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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头惦念着老太太的嘱托,原先不过提了一提,也不知有什么变数,如今姑娘远行,把自己给了姑娘服侍,巧月便知道,从今后,自己的主子便是姑娘了,以前倒是不曾想,自己能有今日的造化,还时常忧虑,老太太一旦有个好歹,恐自己也落不到好去,如今跳了出来,当感念老太太的恩典,更要处处为姑娘打点妥帖。 想到此,嘴角不禁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抬起手拨开车窗的一角,向外望了望,一片平原阔野,倒仿佛是另一番天地了。 再说秦思明怎么赶的这样凑巧,原是这几日一直在太子宫里商量着南边防汛堤坝的事qíng。眼瞅着就开了,去岁虽说险险过了讯,堤坝海防却修筑的并不尽人意。 一个是这几年连着灾涝不断,皇上免了江南几年的税负,江南又是国库税银的主要来源,故此近年国库并不充盈。 二一个,户部发出修建堤坝防汛的银子,经过贪官污吏层层盘剥,到了地方上,不过杯水车薪,远远解不了渴,皇上虽有心整肃,然弊政已久,一时半会却也难除,只得先让太子商量出些防患之策上报。 因此这几日,秦思明不到三更是回不了府的,谢宝树遣人送信过去,正好扑空,只得jiāo代了大丫头入画,入画是秦思明跟前的人,自是清楚自己主子的心思,知道三姑娘这一去,说不得一年两年也是它,遂急的不行。 偷偷出了二门,寻了个妥帖的小厮,叮嘱让在宫外候着,二爷一出来,就把信儿告诉他。说来也凑巧,偏今儿秦思明出来的比常日更晚,天将蒙蒙亮,小厮才见着二爷的影子,忙过去回话。 秦思明一听,二话没说翻身上马飞驰而去,路过长街口的小杜栗子家,见刚生着火,忽然记得谢桥向来喜欢吃这个,往常每每和宝树路过,总是给她捎回去一包,便催命似地买了一包,怕冷了便揣在怀里,因一路上生怕赶不及,竟是没觉出烫。 直到谢桥一行车马渐渐消失在官道上,才觉得胸前隐隐有些灼痛,也不理会,只手里紧紧攥着谢桥的那方半旧绢帕,嘴角牵起,呵呵傻笑。 谢宝树瞧见他这个光景,不禁摇摇头,拍了他两下打趣道: 『恭喜恭喜,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话说你这招够高的,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 秦思明不理会他的调侃,小心的收起绢帕道: 『我这是qíng之所至,你那里会懂』 脸色忽又一黯叹道: 『这一别,也不知多久才能再见着面』 翻身上马,回头望了望远处扬起的烟尘,忽觉qíng之一字,甚为玄妙难解,刚下眉头却上心头,刚分开,自己已经开始思念了。带住马缰一夹马腹,策马而去。 回过头再说谢桥一行,晓行夜宿,竟是走了一月余,才望见云州城,走时还是冬末,到时已是早。一路行来,竟是仿佛跨越了两季。 越南行,天越发暖和,近云州,已是山明水秀,繁花似锦的迤逦景,若不是心里惦念父亲的病qíng,一路上俱是难得的好风景,倒是勾起了谢桥的些许思乡之qíng。 谢桥小时候在云南生活过一段时日,后来搬到了北方的城市,还时常想起家乡的温婉清丽,山水如画,如今看来,竟恍如回了家一般亲切。 谢桥掀开帘子向外望去,远处的青山隐在一片绿水之后,显得尤为飘渺挺秀,远远望去,半山中仿似建有飞檐楼阁,不知是个什么所在。忽闻咚咚的钟声响起,隔着幽幽江水传在耳中,令人身心不觉一片沉静,遂开口询道: 『林伯,那边是个什么地方』 林伯便是这次回来传信的家人,也是谢宜岳身边的大管事,听了姑娘的问忙道: 『那边是云州最大的寺庙普济寺,和京郊的普济寺同出一源,更要大一倍之多,是云州最大的寺庙,因里头供奉了七尊大佛,百姓们都称大佛寺,每逢初一十五,善男信女们蜂拥而至,香火鼎盛』 说到此,顿了顿才又道: 『还有一个因由,就是镇南王颇喜佛法,一年中总有几月在寺庙禅堂里持斋,因此更是引得众多官员商贾们前去凑热闹』 林伯说话风趣,举凡什么话到他嘴里再说出来,就仿佛故事一般,林伯又说了些云州附近的风土人qíng,倒是引得巧兰巧月都听的甚为入神,谢桥不禁摇头失笑。 过了晌午,才进了云州城,进了城便换了小轿,城里更是热闹,隔着车窗谢桥向外瞧,只觉风土人qíng均大异京城,除了平常的衣裳款式,有许多男女穿的仿佛是少数民族的服饰,听林伯说这里比邻南丰国,南丰国却是个另外的民族,谢桥猜,会不会与书上说的大理国相似。 且街上来往的也多有年轻女子,有些衣着打扮还是贵族的少女,没有帷貌遮掩,落落大方,自由来去,也无人侧目,可见这云州风气习俗开放。 一路上听林伯略略提过,这云州不与京城相同,在镇南王的治理下颇为富庶繁华,且风气甚为自由宽松,不比京城礼教森严,在云州,女子可自由出外行走,若是赶上踏时节,便更热闹了。 说的谢桥心向往之,心里不禁对这位镇南王好奇起来,能把这偏远的云州治理成这个样子,又岂是寻常人,忽的想起旧年的趣事,镇南王进京贺万寿节,府里的小丫头们都去街上凑热闹,回来说镇南王俊美夺人,世所罕见,不禁暗暗失笑,若这样说起来,镇南王岂非完人了。 