,有谢桥这样一个天仙似的媳妇在屋里摆着,我不信那位二爷还去寻别人的饥荒去』 奶娘倒是笑了: 『姑娘这话差了,古往今来,这男人家,哪个不是朝秦暮楚喜新厌旧的呢,纵这位三姑娘样样都好,我就不信那秦二爷从今往后就不纳妾了,不是听说,房里早有两个了吗』 吴氏听了,不禁咬牙道: 『这男人就没个好东西,横竖那秦二爷比咱们家这位二爷qiáng上一万倍不止的,我还在这里替被人担忧,岂不可笑的紧』 说着歪在炕上生闷气,一时丫头进来示下饭摆在那儿,吴氏摆摆手道: 『还摆什么饭,今儿不想吃了』 奶娘劝了几句没用,叹口气出去了。 再回过头来说谢桥,和祖母说到起了更,才和谢宝树从祖母屋里告辞出来,两人并排进了抱月轩,谢桥才低声道: 『如玉......』 她刚起了个头,谢宝树就不禁脸色一黯道: 『想我如今功不成名不就的,如何能匹配的上她,妹妹莫要提了』 谢桥一愣,想起近几月,如玉信里倒真一个字都没提起宝树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谢桥停住脚步,拉着谢宝树坐在屋子前的廊凳上,就着灯光打量他半响道: 『你两个吵嘴了』 谢宝树勾了勾嘴角,露出几分涩涩的笑容道: 『吵什么嘴,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明月公主,和我一个卑下的臣子有什么可吵的』 说着停住话头,好半天才道: 『其实我和她一开始就不可能,何必自寻烦恼,不若早早丢开手去倒拎清』 说完站起来走了,已近中秋,月色皎洁如轮,映在他的步履匆匆的背影上,显得几分难言的萧瑟孤寂,虽然心里知道如玉和宝树也许并不容易,但弄成这样,倒是有些出乎意外。 巧月上前来低声道: 『如今夜里寒气重,姑娘还是进屋去吧』 谢桥抬头望了望廊外的明月,不禁想起水调歌头里的两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