转个弯,忽见那边一条宽阔长街上,有一处占地颇广的气派府邸,远远可见门口兵士林立,不知道是什么衙门,需这样严兵把守,林伯在外轻声解惑: 『那里便是云州的镇南王府』 谢桥不禁点点头,藩王有封地有兵权,虽说表面上受朝廷辖制,其实俨然已自成一国,想来父亲这个云州知府,也是个甚为尴尬的存在。 行了百米之远,拐上一条小街,便见前面一个端正的府衙大门,虽说一州府衙,门前却有些过于冷清,早有得了信的婆子迎上来,扶着谢桥的轿子,从角门进到里头,到了仪门落轿。 巧月巧兰上前来一左一右扶着谢桥出了轿子,谢桥一抬头,便见站立一边的周姨娘,面容有几分憔悴,遂微微点头: 『姨娘大安』 周姨娘忙道: 『劳动姑娘惦念了,姑娘一路辛苦,先上后面歇息吧,已经备好了热水』 谢桥摆摆手: 『我先去看看父亲,如今可好些了』 周姨娘眼圈一红: 『那里见好,瞧着竟是越发重了些』 谢桥吓了一跳,脚下紧走几步,进了父亲的院子,一进去就看见廊下煎药的刘姨娘,显见是熬的不善,瘦了一大圈,少了以前的那股子明媚娇俏的风qíng。 门口丫头打起帘子,谢桥一进去,迎面便是一股子沉腐之气扑来,谢桥快步到了父亲g前,只见不过一年的功夫,父亲竟瘦成了皮包骨,虽看上去还有些jīng神,但脸色晦暗,谢桥惊痛,再也忍不住,扑到父亲g前呜呜大哭起来。 谢宜岳有些费力的揽抱住谢桥低声道: 『爹爹不妨事的,莫哭莫哭......』 好一阵,谢桥才停住眼泪,细细打量父亲的qíng况,虽不太好,也不像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便略放了心,坐在g边四下打量几眼,见门窗紧闭,窗下的香炉里还燃着不知道什么香,大约是为了除异味,但却有些呛人,这样的环境里,好人呆上几天也要病了,更何况病人。 遂挥挥手道: 『把屋里的窗子都打开通风,把那个香炉移出去』 跟着谢桥身后进来,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刘姨娘这时尖着嗓子道: 『这可使不得,开了窗岂不更容易着风寒,姑娘年纪轻,哪里懂这些......』 她的话没说完,跟着谢桥的两个婆子,已然遵照谢桥的吩咐手脚麻利的开了窗子,一阵清新空气涌入,刘氏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下不来台,可是也拿谢桥没法子。 谢宜岳倒是深吸了一口气叹道: 『已是天了,倒觉得舒服了些』 侧首略略打量女儿,一年不见,仿佛又长大了不少,说话办事也与那时大不一样,竟越发和亡妻相似,不禁深感欣慰。 敏机变谢桥请神医 大夫说是水土不服引发的腹泻,而至后来不思饮食,因此正气不固,才瞧着一日重似一日。谢桥听了个似是而非,对于中医黑匣子的模糊哲学,谢桥是一点也不明白,以她看,父亲的症状,倒有些像疟疾,但又仿佛没那么严重。 索xing按照自己知道的先亲自把关,把父亲屋里的g帐被褥全部换下,开水煮沸,晾晒,桌椅都用盐水擦洗,父亲的餐具也单独使用,用后用开水消毒,房间通风,每日让人搬了躺椅,放在院子里,抬了父亲出来晒太阳,每天晨起一杯淡盐水,睡前一杯蜂蜜水,平常只喝煮沸的温开水,配合大夫的药剂。 不过半月,虽症状有所缓和,却仍不见明显好转,谢桥也开始着急起来,遂找来林伯商量主意,看是不是另外请一位大夫来瞧病。 林伯说: 『若论这云州城里最好的大夫,自然都在镇南王府里头,只是因公主下嫁的事qíng,惹得镇南王甚为恼恨,老爷如今都上任快一年了,那镇南王也没召见一次,如此求上门去,恐也难如愿』 谢桥倒是听如玉略略说过这些,仿佛选定了宫里一位比如玉大两岁的公主下嫁镇南王,遂有些奇怪的道: 『娶了公主,有什么可恼恨的』 林伯摇摇头: 『闻得镇南王对已逝王妃甚为钟qíng,王妃才故去一年余,皇上便非要公主下嫁,虽说婚期推到了两年后,镇南王自是心里不怎么痛快,迁怒老爷也是有的』 谢桥听了,微微颔首: 『那除了镇南王府,难道偌大的云州城,就没个好大夫了吗』 林伯为难的道: 『倒是还有一个,是城北保和堂的老板,是个女大夫,听说是位什么神医的亲传弟子,人们也称她神医。只是难请的很,若是去她药店抓药容易,请她出诊瞧病却难了,我去了几次竟是连面儿都没见着』 谢桥道: 『如此,我明日亲自去一趟吧』 林伯忙道: 『那女大夫行事甚为古怪,且听说和镇南王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姑娘去了恐不妥』 谢桥叹口气: 『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总要去碰碰运气,总这样耽误着,怕不成』 林伯上下瞧了谢桥两眼道: 『若是姑娘执意要去,还是扮成男装更妥当些,也掩人耳目』 林伯心里计量,虽说云州风气开放,可自家姑娘那里是寻常的闺秀,已然定了宗室皇亲,硬是抛头露面,传回京城便不好了。